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逸闻》乡野狂徒

2、从前有座山

　　「‘卡视野，稳神情’……师傅明明告诉我百发百中的，怎么这次还会被警察抓？我不服，我得再好好复盘一下，再干一票，我还不信了！就不能顺手牵羊成功一次！」
　　听着这个大胆发言，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符合条件的只有坐在左侧第二排的年轻小伙，此时的他正摘下耳机向这边看过来，边发出不耐烦的心声。
　　「不是，怎么这么吵啊？都吵吵什么呢！都打扰我磨练技术了！」

　　对，是心声！
　　正混乱着的局面，也因为这两条“刑事”满满的心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突然安静了，这么快就吵完了？」
　　年轻小伙奇怪地看了一圈，我赶紧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去回想。
　　「小偷！」比我更快的，还得是大姐，但她稳住了，“可恶，这个小偷竟然敢偷王爷东西，不要命了！”
　　偷子小哥古怪地向后看了一眼，“大姐，听小说就听小说，情绪激动归激动，能不能不要说出来！非逼着大家一起听做什么！”
　　“不好意思，主要是听到有小偷，我就来气！忍不住！”大姐是懂含沙射影的，偷子小哥明显噎了一下。
　　被大姐这么一影响，我差点又忍不住自己的心理活动，其他人也明显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了。
　　「完了，还是惯……怪喜欢的……偷……投哪个哥哥好呢！」偷子小哥后排的女生正假装盯着手机在碎碎念，看起来是在试图阻断、扭转自己的想法，但是有点艰难。
　　幸好，偷子小哥前排的大爷忍不住出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小伙子，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好，怎么非要偷东西？”
　　「说谁呢这是，哪来的小偷？这车上还有同行？」偷子小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除了司机不就我一个小伙子？」
　　偷子小哥终于发现，大家其实都在看着他。
　　他的心声已经直白到连车上的小孩子都听得懂了。
　　“小偷叔叔，我听到了哦！原来你是坏蛋！”
　　“胡说什么呢，小鬼！”
　　“年纪轻轻，既然出来了，就找个正经职业干干，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大爷还在继续规劝他。
　　“大爷说什么呢！我可没又偷东西！”
　　“那你不是准备偷了嘛！”刚刚碎碎念的女生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那是想想，你们懂什么是想想吗？”偷子小哥终于琢磨过味来，“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都听见了！”
　　「你说的是这个吗？‘王爷，王妃把怜儿姑娘推到湖了’，我在心里读的，你听到了吗？」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听到……」
　　偷子小哥难以置信地伸头向后排看，明显在确认大姐有没有在说话。
　　那自然是没有的！

　　确认了一圈，大家不得不接受一车子人突然就这么被迫心口如一了。
　　当每个人的内心想法无时无刻不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时，没有人会不介意自己在想些什么。

　　在司机师傅的配合下，中巴车在前方最近的临时停靠点停了下来，在尝试了单独下车上车、司机下车等一系列操作之后，大家一上车依旧还是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心声。

　　「这可怎么办哟！」
　　「这和不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其实下车就好了，要不我们都下车？」
　　「开什么玩笑！全部下车等下一班？」
　　「且不说下一班车要多久，能不能坐下！到时候怎么和别人解释？说我们都突然有了读心术，还只是在公交车上的？」
　　「那要不然，报警？」

　　虽然尴尬了些，不方便了些，但是说危险吧，好像又没有什么危险。
　　相比下车等下一班车，或是直接报警，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到了终点站之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又正常了。
　　“那大家就当多了个公共聊天室，等到终点站下车应该就没事了！”
　　似乎想到什么，司机师傅轻咳一声，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些不太方便大家知道的，只能自己稍微注意点了。”
　　「这哪是想要注意就可以注意的！」
　　「要不大家都别说话，有话都在心里说？这样就顾不上想法了！」
　　「这也是个好主意，还挺方便的。」
　　「路上有人上车就有意思了！」
　　「其实,我们也不确定之后上车的人会不会受影响?也可能只有我们几个！」
　　「只有我们倒是最好！等到下车就没事了！」
　　大人们的忧虑完全不会影响到小孩子，车上唯一的小孩子仿佛在经历什么奇遇冒险，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好酷！”

　　往好了想，大家都获得了限定场景的特异能力，但这属实是有点鸡肋。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
　　前排的退休大爷是个大学返聘教授，还在联合他夫人规劝偷子小哥改邪归正，试图给他介绍个可以温饱的正经工作。
　　第二排的女高中生和听小说的大姐成功志趣相投。
　　我么，正在和旁边的小朋友“你拍一我拍一”。
　　倒是前面的婆媳俩反而没什么互动。
　　司机师傅依旧专注地开车中。

　　但一直用心声聊天也难免有词穷的时候，不过一会儿，就没什么话可聊的了，时不时蹦出些自己的私事来。
　　「昨天我……今天、明天……」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臭小子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都不知道回家……」

　　为了防止自己想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大家都在尽可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把时间拨回来，“公共频道”的喧闹声还在继续。

　　「这车才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总不能接下来两个小时大家都在这念经吧！」貌似“改邪归正“的偷子小哥肉眼可见的焦躁。
　　「那你说怎么办！」大姐依旧看他不顺眼。
　　「其实，我们可以轮流讲个故事？讲完差不多也可以下车了！」女高中生小宋倒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赢得了我旁边的小朋友的肯定。
　　「好耶！」
　　「这让老婆子怎么讲，小时候书都没读过几本！」
　　「其实也可以，大家难得有这个缘分，不用拘泥于讲故事，也可以讲讲自己的经历或者烦心事，大家给参谋参谋。」退休大爷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也行！但只能在心里讲！」
　　「我先来我先来！大家好，我叫小立。我今天讲的故事叫做《从前有座山》。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