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木执火

3、咒术

　　崤宗阁侧殿外。

　　江月升和方沐在殿外候着,殿门紧闭。‘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情况？’江月升皱眉。

　　半晌，‘吱呀’一声门终于打开了，江月升连忙迎上去询问：“怎么样了臭老头，很严重吗？”
　　“他没事。”

　　江月升“没事他怎么还未转醒呢，还有怎么看了这么久。”

　　“他中了咒术，具体何咒为师还不清楚，但此咒已融入他血脉，致其经脉堵塞。这便是这小儿昏睡不醒的原由。”
　　 “咒术？”
　　 江月升从方沐带回的山下的画本子里看过这两个字，书上说多年前南国有咒巫一族，偏安一隅，善咒术，其咒术讳莫高深，无影无形。中原大国云苍占之咒巫一族乃乱世邪族，遂灭其全族，一脉未留。

　　“可有解法？”这咒术存世资料甚少，江月升其实心里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江自华捋着须子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但为师可帮他压制咒术，让他减少咒术发作，应该可保他性命无虞。”

　　“那便好。”江月升松了一口气，她垫脚望了望里面，什么也看不清，然后看向江自华又用手小心翼翼指了指屋内，暗示自己想进去看看。

　　“进去吧。”见她这副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江自华无奈笑了笑。他这个小徒弟呀，可真是古灵精怪得紧。其余师兄弟都敬他怕他，唯这小徒弟不一样。但说起来也算是他将江月升一步步抚养长大，俩人说是师徒，其实如爷孙一般。江自华确对她要格外宠爱些，纵得她调皮捣蛋了点儿也实属正常。

　　待江月升和方沐进入屋内，江自华逐渐敛起了笑容。他右手掌心朝上置于胸前，略一凝气，只见一团血色水雾浮于右掌上空，那血雾红得鲜艳纯净，不掺一点杂质。

　　江自华盯着这血雾敛了敛瞳，略有所思，旋即又收回掌中，握拳离去。

　　屋内。

　　江月升好奇地盯着这个刚捡来的小男孩，刚刚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清他的模样。

　　小男孩的衣服已被江自华用内力烘干，头发也不再濡湿，干燥卷翘的睫毛像两片小扇子般精致。脸上的红晕也已褪去，白白嫩嫩的脸颊再加上肉肉的婴儿肥让江月升忍不住动手捏了捏男孩的小脸。

　　“好可爱啊。”说着手又想去拨他的睫毛。

　　方沐见状温声制止：“小月，不可。”

　　“哦。”嘟囔着看了一眼方沐收回了手，然后继续用目光打量小男孩“沐师兄，他好像你从山下给我带回来的木娃娃呀！肉嘟嘟的，真是可爱。”瞧着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江月升是越看越喜欢，她还未见过长得这样可爱的小孩。

　　“这般年纪的小孩都长这样，只是小月终日在这山上，未曾见过罢。”

　　江月升挑眉，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托腮，已经开始计划男孩的去留了：“师兄，他可以留在这儿吗？我想和他一起玩！”

　　‘小月好像很喜欢他？’这样的念头在方沐脑中一闪而过，只是一瞬，他又按住自己的想法，分析道：“师父刚刚说他中了咒术，这咒术绝迹已久，且最是高深莫测，留在崤宗阁或有隐患，恐怕...不一定会收留他。”

　　“师父这么厉害，若最后师父都治不了他的话，那他岂不是会很凶险？”想到这儿，江月升开始同情这个小男孩了。

　　“他应该有父母，待他醒后应该去寻他的父母亲人。”方沐语气虽柔，话语间确充满否定。

　　“师兄做事考虑周全，可我见他像贫苦人家的孩子，父母应该也无力找人医治他。你到时帮我与师父说说，我们多收留他几日摸清病症，可好？”江月升祈求地看向方沐。

　　方沐嘴唇微动，一手执著于腹前，一手自然垂落，凝眉思索着沉默不语。

　　见他不作声，江月升双眼扑闪，放轻了声音：“好不好？”然后拉起方沐垂下的手一左一右地微微摇晃，又故作一副可怜的姿态：“沐师兄，好不好嘛？”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方沐抬眼看着师妹如小猫般的可怜样，心一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眉眼一弯，无奈发笑，伸手抚了抚月升的头顶：“若他无人可依，那我依你便是。”

　　江月升就知道她的沐师兄一定会答应她的，毕竟这一招可谓是百试不爽。她绽开笑脸，宣告自己的又一次胜利。

　　“唔…”小男孩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渐渐有了动静。眼珠子转悠了几下，缓慢张开来。

　　听到动静，江月升欣喜地凑上前：“你醒啦。”

　　男孩循声望了眼面前的人，不知是不是昏迷了太久，眼中似有一层薄雾遮挡了视线，看不清。缓了缓，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四周，‘白…这里好白，好干净’

