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音关系[隐婚]》竹下筝然

29、OP.01 No.29 一见倾心

　　考核的日子总算是来了，席朵站在排练室外的队列中焦虑得心里发慌。

　　这次考核的成绩不会对事先确定下来的安恬音乐会的演出名单造成影响，但却会被记录下来作为年底入选正式演奏员的重要参考。

　　因此不论是像她这样刚来乐团没多久的新人，还是已经待了几年的老实习生，只要是没有转正，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准备大显身手。

　　这次考核的评委除了乐团里各个乐器声部的首席外，还有陈汀特地邀请来的几位音乐家。席朵打眼扫过去，好家伙，个顶个都是权威大拿。再仔细一看，有两个人影十分眼熟。

　　安恬一袭绯红套裙，坐在评委席较为居中的位置上，一手轻掩朱红唇瓣，面带浅笑，看上去正和坐在身边的人闲聊着什么。

　　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坐在评委席的正中央，一身墨蓝色西服，白衬衫的领口微松，没有系领带。

　　他半垂着头，目光专注在手中亮起的屏幕上，手指还不时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好像并把安恬的笑容和话语放在心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熟悉的瑞凤眼，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模糊。

　　看到何澈就坐在台下，席朵心里免不了打怵。回想起上次他坐在台下听自己拉琴时说出的那番话，骇得她从里到外打了个寒噤。

　　但愿，今天何澈能念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又或是那张徒有虚名的结婚证上，可以稍微放她一码，至少评价的时候留点面子也好。

　　正这么想着，包里的手机“滴滴”一响。

　　原来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小太阳发来了信息，不过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是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想到自从上次感谢他送来的礼物后，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直到今天又平白冒了出来。

　　席朵觉得有些气恼，回复道：“你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小太阳秒回：“你给我发信息了吗？什么时候？”

　　席朵：“就上次，收到你寄过来的签名后，我不是给你拍了张照片吗？”

　　小太阳：“那次啊，抱歉，那天有点特殊情况，忘记回你了。”

　　席朵：“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太阳：“也不算吧，反正都过去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没能解决好。”

　　席朵：“没事就好，以后不要再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怪让人担心的。”

　　小太阳：“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呢，现在在干嘛？”

　　席朵拍了一段周围环境的小视频发送过去，回复道：“在排队呢，马上要开始考核了。”

　　小太阳：“紧张吗？”

　　席朵：“那还用说，你偶像就坐在台下。”

　　小太阳：“你那么怕他？”

　　席朵：“也不是怕，就是有点心虚。”

　　小太阳：“心虚什么？他要是再敢和上次那样为难你，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席朵：“哟哟哟，多大能耐，你还能教训得了他？信不信他粉丝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小太阳：“你等着瞧好吧，我说他乖乖的，他指定就要乖乖的。”

　　席朵：“怎么？何澈是杀人放火被你掐着把柄了？”

　　“山人自有妙计。”小太阳回了个得意的表情包，道：“现在还紧张吗？”

　　席朵：“好多了，有你撑腰我还怕他干什么。”

　　小太阳：“这就对了，等着你的好消息，加油加油！”

　　席朵刚回一个笑脸，就听到门口有人喊道：“下一个，第二小提琴候补席朵。”

　　她默默替自己打气，迈出坚定的步伐，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噔噔噔”几步就走到台上。

　　在聚光灯聚拢的舞台中央，四周都显得有些灰暗。透过层层暗淡，在光线抵达不到的前方，她隐约看到何澈已经放下了手机，此时笑意正浓地注视着自己。

　　席朵鞠了一躬，礼貌说道：“各位老师好，我是第二小提琴候选人席朵，今天演奏的是本次考核指定作品，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搭弓运力，一鼓作气。

　　烂熟于心的指法在琴弦上纷飞，优美的旋律在空旷的上空盘旋。

　　何澈曾说过，她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作为一个体验派，只要能完全发挥自己的优势，就能精准地把握音乐的情绪，并将其完美表达。

