《春曲》沈周周周

10、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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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理卷压轴题是一道牛顿运动定律，大概是为了照顾新生，将常规的第三小问删去，只保留前面两问。
　　姜尚薏在草稿纸简画了一个草图，思路明晰后，她开始下笔。

　　考场安静，只有笔尖在卷面的摩擦声。

　　从A到B用时t=t?+t?=3.5s
　　写完最后一句，姜尚薏抬眸，墙上的时钟分针堪堪指向4，距离结束还有25分钟。

　　可谓得心应手。

　　物理是上午的最后一门，令她头疼的的语文和政史集中在下午。

　　铃响交卷，姜尚薏起身走出考场，下楼时她看见一对讨论答案的同学。女生侧头，指着男生展开的试卷上，言辞凿凿。因为身高的差距，她仰视他。

　　是李韵言。

　　从姜尚薏下楼的角度看去，女生好像靠在男生的臂弯，姿态亲密。她慢慢地下阶梯，这才确认男生的侧脸，眉眼深邃，就着试卷上勾画的条件，仔细思考着女生刚刚的思路。
　　明远。

　　他们很熟吗，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
　　够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尚薏加快脚步，经过两人时掀起一丝丝空气的细流。许是注意到她了，明远交谈的话语停顿，他只看见姜尚薏进入教室的背影，扎起来高马尾随着她的走动扬起好看的弧度。
　　李韵言巧妙地闭上了她正要开口说的话，话锋一转:“她这次考得很好吧。”
　　明远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同桌，眉头轻皱:“为什么这么说？”
　　“她都没有和我们讲话，她不是很喜欢打招呼嘛？”李韵言眼睛眨呀眨，努嘴指示，此时姜尚薏跟已经跟早在座位上坐下的罗元浩兴致勃勃的你一嘴我一嘴交流了。

　　鞭炮炸开的前几秒，引线会丝丝作响。

　　明远怎么会读不出来李韵言对姜尚薏一语讥诮。
　　她一只手还捻着自己的试卷，明远不动声色地抽走，让她先进教室:“我朋友有事找我，你先走吧。”
　　李韵言抿嘴，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或相吸或相斥，在姜尚薏与她打招呼的那一瞬间，明亮的笑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饰，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双眼，以至于她忘了如何回应。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明白自己即使全免进入光华这所私立学校，她的光芒也会被周围锦衣玉食、英才辈出的同学一个个掩盖。
　　自身的家庭背景还算不上平均水平，所以她只能拼命学习，好在收到了优惠进入高中的通知书。她见钱眼开的父母看见入校即可得五万元奖金，什么话也不说，忙让她赶快去读。
　　多讽刺，金钱至上的观念早已在父母耳濡目染下侵蚀了她的大脑。她鄙夷他们，她嫉妒他们，却又想成为他们。

　　明远或许是助她跳出囚牢的一根绳子，她已经放弃在班上与人亲密相处的不切实际想法，对她而言，要学习格外优秀，方能着手实现自己的梦想，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斗兽场，她是分数的傀儡。

　　明远知礼谦和，他好像不会带任何偏见，与所有人交往都自然舒适，她贪恋他身上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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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韵言落座后，罗元浩跟姜尚薏讲的话也差不多了，他是直接朝后坐的，两腿夹着椅子。

　　“薏姐，你也带眼镜啊。”罗元浩妄想在一班一大片四眼大军中找出仅存的几个火眼金睛计划泡汤了。
　　“我度数不高，可带可不带，但我平常不喜欢。”姜尚薏把眼镜架在鼻梁上，是一副银黑半框，她暑假一时心动换的。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她托脸期待。
　　“哇！哦！啧！美美美，不过我上次看远哥也有这么一副。”罗元浩敷衍地赞了几个语气词，他和姜尚薏的聊天模式一般以互损为主，不过经常是他被迫妥协。

　　姜尚薏摘下眼镜，给罗云浩分析不同之处，“我的镜架是黑银的，要细一些，明远你等他回来看看，绝对不一样。”

　　说到就到，明远回来坐在座位上，他与李韵言分开后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头发向后顺，漏出一双英气修长的眉，经过一捧水的泼洒，白净的脸庞上有水珠滑落，他眼角的红痣宛如朱笔重点，显眼地好看。

　　几天的相处，姜尚薏摸清他的习惯，给他递了一张面巾纸，“你眼镜呢，罗元浩非说我们俩的眼镜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啊远哥，我是说比较、比较像。”罗元浩嬉笑，“薏姐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明远仰头把纸摊开铺在脸上，他脸小，纸的边缘向下垂落，透过阳光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好像在桌肚里，我没戴着去考试，你找找。”

　　罗云浩听了这话，眉毛扬得快要飞出他的脸，他的表情从吃惊到吃瓜，再到磕死我了，变脸大戏精彩纷呈。

　　姜尚薏弯腰在他桌柜里寻找起来，因为姿势不便，她的手挨着明远的腿借力。

　　温热的触感，明远一僵，纸巾飘下，落在姜尚薏的后脑。

　　“没有啊，没看到眼镜盒诶。”两人交叠的身形连中午射进来的光都挡住了，姜尚薏在黑暗中翻找，简直是盲人摸瞎。
　　明远迅速拿起那片纸巾，攥在手心里，他尽量将身体向后靠，与罗元浩对视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

