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是你》徐涞

13、第 13 章

　　接下来的两天，歌舞剧院和芭蕾舞剧院联合举办的选拔赛开始，翩翩每天下午到院里报到，凌晨还要去录节目，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她买的车到了，4S店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她都没接。最后电话打到了何煦这里，他抽空去帮忙提了车，后续安装充电桩、变电的事情也一并揽下来解决了。

　　提车的当天，何煦开着新车去舞剧院接翩翩。

　　冬日，还不到六点，天就黑了。
　　翩翩一个人从舞剧院的大门走出来，身上穿了一件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手上大包小包地拎着晚上录节目的演出服。

　　何煦从车上下去，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后座。何煦本来想问问她要不要上手试试车，可看她疲惫不堪的样子，什么也没问，直接走向了驾驶座。

　　翩翩上了车后一言不发，新车的事一句也没问。
　　何煦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坐的是谁的车。

　　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何煦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开口问：“晚饭吃了吗？”
　　翩翩摇头。

　　何煦指着后座上的一个保温袋，“我从家里带了晚饭，你吃一点吧！”
　　翩翩没什么胃口，可何煦坚持劝她多少吃一点，他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倒，她一伸手就拿到了保温袋。

　　调回座位，翩翩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个饭盒，还有两个保温汤杯。她拧开盖子，饭盒里装的是一份鸡肉蔬菜沙拉，保温杯里是虫草松茸汤。

　　翩翩问：“你晚上也吃这个吗？”
　　何煦说：“是啊！最近不是在录节目嘛！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明星，但是多少也要注重一下身材管理。现在阿姨每天在帮我做减肥餐，顺便就让她给你带了一份。你多少吃点，不然一动不动拿回去，阿姨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好吃，问起我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都这样说了，翩翩根本没办法拒绝，本来不觉得饿，可吃了一口后，突然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咕直叫，她这一天只在早上吃了一根香蕉，不知不觉连汤带沙拉吃得干干净净。

　　何煦看了很欣慰：“看来阿姨这个量拿捏得也很到位！”
　　“味道也很不错！你跟阿姨说，谢谢她！”
　　“吃饱了，心情是不是就好一些了？”
　　翩翩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我的脸很臭吗？能看出来心情不好？”

　　何煦转头飞快地扫她一眼，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就没发现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
　　翩翩上下打量着他，因为晚上录节目的缘故，他的服装精心搭配过，里面黑色T恤，外面搭一件红色的牛仔外套。
　　她刚才没注意，此时发现这件红色的外套格外惹眼，她顺势夸道：“你今天特别帅！特别靓仔！”

　　何煦没想到她突然这样夸起自己来，还一副拍马屁的口吻，语气听起来再真诚不过。何煦脸一红，有些急切地说：“我说的是车！不是人！”

　　翩翩惊呼一声，“这是我的车？”
　　何煦说：“不然呢！我下午跟你要身份证，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你连我拿你的证件去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它交给我？”

　　翩翩此时全副心思都在自己的新车上，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随口接道：“你做什么我都不怕！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又不会做什么坏事来伤害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煦微微红了脸，心情好到了极点。

　　翩翩并没有注意他的变化，她前前后后欣赏过自己的车，迫不及待地说：“等一会儿下了高速，找个地方停车，我来开一会儿吧！”

　　何煦本来想说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可看她终于不垂头丧气的了，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下了高速后，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两个人互换了位置。
　　车又重新行驶起来。

　　何煦试探着问：“你怎么了？从舞剧院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高兴？选拔赛没有选上？”
　　“并不是。”

　　实际上，舞剧院跟芭蕾舞剧院合作之初，艺术总监的位置就已经定下来了，翩翩无论从业内的名气和实力上都是不二人选。当时，因为齐副院长提出异议，觉得直接定人选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她提倡所有的一级演员都有竞争的机会，因此才在内部搞了这么一场选拔赛。可想而知，结果并不会改变。

　　何煦听她讲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问：“所以，你烦恼的原因，是觉得这个名头安在你身上名不副实？”
　　“当然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忧虑的？”

　　翩翩叹了口气：“本来嘛！在我们这个行业，只要你坐到了顶尖的位置，随之而来的很多名誉和奖项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很多时候所谓公平的竞争，是在我们实力还不突出或者是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进行的，我只是不明白齐副院长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坚持选拔，有竞争就有失败，可结果不会改变的情况下，再来走一遍这样的过程，同事间就会变得很难相处。”