　　这首充满爱与诗意的作品，每句旋律甚至每个音符，都深深地饱含着贝多芬对所爱之人的眷恋。

　　在音乐起伏的间隙，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找寻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当察觉到他坚定的眼神时，在那一瞬间，她仿佛体会到贝多芬在创作这首作品时的心境。

　　一见倾心，此情不移。

　　贝多芬的一生中，交响曲方面的创作高达104首，可谓高产。而小提琴作品却仅有这一首，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一曲顺利结束，这次她全身心投入，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响起了如雷声般的掌声。

　　陈汀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竖起大拇指，大声感叹道：“厉害啊！席朵，还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安恬也跟着站起身来，轻拍双手，“我就说过你可以的，看看你这不是做到了吗？”

　　旁边坐着的几个音乐界老权威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侧头相互议论着什么。

　　只有何澈，一言不发。

　　席朵笑着鞠躬，“谢谢各位，谢谢大家。”

　　陈汀用胳膊肘捅了捅何澈，“愣着干嘛？给点反应呀，好歹也说两句。”

　　何澈面带笑意，“没什么好说的，我得避嫌。”

　　排练厅的墙面结构特殊，为了得到更好的回声效果，通常会安置一些利于声音传播的特殊材料。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一字一句却通过四面环声的墙壁，清清楚楚地传导到排练厅的每个角落。

　　台下坐着的那些音乐家们大多见过世面，有几个同何澈的私交还算密切，眼下对他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无非就是有些吃惊罢了，场面上还能稳得住。

　　站在排练厅外候场的那些人可就完全不一样，一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惊呼议论、窃窃私语，一浪高过一浪，丝毫不掩地又从厅外传了回来。

　　陈汀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公鸡，一嗓门嚎道：“你什么意思？避嫌？避什么嫌，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席朵杵在舞台上，如坐针毡。冷汗从背上簌簌往下滑，头顶正中央的聚光灯和太阳似的，炽热的温度打在身上，只觉得皮肤焦灼，头脑发昏。

　　该死的何澈，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结婚证上他浅笑荡漾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席朵在恍然间惊悚地意识到，他好像并没有在胡说八道。

　　她和何澈，是真的已经结婚了。

　　席朵拼命地对着何澈挤眉弄眼，可他那头却是一脸泰然自若，好像完全没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何澈仰头看向陈汀，淡定地说：“干嘛那么紧张，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今天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想明天上头条是不是？”陈汀没好气地说。

　　“能有什么关系，人是你安排给我的。”何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一个助理而已，还不让往外说，这事也需要保密？”

　　听到这话，席朵长舒一口大气。余光瞥到安恬刚才紧绷的表情也松弛不少。

　　陈汀面色一缓坐了回去，一手搭在何澈的肩膀上，扯着笑说：“哎呀，早说嘛，吓我一激灵。”

　　何澈眉目未改，视线重新转移到舞台上，“结果显而易见，不需要我说什么。”

　　何澈做评委一向严谨，无论是什么比赛和考试，都能做到有一说一，绝对不袒护一人。可这次却没有说出一句有价值点评，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何澈真有什么把柄抓在小太阳手上？不然他怎么会像小太阳说的那样，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那倒是，没想到你这个助理还真有两把刷子。”陈汀满意地说：“前阵子听来明明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今天居然表现得这么完美，一点瑕疵都找不到，我去，修仙都没这么快啊。”

　　这时，一旁始终沉默的安恬终于开口道：“早就跟你说过，她是极有天赋的那波人。只要技术上足够成熟，一旦摸着门道，未来不可估量。”

　　何澈闻言，轻笑着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阿澈。”安恬小声唤了声他的名字，脸上同时泛起一道不自然的红晕，“难得你能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行行行。你们都是慧眼识珠，就我是个瞎的。”陈汀翻了个白眼，对着台上大手一挥，“好了，下一个上场吧。”

　　席朵如蒙大赦，赶紧鞠躬走人。一个闪身就把何澈的身影丢去了脑后。

　　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起这半个月多来的魔鬼式训练，再到今天舞台上发生的种种。

　　众人惊诧的表情，有赞叹、有鼓励，也有羡慕。

　　就连吴可静都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脸，也算是对她这段时间来付出努力的认可。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何澈的帮助，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