　　终于，终于，两人不再是陌生人了！
　　罗元浩在心里振臂高呼。

　　“你先起来，我看看。”明远手掌半弯，他想把姜尚薏托起来，但不知道自己该扶哪儿，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停在她腰侧，没有动作。
　　他只好把自己的腿移向一边，力道一失，姜尚薏身形微颤，慌乱中左手抵着明远的腿坐起来。

　　头发有些凌乱，几根发丝贴在面颊，她将它们收束别至耳后。

　　“真不一样，罗元浩你什么表情。”姜尚薏一脸不解，罗元浩一面作闭眼捂嘴的欣慰状，一面不住地点头。

　　这是哪一出？
　　她扭头，只见明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确实不一样。”他催促罗元浩赶紧转身，罗元浩给他抛了一个眼色，意为:我知道了哥，兄弟挺你！
　　罗元浩一转过去就开始抖腿，连带着明远的桌子也一抖一抖的。
　　明远无语，将桌子撤后，“吧嗒”一声， 纯黑色的一个长方形盒子摔了出来，没错的话，里面装的也是一副黑银半框，跟姜尚薏的一模一样。

　　烫手山芋，明远飞快地捡起来塞进桌肚。

　　一股热气从他与眼镜盒相触的指尖向上攀升，沿着大腿，脊背，酥酥麻麻。他的心跳声如重鼓锤音，砰砰，砰砰，宣告着他再一次失败，他分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动心了。
　　多么细微的小事，她会像他一样在意吗。
　　还是说只他一人无限放大这一瞬间，不断回味，反复懊恼。

　　他在窗玻璃的反光中瞥见自己脸上隐约的红，好不争气。

　　他在这份感情里是先出牌的输家。

　　姜尚薏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有些过线？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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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的时间到了，她随手将眼镜搁置在桌上，揉揉鼻梁，走出教室。

　　“感觉如何？”

　　陈渡今天在外等她，姜母让姜尚薏回来的时候把陈渡捎上，这种情况不出所料，是陈渡家里长时间没有人，孙薇女士实在看不下去，所以会隔几天叫上他一起吃饭。

　　“言以密成，事以泄败。”姜尚薏故作神秘。
　　“清熙不来么。”
　　“宋叔叔今天接她，她这回绝对又要长篇大论地吐槽。”

　　陈渡摇摇头，他也认为八九不离十。

　　明远走出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场景:姜尚薏拽着陈渡袖子，笑声清脆，男生眼眸低垂，神色温柔。

　　他长叹一口气，说不上来的倦怠，像铅一般沉重，灌满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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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淑兰今天工作不忙，她与保姆阿姨两个人合力烧了一桌子菜。

　　明远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他换完鞋后就拉开餐桌座椅瘫坐不起。
　　“怎么了这是，考累啦？”沈淑兰正从厨房拿餐具出来，瓷质的筷子碰撞的丁零当啷即使不悦耳也不算恼人，可现在他却无端地觉得烦闷。
　　“可能吧，心里不痛快。”怎么个不痛快法他是不可能跟他妈讲的，不好开口也难以描述。
　　他独自待了一会儿就去洗手，吃饭时回复沈淑兰的话是几个单音节词来回地说。

　　午休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盯天花板打发时间。

　　下午是语文，他早早的进教室坐着了，翻开还没怎么看过的《说理与思辨》，一会儿就不自觉发愣，好像要把字都拆开重组一样。
　　班上的人来的不多，这两列只有他和李韵言。

　　“我可以看看你的书吗？”李韵言转脸看向他。
　　“你看吧。”
　　反正他也没看进去

　　那本大部头被拿走后，他左寻右找拿出平常的随笔，这是他捕捉灵感的记录册。

　　这边姜尚薏和陈渡进了教室。

　　“下午语文应该要完了。”他听见她坐下时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没考就给自己下定论了？”他不抬头，不去看她。
　　“因为作文总是写得像流水账，而且思想内容很假大空。”她解释。

　　“你想象你在与人面对面讲一个故事，输出自己的观点，不过听众不止一个。”

　　大约是谈到他擅长的事情了罢，她看见他眼睛好像闪着微光，神采奕奕。
　　“好，如果写好了你就是我的一言师。”她的情绪也被他带动，她朝他笑。
　　“加油。”

　　李韵言束耳听着后座的交谈，正要翻书的手指攥紧，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书后又松开。

　　到了去考场的时间，姜尚薏与他挥手作别。光华按照入校成绩划分顺序，她在三楼。明远、陈渡还有李韵言在一考场，本楼层。
　　作文题干是选自纪伯伦的《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里的一句话，探讨理性与感性的思辨类文章。

　　“理性独自掌权，是一种局限的力量；热情不加束缚，则是自我焚烧的火焰。”

　　姜尚薏每一次都会被名言引入式的题目震撼到，读完满腔热忱想要抒发，却不知如何下笔。
　　可能这就是有感而发，但无理而辩？

　　她翻到第一题，作文等写的时候再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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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马马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