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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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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常年在单位生活,而我自小就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故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等到了快七点,我的父亲才到了漓山上。
他来时眼底一片乌青,双眼皮的褶子又大又宽,一看就是通宵疲倦熬出来的。
他进来看了看爷爷,跪在他的床前磕了头。
一向稳重自持的父亲,也红了眼。
爷爷,也是父亲在这世间少有的血亲了,如今他一走,就只剩下我了。
“你妈妈在国外参加时装周刚结束,我在山下的时候,看见她回我消息说已经登机了。”
我的母亲,一位设计师,独立自我,有鲜明的现代女性特色。
如果说我见我的父亲的次数能保证至少每年一次,那我自出生以来见我母亲的机会单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我心中没什么波澜,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等到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张妈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除了丧葬团队,还有许多吊唁的人。
有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人,着军衣的中年人,也有一样头发花白的老者被人搀扶着蹒跚踱步而来....
原本安静的漓山小院此刻突有一种门庭若市之感。
易老先生千古的话语,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响起。
原本是个山间雅舍,此时却是哭喊啜泣不断,连着我的心都开始烦躁。
他们虚伪的吊唁一位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老人。
他们冠冕堂皇的说着国家失去了一位国学大家,心痛不已,可转眼就与前来吊唁的宾客相谈甚欢。
整个小院里。
位卑者自行入内,号声一吼引人注目。
权贵者主家门迎,至灵堂献花两三言语。
我突觉的小腹很痛。
Sean伸手轻轻抚住我的小腹,说着月事来了,去换个衣服吧。
他扶着我的腰,助我起身离开。
我确实需要去处理一下。
我与父亲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去后院里了。
行至转角处却听见了一群客人的谈话。
“易老这走得突然,虽说他退隐江湖已二十余年,但一直都是身体健朗的啊。”
“你懂什么,易老都九十多岁了,也是人之常情。”
“我倒是更好奇,今年首都的新岁联谁来写。”
“对啊,易老一走,这岁联谁来写啊。”
“那我可管不着,我只想着,家里的那幅老先生的字画,不知道能涨翻几倍的价钱哦....”
“呜呼!好家伙,你有易老的字画?易老在的时候就一画难求,这下他老人家仙逝,你的那幅字画不得赚翻了!”
后面皆是些苟富贵勿相忘的泼皮话,我听着心里恼火,可又没有上去和他们理论。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却看见母亲站在我的身后。
她身着一身纯黑色长袖旗袍,因为丧礼的特殊性,旗袍不是修身的设计,而是宽宽大大的,笔直着下来的。
“你,不要上去和他们理论吗?”
她很少与我相处,所以不了解我的性格。
“不用,爷爷喜静。”
她有些吃惊我的回答,或许是觉得我有些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冷静。
我却没有什么话要同她说的。
“我先去房间里了。”
她点点头,侧身给我让了让位置。
我的房间在整个大院的西南角,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所以格外的安静。
换好衣服天已经黑了,我走出房间,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老人家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不远处站着。
我好奇这是哪位长辈,就想着上前和他打招呼。
“爷爷,您需要我帮忙吗?”
老人没有回答我,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我好奇着走向他。
却发现,这老人似乎感觉到我靠近他了,他也继续往前走。
我一路追赶他,他一路向前走。
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却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腿脚的跟着他走了。
什么情况....
正当我不知如何应对时,突然我听见了一声鲸鱼的呼啸:“谷谷!”
这声音,是Sean!
“Sean!我在这里。”
我刚说完,就眼前一黑,意识模糊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正躺在我房间的床上。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是,做梦吗?好奇怪的梦!
“你不是做梦。”
一个声音让我原本迷糊的意识快速清醒。Sean?
“你的意思是,刚刚的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那是五维生命体对你的蛊惑。”
五维?五维空间嘛?
Sean怕我听不懂,还帮我解释了一下:“就是普通人类口中的,鬼。”
什么,鬼?
“没错,偷渡到思维空间的硅型生命体。”
那...刚刚梦里听见你在喊我,是你在救我嘛?
“宇宙的不同维度空间是有自己的法则的,偷渡者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抹杀。”
所以,是宇宙法则发现了他?
Sean沉默了一下:“准确的说,是我发现了它。”
可是,为什么他会盯上我?
“因为整个漓山,在昨天夜里,你爷爷去世的时候,就没有磁场与能量波的保护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片山,此刻没有任何保护罩,山野怪物横行,这里变成了一个维度的缺口。”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忍不住出声吐槽:“我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些?”
Sean却出声反驳我:“你哪里来的想象力,明明就是现实发生的。”
我想着我大概率还是在做梦吧,像盗梦空间般的梦中梦。
我问Sean,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Sean充满鄙夷的对我说,我很弱鸡,什么都做不了,等在四维一顺位的主宰来修复缺口就行。
我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我还没有自恋到认为我能拯救这个世界。
我穿戴整齐的出了房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其实整个丧事的过程里,我一直很沉默,不多说一句废话。
不少世家的夫人看见我,一面夸我乖巧安静,生的漂亮至极。
一面又说我爷爷去世我是如何如何的可怜,紧接着就是一阵唏嘘。
可最后话音一转就说什么我生的好看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也不枉费我爷爷养育我的一番苦心,若是日后我能生个大胖小子,我爷爷也能含笑九泉了。
看,这才是她们最想说的话,前头的那些不过是铺垫,我估摸着,是想给我介绍婆家吧。
我觉得他们的话可笑至极,在她们看来,我的爷爷细心养育我,只是为了让我能嫁个好人家,从此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先不说我才十六岁,普通人里,将将上初中的年纪,嫁娶之事为时尚早。
最重要的是,谁说女子的归宿就一定是嫁做人妻,相夫教子呢。
我一直以为,现在的女性就应该如我的母亲那般,有自己的一番成就,在自己专业的领域有所声望,在她是个女儿、妻子、母亲甚至更多的角色之前,她得先是她自己。
却没想到,都如今这个年代了,还有一群躲在光鲜外表下的迂腐灵魂,在新生的时代里浑水摸鱼。
我听见Sean在我耳边吐了一溜泡泡的声音,他也赞同,并且是十分的赞同。
我自小跟着爷爷四处游玩,虽然学籍挂在学校,但却很少去上学。
爷爷是一位国学研究者,授学无数,可谓桃李满天下。
因此,从小我就同爷爷学习国学。
爷爷常同我说,我与他其他的学生不同,他们都是半路出家,在一个人的三观已经定性,欲望亦如火焰万丈般蓬勃时,才拜他为师。
而我是刚出生时就在他身边学着,我与他们不同。
Sean说,这叫童子功。
此外,爷爷的老友们还会时不时教我些理学知识。
比如昨天下午来的吴道本吴爷爷,我八岁那年,他就教我如何将理论与实践结合,制造出一个小型火箭运载器。
可爷爷却说,他不求我做麒麟儿,只求帝术护我生。
所以嫁人之事,从来就不是我的目的。
爷爷对于我的期望,从来就是好好生活,为自己而活。
可我的爷爷啊,他在漓山夜半赏了人生最后一场山林月色后,就长眠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