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19、第 19 章

　　深夜的派出所并不平静，争吵声、哭嚎声、窸窸窣窣的低语声，从一扇扇窗户后面传出来。
　　院子里漆黑一片，大厅里却灯火通明，比白天还热闹。

　　翩翩站在台阶上犹豫不决，心情也跟着忽明忽暗。

　　今天录制结束前，她接到赵警官的电话说抓到了嫌疑人，请她考虑要不要当面对质，如果她不愿意出面，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可直接由派出所处理，她本人如果对处罚结果没有异议，只需签订一份送达回执即可。

　　来之前，翩翩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可真站在派出所门前，她却突然心生退意。要不是吴悠大着肚子，她还有个人帮忙壮胆，可如今她只能一个人面对。多年离家在外的生活，她早习惯了独自处理所有的事，很少犹豫不决。只有这一次，像噩梦缠身一样，让她有一种时时被人窥伺的恐惧感。

　　沉静中，有一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尖叫出声。
　　何煦站在台阶下，立马上前安抚：“不要怕，是我！抱歉啊，吓到你了！”

　　翩翩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黑暗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
　　她悬着的心放下来，抚摸着胸口，“大哥！人吓人吓死人的！你怎么不吱个声啊！”

　　实际上，何煦喊了她好几声，她一点儿也没听见。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没有回家，我猜应该是事情有了新进展，我打电话给赵警官，他告诉我监控拍到那个人了，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翩翩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三五天呢！”
　　何煦看了下手表：“今天太晚了，要不要明天再来？”
　　翩翩摇头，她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何煦说：“要不我先去见见这个人吧！我摸一下底，看看究竟什么情况，你再决定要不要亲自见他！”
　　翩翩逞强不肯答应。

　　何煦不再劝她，牵着她的手走进派出所。见到赵警官后，他抢在她前面说出自己的想法。
　　赵警官也同意：“这样再好不过了！你先跟我进来吧！让你女朋友在外面等一会儿！”

　　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赵警官是今晚第三个误会的人了，翩翩懒得解释了，索性闭口不言。何煦跟赵警官进到调解室，她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生闷气。

　　大概半个小时后，调解室的门打开了，何煦跟赵警官一齐走出来。

　　赵警官交代她：“让你男朋友先跟你说下目前的情况吧！你自己考虑一下，决定好了到值班室找我！”
　　翩翩终于忍不住了：“赵警官，他不是我男朋友！邻居，只是邻居！好心过分的邻居！”

　　赵警官愣了一下，他其实认识何煦，他年纪不大，刚工作不到三年，私下里虽不追星，但却很喜欢说唱。
　　赵警官不关心八卦，可也不相信她的这番说辞，碍于职业素养，附和道：“我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你俩只是邻居，单纯的邻居关系！”

　　翩翩怎么听他的语气都不对，可又无法继续争辩。

　　赵警官离开后，何煦告诉她，那个人严格来说并不算她的粉丝，只是在舞剧院附近的写字楼里上班，平日下班偶尔会遇见她们舞剧院的演员从里面走出来，因此心生爱慕。同样的告白信他不只写给了翩翩，其实舞剧院的信箱里也收到好几封。他不知为什么挑中了翩翩，连续一个星期在她下班后跟踪她，顺势摸到了她家的住址。

　　这样的人最怕的是暴露在阳光下，被逮到后随便吓唬几句，什么事情都交代了。按照何煦的意思，翩翩没有再见他的必要。刚刚在调解室他已经跟那个人说过了，如果继续骚扰翩翩，他们会通过警察局联系他的家人和公司来约束他的行为。听到这里，那个人立刻保证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行为，紧接着又贬斥了翩翩一番，说自己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她也没有他想象得那样美若天仙。

