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17、第 17 章

　　何煦把翩翩抱到沙发上，从卧室拿了一床厚毯子，又给她冲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喝一点吧！甜的会让心情放松一些！”

　　翩翩的手根本握不住杯子。
　　何煦喂她喝了两口，她摇头，不肯再喝。

　　她苍白的嘴唇没有因为室内的温度而变得红润起来，反而一向清澈如波的眼睛里泛起了血丝，那里面空虚夹杂着畏惧的眼神让何煦不忍再看第二眼。
　　顾不上她愿不愿意，他坐到她身后，将她轻轻揽入怀里，用毯子将她整个人裹住，像包裹婴儿一样。

　　渐渐，她终于不再颤抖。
　　她开始能说话，她告诉他自己这几天奇怪的感觉，还有那天在地下停车场里，她觉得有人试图去开过她的车，现在想想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翩翩打了个寒颤，回头问：“有没有酒？我想喝一点！”
　　何煦往她背后加了两个靠枕，然后走到厨房，倒了小半杯红酒给她，嘱咐：“只喝一点就好了！”

　　他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拿出从警察那里拍的照片。那封猥琐至极的告白信上，详细讲述了那个跟踪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翩翩的，并特意提到了，原本他以为翩翩是个高不可攀的仙女，近来看到了有关她当“小三”的传闻，突然觉得自己也能配得上她，让她不要再试图去跟别的男人接触，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爱比他更强烈。

　　如果这个人此时站在何煦面前，他早就一个拳头挥上去了，可偏偏这样的人只会躲在阴暗处，做这样龌龊的事！

　　何煦气得攥紧了拳头，努力平复着呼吸，他重新拿起手机，通过照片发现偷拍的时间差不多集中在近一周。看来翩翩的感觉没错，其中有几张照片正是在地下停车场，他们送吴悠回家的那天拍下的。那个人似乎对照片里出现的何煦格外不满，用黑色的马克笔把他的脸抹掉了，还有一张用打火机给烧成了一个窟窿。

　　何煦虽然也遇到过热情过度的粉丝，但是这样跟踪、拍照甚至威胁的人，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连他看见这些照片都觉得不寒而栗，何况不理外事一心只扑在舞蹈上的翩翩。他宁愿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让她沾染一分一毫。可事与愿违，他甚至连这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尽管愤怒至极，何煦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抚翩翩，让她尽快忘记这件事。

　　谁知道她却突然开口：“那些照片你都拍下来了吧！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刚刚在警察面前，我没来得及仔细看！”
　　事实上，根本不是没时间看，而是事情发生之初，她除了恐惧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何煦这次没有顺她的意。
　　他把手机上锁，扔到茶几上，起身坐到她脚边，耐心十足地劝她：“并不是我不给你看，实在是现在的线索太少，等明天警察调来全部的监控录像，我们再拿这些照片来比对。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翩翩心里也很矛盾，她想尽快找到这个人，可那些照片和信件又难免让她产生恐惧。她是个要强惯了的人，尤其在比自己小的何煦面前，不想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懦弱来。

　　她摇摇头，坚持马上要看那些照片，可态度却不如以往坚定。

　　何煦探身收走她手里的高脚杯，给她掖了掖毯子，“你今天就听我一次吧！不说你，哪怕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不可能立刻化身福尔摩斯来解决问题！你就不要再逞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我又不会笑话你！你还逞什么强！”

　　完全被看穿了，翩翩却无力争辩，她实在是太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顺势点了点头，掀开毯子，“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
　　脚落在地上，却轻飘飘的跟踩棉花似的，她抬眼看了一下何煦，见他正拿着她用过的高脚杯往厨房走，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深吸了两口气，试图再一次站起来。

　　这时，何煦突然回来，“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在我这将就一晚吧！我去睡客房！”
　　语气淡定，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虽他坦坦荡荡，无任何暧昧的意思，还是担心她觉得唐突，连忙又说：“我的意思是在警察还没有找到这个人之前，你家里暂时还不太安全，你至少等到明天我安完监控，你再回去！”

　　“嗯，好的，那麻烦你了！”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他。
　　何煦愣住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只听她又说：“不用麻烦了！我在沙发上睡一晚就可以！你知道的，我很瘦的，根本不占多少空间，这个沙发也足够舒服了！”
　　翩翩也很窘迫，她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现在脚下发虚，根本没有办法走出他家。她心中默念，他只是个弟弟，临时住一晚上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样想了几遍，似乎真的说服了自己，不等他回答，她躺回到沙发上，“就这样定了！麻烦你帮我拿个枕头过来吧！”

　　何煦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心里明白，她恐怕是在强装镇定。他回到卧室拿了一床更厚的被子和一个枕头，把她仔细安顿好了，然后一个人到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端了杯热气腾腾的安神茶出来，劝她喝下：“这里面放了酸枣仁、茯苓、枸杞还有大枣，有助眠作用的，你喝一点再睡吧！”

