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木执火

2、又捡了个小孩

　　崤山派的弟子由宗主带头从一条开辟的小路通往山下。这条小路进出口皆有暗门，只有崤山派的人才知道如何开启暗门进入此道。

　　江月升第一次随着师父下山，对两旁的花草树木十分好奇。好几次跑到了队伍前面，然后被江自华提溜回队伍。

　　“那是什么！”江月升指着前方的一朵花，急急忙忙又冲到了前面。江自华再一次把她提溜回来，最后索性给了江月升一摞碗抱着，让她不好再到处瞎跑。

　　江月升求助地望向身旁的方沐：“有点重...”方沐无奈，帮她分担了大半。

　　到山下时，已经有官兵在此等候了，前方站了个戴着面纱，身穿华服的女人。

　　江自华拱手：“王后。”

　　被称作王后的女人微微服身：“江宗主。此次布施是为亡女祈福，国主本该亲自到场的，奈何前几日身体抱恙，只能由本宫代劳了。这几日照顾国主面容憔悴，所以带了面纱，望宗主不要介意。”

　　“王后能来布施让崤山派十分荣幸，布施是为了让百姓果腹，是义举，着面纱并无大碍。”

　　王后点了点头，抬眼间眼神似在江月升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既如此，宗主，我们开始吧。”

　　江自华点头应下，开始招呼弟子搭建施粥棚。

　　崤山派每年的今天都会派粮施粥，所以早就有百姓在山下排起了队。特别是听说今天天启国也会派人增派粮食，前来接受布施的民众更是比以往多了几倍。

　　起初江月升还跟着方沐一起老老实实地递饼，可随着民众越来越多，她渐渐地失去了耐心。今天可是她第一次来山下，怎能一直待在这儿呢？

　　江月升悄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步步退后，退后，然后抓住时机溜出了人群。

　　“去哪儿玩儿呢。”江月升边走边思考着。“去集市？沐师兄说集市里有可多好玩的东西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集市太远了，到时候赶不回来可就糟了...去食肆？可沐师兄说食肆鱼龙混杂，万一惹上大麻烦就不好了...”

　　正思索着，不自觉地走到了山后的一处湖泊。“那是...湖！”江月升惊喜道，她在山上只见过小溪，但从未见过大面积的湖水。这湖水虽说被太阳灼烤得蒸发了许多，但仍旧碧波荡漾。

　　兴致冲冲地跑过去，刚蹲在湖边就急不可耐地将手浸在湖水中，用手背向湖心拂去，湖水朝前方泛出阵阵涟漪。“哇，这里的水要比净池的凉快多了。”

　　湖水向前泛着，一圈又一圈，就在它要归于平静时，突然和前方的波纹相撞，随即像是逃窜般四散开来。

　　江月升惊异，猛抬头望去，‘噗’地一声，一个黑衣女子单手拎着一个小男孩从湖水中冲出，平静被彻底打破，带出的水花溅了她一脸。

　　江月升没蹲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

　　什么情况？

　　还未来得及出声，一把冷冽的剑划破风声直直地立在了离她脖子不足两指的地方。

　　“你是何人？”黑衣女子冷冷开口。

　　江月升被眼前人强大的气场所震慑，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地。

　　她观察着眼前的景象，一个黑衣执剑的女子，一个倒地昏迷的小男孩，‘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救人？话本里说的救人不该马上逃离，越低调越好吗？杀人？杀人的话为何要杀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我知道了，拐卖！一定是拐卖！’

　　“快说！”女子见她不说话，执剑向前寸进，语气又伶俐了几分。

　　“我...我只是崤山派的一个小修士。”刀架在脖子上根本来不及思考要说什么。

　　“崤山派？”女子低语重复，拿剑的手仍不见松懈。

　　‘坏了，该不会是崤山派的仇人吧 ？早知道就编一个了。’江月升开始懊恼自己的诚实。不过她只说了自己是一个小修士，没有说是宗主的直系弟子，就算是仇敌应该也不屑于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修士动手吧？

　　女子听到崤山派三字，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江月升，不遂人愿地问“你和江自华是何关系？”手却松了几分。

　　江月升撇了一眼松了几分的剑，提着的心也松了一些。‘还好还好，应该不是仇敌。’“江自华...是我师父。”此话一出江月升又开始懊恼，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就算不是仇敌，万一是要绑她当人质来讹钱的匪盗呢？

　　谁料女子瞪大双眼，垂手放下剑，十分诧异“你就是江自华在外捡来的那个小徒弟？”

　　“你怎么知道？”江月升惊讶。虽说师父把她捡回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崤山派深入简出，外人并不知她是捡来的，只当她是自小被送上崤山学习功法的。

　　黑衣女子听到回答后怔愣了一秒,随即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意味不明地盯着江月升又呆愣在了原地

　　她为何这个反应？江月升十分不解。

　　“小月！”

　　就在江月升疑虑之时一声呼喊扯回了她的思绪，她顺着声音望见了赶来的方沐，赶紧冲他挥了挥手“沐师兄！我在这里！”