　　何煦本想省略掉那些不入流的话，可想到万一翩翩因此非要去见这个人，那他的心思就全白费了，所以适当说了一些又保留了一些。

　　翩翩听到这些，果然直皱眉头，她其实并不愿意去见这个人，可又不愿意接受何煦的庇护，心中纠结极了。
　　何煦看出来，故意说：“你还是听话吧！没必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跟你说，他长得特别丑，我看完了今晚都要做噩梦的！你见他不是如了他的愿，让他做美梦，自己受罪嘛！”

　　翩翩想想有道理，勉强点头同意。
　　按照何煦的意思，暂不拘留这个人，警告他若后续再骚扰任何人，一定追究其刑事责任。
　　事情定下来，翩翩签了案件受理的回执和调解同意书。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后半夜了。

　　赵警官送他们两个出派出所，安慰她：“你放心，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不敢再骚扰你的！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不用打110，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打所里的电话！”
　　然后，又转头跟何煦握手，“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让我们省了不少事儿！”

　　翩翩听到这儿，疑惑地望向何煦，他什么时候提供的线索？事情从发生到结案也才不过一天一夜。
　　何煦瞟了一眼翩翩，忙说：“哪有！哪有！办案还是靠你们，我只是心急，想要缩短时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跟赵警官道别后，出了大门，翩翩闷头往前走，她有些沮丧，她明明下定决心不跟何煦有任何牵扯，可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帮助，自己连出面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斑马线又穿过一条胡同，终于来到停车的地方，全程十多分钟的路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翩翩的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前，红通通的招牌把她的脸也映红了。
　　何煦看到她脸上气鼓鼓的表情，突然觉得十分可爱，这一路因为她的沉默带来的不安全部消散而去。

　　“叶子，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翩翩不理他。
　　他大笑：“像‘不高兴’，而且是升级版，特别不高兴！”

　　翩翩更生气了，噘嘴：“你想让我高兴啊！那你跟我说说，线索是怎么回事？”
　　他还以为她不会问呢！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笑眯眯说：“其实也没什么，使了一些特殊手段，帮警察提前找到了线索，推动了一下案件进程而已！”

　　翩翩一脸严肃。
　　何煦正色：“我只是找人在保安室看了近半个月的监控！百密还有一疏，我就不相信他完全没露过脸，电梯里拍不到，单元门口总拍得到，不行再扩大范围到小区门口。最后发现，他连续几天进进出出都捂得严严实实，门卫曾经询问过他，他不得已摘了口罩，被监控拍到了！”

　　找线索倒是不难，翩翩疑惑：“你从哪儿找的人，大半夜不睡觉给你看监控？”
　　何煦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事还不简单！”

　　小小年纪不知道学了些什么！翩翩拿出手机，“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摇头，她坚持要给钱。
　　何煦按住她的手：“嘉荣姐帮的忙，你就不要再纠结钱的问题了！”

　　“嘉荣姐还能找到这样的人？”
　　“在这个圈子里混，总认识些狗仔啊、私人侦探什么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问题解决了，也没用什么违法的手段，你放心吧！”

　　翩翩这才松了口气。
　　何煦逗她：“这下总放心了吧！不会再做不高兴了吧！”
　　翩翩白了他一眼，“我叫不高兴，你是谁，没头脑吗？”

　　何煦摇头：“我也是不高兴，这不是你说的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翩翩突然想起，自己曾私下给他起过这个外号。

　　她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当面这么说过你吧！”
　　何煦笑：“你的确没当着我的面这么叫过！不过我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你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唐筱宁！肯定是那个重色轻友的丫头，她只跟她一个人说过！

　　不过一句玩笑话，翩翩却因此又陷入到那种沮丧的情绪中，他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但好像在她周围织起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她想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从他出现的那一刻，那张网就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了自己。那些心照不宣的拒绝，他好像接收到了，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仍然我行我素，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除非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她该如何拒绝！

　　她越想越烦躁，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顾自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等了半天不见他上车，摇下车窗，没好气地问：“你走不走？”

　　何煦还是没有上车，他绕到驾驶座，把自己的右手从开着的窗户伸到她眼前，扒着车窗可怜巴巴说：“我受伤了，你还欠我一张创可贴，你记得吧，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