　　翩翩喝了一口，果然觉得暖融融的。她的心情稳定下来，有了精力来开他的玩笑，“没想到你家里还有这玩意儿！老人家才研究这些，你小小年纪，天天晚上在想什么，睡不着觉！”

　　何煦的眼神暗淡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你也知道我黑白颠倒的时候多，这是家里请的阿姨买给我的，说是能帮助睡眠，我也就偶尔喝一点。你喝完赶快躺下休息吧！我就在房间里，有什么事你大声喊我，我能听见的！”
　　“嗯！”翩翩乖乖喝完了安神茶。

　　何煦关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躺到床上，却完全没有睡意。他试图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但心却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让他烦躁极了，做什么也无法集中精力。

　　他索性从床上起来，打开衣柜旁的侧门，走进另一个房间。里面四面隔音，正中间放着电脑和录音设备，地上摆了几把吉他。这个录音室是由主卧的洗手间改造的，空间不大，但何煦在这里度过的时间恐怕比在床上还多。

　　进门后，他担心客厅里有什么状况不能及时听到，所以没有关门，卧室的门也敞着。

　　他坐在往常坐的转椅上，拿起耳机旁边的乐谱盯着看了好久，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耳边全是绵绵细细的呼吸声，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可当他的鼻间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他才惊觉那声音竟是她的呼吸声。虽然门开着，可从卧室到客厅那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何煦尝试着说服自己，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并非由他躁动的心而起的。他几乎就要相信了，可偏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立体环绕般包裹着他，再好的隔音墙都失去了作用。他蓦地从座椅上弹起来，想要去厨房给自己倒杯酒，可想到要经过沙发，又坐了回去。

　　何煦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直直地坐在转椅上，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

　　他还是担心她，不知道她睡得是否安稳。几番挣扎下，他从录音室走出去，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仔细听沙发上的动静。没有听到预期的呼吸声，而是低低的啜泣声伴随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尽管声音不大，却让何煦的心为之震颤，他立刻便被一种悲伤夹杂着心疼的情绪所包围。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沙发走去，脚尖不小心踢到墙角，钻心地疼，他也无暇理会，回头在黑暗中再次往沙发上看去，看到她并没有被惊扰到，这才放下心来。
　　他站在原地适应了下黑暗，这次没有心急，小心地摸索着走到了沙发旁。担心惊醒她，他坐在地上，贴着耳朵仔细地听她在说什么。

　　梦话完全不成句也没有逻辑，“不行！我自己来！不疼！别压了，好疼啊！”，梦里都在练功，好像需要别人的帮助又逞强不肯承认，跟她惯常要强的样子一模一样，连做梦都不肯服输。
　　何煦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突然，她惊叫了一声，“你别跟着我！走开！”只这一句，声音渐渐又弱下去，剩下微微的抽搭和咕哝声，充满了虚弱和不安。
　　果然，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她肯定是心里装着这件事入睡的。

　　何煦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好像梦里的她能听见似的，一声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不管是谁，我们都把他赶走！不怕，不怕！有我保护你！”
　　过了很久，睡梦中的她似乎真的听见了他的安慰，渐渐平稳下来。

　　何煦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走到卧室，轻手轻脚把她放到床上。
　　他本想在录音室度过接下来的夜晚，可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天刚微微亮，翩翩就睁开了眼睛，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一样，让她呼吸困难，可那种感觉似乎并没有持续很久，她醒来后也并不如以往噩梦缠身时感到浑身无力，反而有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轻盈。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她并没有躺在熟悉的床上，也并不是昨晚的那张沙发。枕头上是淡淡的花香味，身上是青灰色的被子，同色系的窗帘隔断了阳光，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房间的样子，很大很整洁，东西不多，衣柜嵌在墙里，房间里并无多余的摆设，只在对面墙上有一面透明的置物柜，上面放了许多CD、黑胶唱片，还有一些书籍。

　　翩翩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但是她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她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她原本以为以何煦的生活作息，这个时间他应该还睡着，谁知道他突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身上裹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

　　看到她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何煦想到昨晚自己是怎样把她抱到卧室的，难免也不好意思起来，忙解释：“那个，昨天晚上你应该是做噩梦了，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所以我…”

　　“哦，谢谢你啊！麻烦了！”翩翩一点也不想知道任何细节，出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以免两个人都尴尬。
　　可是，两人之间别扭的气氛还是持续了很久，连何煦起床给她做了早饭这件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早饭后，何煦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上班，坚持亲自开车送她。

　　回来后，他去商场买了新的电子门铃，考虑到监控报警系统的灵敏性，担心实时报警会惊扰到翩翩，他把门铃和监控安在了自己家，链接到自己手机上，这样既能拍到翩翩家门口，又能在发生情况的时候，第一时间接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