　　何煦明白她的意思，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这种竞争对于居下位者是一种无望的希冀，赢的可能性不大，输了又难免在意。他想起那位齐副院长给她安排了那么密集的演出，她全然接受，今天这样的一个职位，她应该也不会在意的。

　　他问：“所以，演出那么多，你都没有抱怨，是因为喜欢演出本身。而今天这件事，你是觉得本来可以简简单单，单纯从舞蹈的实绩出发来确定人选，你们那位副院长偏要把这件事程式化、复杂化，所以你才不开心！”

　　翩翩说：“是啊！演出虽然累一些，可我喜欢。”
　　何煦想了想：“这是你们齐副院长的烦恼，你不应该因此来惩罚自己！”

　　“齐副院长的烦恼？”
　　“是啊！她本来可以跟你一样，只关注舞蹈本身。但是因为陷入自己的心魔里，作茧自缚，画地成牢。她走不出来，你大可不必跟她一样，自寻烦恼。”

　　这话听起来感同身受似的。翩翩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愁云惨雾的，好像那个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样。

　　翩翩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感悟呢！”
　　何煦最讨厌她说自己年纪小，力争道：“我十几岁出国读书，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我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可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的！”

　　翩翩知道自己的话又惹他生气了，不管他说什么都点头附和。
　　何煦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叹了口气，心想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的事，他也不止做了一次了，不在乎再多一次。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基地。

　　翩翩今天的拍摄计划比何煦结束得晚，他今天帮她去提车，她不能让他打车回去，于是下车后，她把车钥匙交给何煦。
　　“等下你开回去吧！我坐摄制组的大巴回去！”

　　何煦接过钥匙，没有说什么。可翩翩拍摄结束的时候，她的车就停在二号棚的门口。她走过去看，车里面却没有人。
　　她打电话给何煦，他让她到六号棚去找他。

　　六号棚今天没有拍摄，门前黑洞洞的。何煦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个手电筒，照着台阶。

　　他见翩翩走过来，从台阶上下来：“你刚不说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吗？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星星。”
　　翩翩这才想起，她下车前随口说了一句，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为什么天上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市内虽说艳阳高照，但是摄影基地所在的郊区一整天都是阴天，所以晚上连零星的几颗星星也看不见。

　　翩翩抬头看了一眼墨色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在这里看不见，难道走到另一个地方就能看见了？她半信半疑，跟着走在他身后。

　　何煦领着她绕过门前的台阶，沿着侧面的围墙走，这边完全没有路灯，仅他手里的电筒的一点光亮，冬夜里的寒风穿堂而过，带来远处从地上掠起的树叶发出的刷刷的声响，听起来有些骇人。

　　翩翩不禁有些害怕，快走了两步，扯住何煦的衣襟。他外面穿了件短款的羽绒服，面料过于光滑，翩翩刚扯住没两下，它就从手中滑落。

　　翩翩又试着去抓羽绒服下面的一圈皮筋儿，也没有成功。

　　何煦突然停下来，把手电筒交到左手上，右手在腰间一抽，然后把一根像绳子似的的东西塞到她手里，然后继续往前走。
　　绳子不会这么宽，翩翩低头往手里看去，原来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他今天搭了一条lv的牛仔长腰带，有很长一截都露在外面，她白天就注意到了这条腰带在他的大腿上荡来荡去。

　　此时，它的一头就攥在她手里，粗粝的质感摩擦着她的手心，有些疼，在黑咱中，疼痛显得格外清晰，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心跳加速，她猛地甩开那条腰带。

　　何煦转过头来：“怎么了？太黑了，是不是？马上到了！”

　　他领着她从挨着六号门侧面的一个小门出去，来到一块空地。翩翩就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了一个篮球框，原来他们走到了一处篮球场。穿过篮球场，走到另一边，周围渐渐没有那么暗了，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光亮。

　　翩翩一抬头，满天星星点点，她忍不住惊叫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与她并肩站着的何煦，“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看起来真的很像星星！”

　　原来在他们眼前闪烁的并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上百架无人机在篮球场外的空地上演练，不停地变换着形状。

　　空地上搭了几顶帐篷，地上支了十几盏应急灯。

　　何煦说：“市内禁飞，所以他们在这儿演练，据说跨年的时候会有演出。”
　　翩翩说：“他们一直在这儿彩排吗？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
　　“也不是每天都有，只有周五和周六的晚上。”

　　何煦举起手电筒往搭帐篷的地方晃了晃。其中一个人转过头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只见所有的无人机突然升到一个高度，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一齐从天空中划过，莹白色的光在黑暗中倾泻而下，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翩翩从未见过流星雨，从那天开始，她想象中的流星雨有了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