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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算盘阵阵叹命薄 ...

  •   戏楼掌柜有着浓重的江南口音,他回忆着当天的情形,讲述了以下经过:

      “姜大人啊,你听我讲。当时,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正在柜台那里算钱呢,只听见头顶上有人哇哇叫。

      我被吓了一跳啊,心里想着又是哪个小棺材闹事情了呢。上来一看,那是不得了啊。

      包房里面的血啊是流得淌淌滴,那女人的眼睛是瞪得滴溜溜圆。

      我当时就在想啊,客人是不是都走光了,这可千万不能被客人晓得了。不然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你说说,这要杀人,去个山里啊,河里啊不行吗,非得在我这戏楼里。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装修的,我还特地请了平江府的名角儿来啊,这一叉子下去,唉……”

      掌柜说到这里,都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心疼自己的生意。

      姜十八缕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平静地盯着掌柜,问道:“昨日戏曲演唱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掌柜的道:“我一直在柜台那里算账。”

      姜十八道:“你没有离开过那里吗?”

      掌柜的道:“没有,我一直坐在柜台那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姜十八道:“这么说来,凶手杀人之后,很可能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等到了散场,才混在人群中离开了戏楼咯?”

      掌柜的道:“是吧。”

      姜十八问:“你上二楼以后,有动过二楼的东西吗?”

      掌柜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当时被那女人的面孔吓瘫了,一脸狰狞简直太吓人了,不当心就被绊了一跤,可能动了下椅子。”

      姜十八道:“哦,这么说你是被椅子绊倒的咯?”

      掌柜回道:“应该是吧。”

      姜十八问:“那,你是在哪里摔的?”

      掌柜回忆道:“就在尸体边上,嗯……斜前方向。”

      姜十八道:“你摔倒以后呢,有碰倒什么吗?还是有人进来搀扶你了?”

      “没有,我是……”掌柜不知怎的羞涩起来,说了半句就没再说下去。

      韩捕快看他说话吞吞吐吐,早已失了耐心,对着掌柜喝道:“你要说什么,当着大人的面,你想隐瞒什么?”

      掌柜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敢隐瞒大人,当时我太害怕了,一时脚软站不起来。我是爬出来的。”

      “爬出来的?”姜十八一惊,温和的目光变得明亮而有神,他上身微倾,凑近掌柜问道:“你在哪里摔的?带我去看看。”

      姜十八说着一拍桌子站起身,就往楼梯走。掌柜愣了一下,被韩捕快拎起,跟着姜十八一同上了二楼。

      “就在这个位置。”掌柜一手指着椅子的斜前方,“我就是在这里绊了一跤。”

      姜十八看着掌柜手指的方向,浅色地毯上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痕迹。边上的那张座椅正是死者背靠着的那把,座椅下方满地血痕,却未见爬行或拖行的痕迹。

      姜十八问掌柜:“你是从哪里爬到了哪里?”

      掌柜的不敢走近包厢里面,只从帘外拿手比划着,“从这里,一直沿着椅子,爬到了帘子外面。”虽说尸体已被运至衙门,他仍对这个包厢有所畏惧。

      姜十八看着掌柜手指划过的线路,示意韩捕快去试一试。韩捕快俯身下去,四肢着地,沿着掌柜所指的路线模拟爬行姿态,却发现怎么都绕不开那滩血泊。

      很明显,掌柜的发现尸体时,血迹早已干涸。

      演出开始的时间是戌时,结束的时候刚好敲响亥时,血液干涸最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那么死亡时间就可以定为戌时始至戌时六刻之间了。

      姜十八正思考着,就听掌柜在边上哭诉:“那小姐死得惨啊,那么漂亮的一美人儿,就这么没啦,唉……”

      姜十八看着脚下的绒布地毯,道:“掌柜的似乎特别注重听戏时的声音,用了绒布地毯减少走动声响,还在门外挂了观戏不语告示。”

      掌柜的愣了一下,道:“可不是嘛,这也是我们戏楼可以长盛的原因之一。为了提升观戏质量,我想了很多办法。减少噪音,熄灭烛火,这都不过是为了能让客人沉浸在戏曲的氛围里。”

      姜十八静静看着掌柜的,慢条斯理地理着鬓发。半晌,他问道:“你不是说不认识这位小姐吗?”