　　见男孩没有说话，江月升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谁知刚触碰到男孩，他突然惊恐地打掉她的手，起身逃似地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抱住双膝，低头抬眼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江月升被男孩的反应吓了一跳，和方沐交换了下眼神，猜想男孩肯定是将她们当作绑架他之人的同伙了。她赶紧解释：“你别怕，是我们救了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救我…是你们救了我？”男孩一脸疑虑，眼神仍充满戒备。

　　“嗯！我们已经把坏人赶跑了。你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

　　男孩此时静下神，所视之处逐渐明晰。江月升声音清丽，言辞诚恳，他看向她明亮的双眸，不知为何，竟升出一种亲切之感。

　　江月升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期待他开口。

　　许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男孩移开视线，转而打量四周。他正处在一所不大不小的殿内，殿中陈设典雅朴素，不过分矜贵也不十分简朴，细嗅之下，隐有桂花香。
　　“这是哪儿？”他开口问道。

　　方沐缓缓开口，语气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硬：“崤山派。”

　　“崤山派？是何地？”

　　“崤山派是云苍国境内的宗派，修行之地。”江月升答道。

　　男孩略略皱眉：“云苍国…是哪儿？”

　　听到男孩的回答，方沐瞬间凝眉，神色疑惑，心中疑云骤起：“你竟连云苍都不知？云苍国力如今天下最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冷冽，透露出浓浓的不信任之感。

　　江月升递给方沐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这样和小孩说话，然后转头轻声问道：“那你是哪国人呀？”

　　男孩垂下眼，略有些委屈地回答：“我也不知我是哪国人…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大大的院子里，从没出去过，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竟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知？这也太奇怪了。

　　江月升继续问：“那你的父母呢？”

　　“母亲、父亲…”说到这男孩陷入了沉思，眼中忽地蓄满了悲伤，只一会儿便红了眼眶“他们被坏人杀死了，我已经没有父亲母亲了…”

　　方沐心中并无波澜，见到男孩并没说出有效信息，便准备继续追问。

　　江月升见到像小狗般蜷缩的男孩，心中好似被揪了一下，多出了些心疼。她扯了扯方沐的袖子，对着他再次眼神示意，然后迅速切换话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

　　男孩身上迷雾重重，方沐没想到小月竟这么信任一个陌生人。但被这么一挡，准备脱口的话只得噎在口中，心下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男孩的来历。

　　男孩闻言扯回了思绪，声音清澈软糯，带着一些鼻音：“我叫苏念安，今年七岁。”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姐姐你呢？”

　　江月升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起来“我叫江月升，是崤山派宗主的亲传弟子。这是我的师兄，方沐。你比我们小，以后就唤我们师兄师姐吧。”

　　“嗯。”苏念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听到江月升让苏念安如此称呼，方沐蹙眉：“师父还未将他正式留下，这样称呼，恐有不妥。”

　　循声望向声音的主人，长身玉立，身姿清朗，腰间别着一把佩剑，一头卷曲的发别添了一股俊逸的意味。

　　这位‘师兄’好像不太喜欢他？苏念安心想。

　　江月升似乎很有决心：“沐师兄，并无不妥，只要小安愿意留下，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师父答应的。”然后向苏念安伸出手询问“你可愿留下？”

　　突然的昵称让苏念安怔愣了下，心中泛起一股暖意。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也无处可去。此刻他看着眼前对自己伸出的手，就像给了她新的希望，又看向眼前人充满希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了上去：“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月升朝他绽开笑颜，苏念安也回以微笑。

　　这一和谐场景让方沐眉头紧促，苏念安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从小被圈养，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知道；住得起大院子，穿着却如此朴素；还有咒术的事…小月开朗心善，做事全凭心意，他也不好直接阻止让她难过。但苏念安之事疑窦丛生，他一定要将他调查清楚，绝不能让小月陷入危险。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说服江自华，但江月升没想到他直接就答应了，还收了苏念安做亲传弟子，即使他并没有傲人的天资。

　　说到天资，江月升怀疑苏念安根本不适合修行，简直比自己还菜，学一个招式都要记上半天。每次师父教完都要让江月升帮他温习好几遍，但偏偏苏念安平时又很乖巧听话，教得不耐烦的时候一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开始懊恼自己的不耐心。

　　江月升也不忍心责骂他，苏念安身中不得解法的咒术，这三月来每月都需江自华诊治压制咒术。咒术虽没再犯，但每次诊治后都觉苏念安面色苍白气血有亏，看来这咒术真是棘手磨人。还有那黑衣女子，江月升和江自华禀明后，江自华虽一脸平静，但却叮嘱让江月升万不可宣扬此事，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江月升也很想探究个中缘由，想能早日帮助找到咒术解法，但凭她目前的本事实在是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突破气海，过阶段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