　　“小月小心！”看清眼前的情形后，方沐一个暗器斩断了黑衣女子的剑，拔出剑跑上前和黑衣女子缠斗起来。

　　没有了剑，黑衣女子只能空手接白刃，打得十分吃力，江月升在旁边看着不知该不该寻人来帮忙，不寻人怕方沐敌不过，可寻来人的话他们肯定会将这女子就地诛杀，毕竟云苍王后在此，容不得半点危险。

　　但不知怎的，江月升觉得黑衣女子说不定和崤宗阁有些渊源，并不想她就此被杀掉。

　　几招下来方沐占尽上风，黑衣女子武功并不算高强，身上多处被割伤，且大有体力不支之势。

　　“沐师兄，你们别打了！她并未伤害到我。”江月升试图让他停下。

　　方沐似乎沉浸在打斗中，并未听见江月升的话，招式步步紧逼，黑衣女子明显快招架不住了。他抓住时机，一个上挑剑布满杀意。

　　一旁的江月升愣了神，印象中的沐师兄向来是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杀意凛然的他。

　　黑衣女子转身一躲，面纱被掀落在地，眸光正对上一旁的江月升。

　　好美的一张脸！江月升内心惊呼，女子约莫二十八，面阔紧致流畅，大眼高鼻，嘴唇小而丰盈，右嘴角下的一颗痣衬得她格外娇艳。

　　黑衣女子瞳孔紧缩，流露出一丝悲戚的神色。反应过来后慌忙用手掩住口鼻，似乎很害怕被人看见。

　　见女子松懈，方沐一个箭步又要刺向女子。

　　“住手！沐师兄！”江月升惊声阻止。或许因为是她的神情，江月升觉得这女子并非恶人。

　　方沐闻声停住剑，不解地回望。

　　黑衣女人见他松懈，抓住时机拼尽全力跑向湖边并跳入了湖中。

　　“这...”

　　两人跑向湖边，只见湖面留下的阵阵波纹。

　　“刚刚她也是从湖中出来的，这底下定是有路可通。”江月升十分肯定。

　　“小月，刚刚为何阻我？”方沐疑惑。

　　“那个，她武功不及师兄，本想让师兄你先把她绑了交给师父，没想到让她跑了...”江月升有些心虚，遂转移话题“对了沐师兄，你怎么来了？”

　　苏沐转过身看着她，对上她扑闪的双睫，没同她过多计较，“派粮快结束了，我找你不见，便出来寻你。”随后快速打量着她，清冷的少年声线略带焦急“对了，没事吧？可有受伤？”

　　江月升摇了摇头：“我没事，那人并未伤我。”

　　“此人是谁？怎会出现在此处？”

　　“我也不知，刚刚我在湖边玩耍时这人突然从湖中冲出，还带着一个小孩，说不定是去打劫的哪家。”

　　“小孩？”

　　小孩！江月升这时才想起来那个小男孩还躺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她赶紧跑上前确认男孩的状况。

　　苏沐刚刚顾着和女子打斗，并未注意到还有他人，随即转身快步跟上江月升。

　　男孩全身湿哒哒的，穿着普通，并不像出身于权贵之家。打湿的头发细碎地扑在额前，虽形容有些狼狈，但面容粉雕玉琢，双颊带着些婴儿肥。嘴唇发白，略有些失了血色。表情十分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月升探了探他的鼻息，惊呼：“他没呼吸了！”

　　“让我看看。”苏沐走上前蹲下，凝眉观察。他将手放在男孩颈部探了探，随后用内力击打男孩的胸膛。

　　“噗——咳咳。”男孩偏头咳出一口水，胸腔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睫毛也随之颤动。

　　“有反应了。”江月升欣喜。

　　“唔...”男孩眉头紧拧，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眼睛却始终紧闭着。

　　“怎么办沐师兄，他为何这副模样？”

　　方沐又查看了下小男孩的情况，摇了摇头，并无对策，“小月别急，我们将他带回去，让师父看看吧。”
　　“好。”

　　山下。

　　此时民众已经散去，江自华正与王后告别。

　　行礼道别后王后便转身离去，官兵列队随之其后。

　　“师父！”江月升向着江自华跑去，许是跑得太急促了，有些气喘。

　　江自华看着江月生这副模样，略有火气冒上心头，正色嗔怒道：“去哪儿了你？”

　　“师父…救…救救这个小孩儿。”顾不上师父嗔怪的语气，江月升朝后面背着小男孩的方沐指去，然后顺了顺气。

　　“什么小孩？”

　　方沐经历了打斗又抱着小男孩一路，也是有些力竭。江自华刚还疑惑，见状赶紧派弟子去迎方沐：

　　“快，去接一下！”

　　弟子接过小男孩，方沐松快了下筋骨然后行礼“师父，我们刚刚在河边救下了溺水的小孩儿，我已用内力将其积水震出，若是普通溺水应该即刻能醒，可他迟迟未有动静，只能带回让师父给瞧瞧了。”

　　江自华探了探小男孩的脉搏，平静的眼神突然一凛，沉声道：“带回崤宗阁。”

　　“是。”弟子回答。

　　“好像有些严重呀。”江月升看向方沐。

　　“交给师父吧，师父定有办法，”方沐拍拍她的肩安慰“先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