      掌柜抬眼看姜十八,一脸无辜道:“是不认识啊。”

      “那你哭什么?”姜十八目光敏锐地直视掌柜,看得掌柜心里一阵哆嗦。

      掌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佳人,年纪轻轻就……唉,真是红颜薄命,好惨啊。”他说罢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姜十八道:“你生前见过这位小姐吗?”

      掌柜的道:“也……不能算见过。”

      姜十八道:“什么叫不能算,到底见过没有?”

      掌柜的道:“我见到过她人,在一楼大堂内,不过只是远远的撇到一眼。那个时候有几个公子哥儿,想要掀她的斗笠,还闹了好一场呢。我忙着给那几个公子哥儿赔不是,没有顾上这位小姐。”

      一直不做声的韩捕快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姜十八道:“那几个公子哥儿是谁,你认识吗?”

      “认识认识,一位是安乡伯爵家的公子,吴柳敏,大家都叫他小爵爷;一位是他的堂哥,是个小有名气的词人,大家喜欢叫他吴词人;还有一位是梅屈明,梅公子,都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韩捕快将几位公子哥儿的名字及身份记下,到现在,终于是有可能的嫌疑人出现了,而且一次还是三个。

      姜十八问:“哦,昨晚坐在这个包厢的客人是谁,你记得吗?是那几位公子的吗,还是这位小姐?”

      掌柜脱口而出:“都不是。”

      “都不是?”姜十八疑惑道,“那本该是谁的包厢?”

      “是一位叫做白羽的公子的。”掌柜立马回答道。

      姜十八打量着掌柜,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掌柜的道:“哦,因为白羽公子在演出的三天前就订下了这间包厢,还指名就要这间中一包厢。昨晚是特地为他留了的,我映像特别深。”

      姜十八问:“这个白羽是什么人?”

      掌柜忙道:“我只知道是一位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相貌不凡,仪表堂堂。哦,对了,那位紫衣小姐被调戏的时候,就是这位白羽公子出手相助的。”

      韩捕快道:“这么说来,这位白羽可能还与死者相识咯。”

      掌柜的回忆道:“应该是不识的吧。当时紫衣姑娘被那三位公子团团围住脱不开身。小二来叫我,我也不敢上前劝阻。后来白羽公子的扇子从二楼落到了吴词人的头上,那三位公子便没再管这紫衣姑娘,转头对着白羽公子好一顿骂。我一看这架势不对,赶紧上前劝说。白羽公子又是道歉又是赔礼,折腾了好一阵子他们才做罢。那时紫衣姑娘早已不知所踪。”

      姜十八问掌柜:“你可知道这位白羽的身份住址?”

      掌柜的道:“哎呦,住哪里实在不晓得了。我也是事发三天前才第一回见他,以前不认识。那天他到我们楼里听戏,就坐在大堂中央,出手阔绰,我才有点印象。我那个时候正在宣传三天后,请了名角儿来唱曲。他一听就说要来,立马就定了包厢。”

      姜十八问道:“那他有什么明显的外貌特征吗?”

      掌柜的道:“要说明显嘛,就是很俊。年纪不大,十几二十岁吧。长相斯文,白白嫩嫩的,一副书生模样。当时我还在想,要是我的戏班子里多一些这样的白面小生,那就好了。不过人家是富贵人家,不是我们这群布衣百姓可以比的。”

      韩捕快听了掌柜的描述,却不知道怎么记录。特别的俊,这叫什么特征嘛,要他怎么找人。难不成在大街上看到谁长得比较好看,就拦住问问名字吗。

      姜十八问:“那他的身高身型呢?你还记得吗?”

      掌柜的道:“个头偏瘦。比我稍微矮一点,五尺左右。”

      韩捕快打量着掌柜的,问:“你的身长是多少?”

      掌柜回答:“五尺二寸左右。”

      姜十八问:“那三位公子的身型呢,其中可有高大之人?”

      掌柜的回答:“小爵爷身型较矮小,在五尺左右。吴词人和梅公子较为高大,少说也在五尺三寸之上。”

      姜十八问:“当晚那三位公子的座位,你可还记得?”

      掌柜的道:“他们坐的是最好的位置,二楼中三包厢,那个包厢正对着舞台,也是最宽敞的。哦对了,中三包厢就在尸体的右边再右边一格,中间只隔了一个包厢。”

      姜十八下楼的时候,又微笑着问了掌柜的一个问题,“这戏楼之中,似乎规矩挺多的呀,都是掌柜的你定下的吗?”

      掌柜的躬身点头道:“是啊,大人。这全是鄙人为了客人能更沉浸于戏曲氛围之中,绞尽脑汁想出的法子,让大人见笑了。”

      姜十八笑得更深,“只是为了戏楼生意着想吗?”

      姜十八看了一眼屏风的位置,那个屏风很长很高,完全隔绝了大堂内的视线。掌柜的说他一直坐在柜台处,这样一来就完全看不到戏曲的表演了。

      掌柜一愣,随即跟着笑了起来,“哈哈,什么都瞒不住大人。其实我还有一些小癖好,不喜欢看戏,只喜欢安静的听戏。故而一直坐在看不见戏台的屏风后面,还定下了规矩让人不得喧哗。”

      掌柜说罢,拿出手巾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将掌柜的送回后院之后,韩捕快凑到姜十八的耳边,“大人,这三个人和那个叫白羽的都很可疑啊。”

      姜十八不动声色道:“小韩,你派人盯着这个掌柜的。”

      韩捕快惊道:“大人,你是怀疑这个掌柜的吗?”

      姜十八道:“不,我只是觉得他记性太好,回答某些问题太过详实,好像非常留意周围人的细节,有些捉摸不透。且他又对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子,做出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看着着实虚伪。”

      韩捕快道:“他的确虚伪苦得虚伪,不过却为我们提供了三个嫌疑人。”

      姜十八道:“是啊。这三人昨夜都与死者有过接触。”

      韩捕快挑了一下眉毛,猜测道:“掌柜的方才说,白羽在之前阻止过那三人调戏紫衣姑娘。如此说来,紫衣姑娘感念白羽公子出手相助,前来道谢,而后白羽公子邀她同坐听戏,也不无可能啊。其后那三人听戏途中越想越气愤,决定前来报复白羽。白羽却不知何故先行离开了。他们看见包厢内的紫衣小姐,一时气愤,便合力将紫衣小姐杀死。哦,或者还有一个可能,白羽公子突然发现,紫衣姑娘竟是来寻自己的旧情人。两人在包厢内发生口角,他意外将紫衣姑娘杀害,而后离开。”

      姜十八感觉韩捕快话本编造的能力实在厉害,却也无法排除那三人或是白羽作案的可能。毕竟死者是死在了白羽的包厢之内,如果他没有参与作案,那听戏的这段时间,他又去了哪里呢?

      许仵作怀疑凶手是个高大的男子。掌柜的身长约五尺两寸,白羽身长比他稍矮一点,可能在五尺上下。

      这个高度、身型若是单人作案,可以做到不用绳索绑缚,就让死者在未受到致命伤的情况下,失去反抗能力吗?

      而那三位公子的位置,距离白羽这间包厢很近,走廊昏暗,要下手也的确方便。

      若是换成身型高大的吴词人或是梅屈明作案,更或者是他们两人或两人以上合力,也可以解释尸体身上未检出绳索捆绑痕迹,却没有听到死者惊呼,以及没有挣扎痕迹的原因。

      像许仵作所说,如一个体型高大之人,用手臂的力量从后侧箍住死者双臂,进而行凶,可以让死者短暂的失去反抗的能力。

      若是两人作案,一人用身体箍住死者手足,一人将其捂嘴刺颈,也能做到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将其刺死。

      若是未箍住死者的手足,死者在临死之前会反抗挣扎,第一次刺下后,死者还可能会不自禁的用手捂住伤口,手上及衣袖上大概率会沾染血迹。而尸体身上的血迹只在颈部及后背部分,手上干干净净未见伤痕及血迹。

      凶手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让她的双手无法正常行动。

      但若是那三人行凶,却还是有地方说不通。

      姜十八摇了摇头,让韩捕快把小二叫来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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