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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几回魂梦与君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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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里有话。
“怎么个帮法?”
漫山红唇角上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姜南还想再问。可此时守在门外的一名侍从却进来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而后,她回转过身,正色道:“表姐,明日给我们做证婚人,行不?”
“啊?”姜南惊声道。因为压根就没想到她俩能真成,她也没这心理准备。
“不行么?”
姜南咬牙假笑道:“那当然是应该的。”漫山红心下落定。随即重新坐回正椅上,朝着那侍从一摆手:“让他们进来。”
眸光投向正堂门口,来者二是两个男人。头带黑色粘帽,暗纹长衫,说不上文质彬彬,更不是膀大腰圆。而是足下生风,一人手上拎着一方皮箱,像个练家子。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二胡子口中“七爷”的人。
说好了午时过来接人,他们却已经在外头多等了大半个小时了,所以脸色并不算和蔼。
姜南心下明白,这是“买”自己的人到了。来人将手上的皮箱搁在茶几上打开,里面除了说好的五十块银元,竟然还夹着两根黄货!
“大当家的,交人吧。别让七爷等急了。”其中一人将皮箱往前轻轻一推,语气不容拒绝,眼神冷冷地朝着坐在一旁的姜南看了过来。说好的一百大洋,现在竟然又多出两根小黄鱼儿,姜南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值钱。突然生了好奇的心出来,那七爷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在自己身上如此费时费财?
她偷摸地朝着沈煜卿看去,他却离得自己好似有两丈远,一袭青浅色的长衫,金丝眼镜下的一双眸子冷若寒冰,脸上恹恹的,眉眼间仍是不高兴。这又是怎的了?姜南小声唤他:“沈煜卿...沈煜卿???”
他斜眼过来。
“你近点儿,别叫人听见。”他幽乎乎飘近了些。趁着来人正同漫山红说话,她又道:“你听说过七爷这号人物么?就是他——买的我。”
沈煜卿点点头,这人,他早有耳闻。“明面上他在福建和广西一带跑船,做远洋贸易;但其实这人是蜀中军阀刘司令的小舅子。暗地里为他倒/卖/军/火,开烟馆,办妓院,最后再借着远洋贸易的由头,洗白四处敛来的脏钱。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他胆子倒是大了,手都伸到南州来了。”说完他两眼一眯,又问:“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这问题姜南还想问呢。
这时,那两人语调却突然高昂了起来。
“听大当家的意思,这是又不打算卖了?您可得好好想想,我们的人就在山下,得罪七爷,你们越嵣寨——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二位也别唬人,我漫山红不是吓大的......”她话锋一转,像是早有准备,朝着屋外喊道:“来人!”
外面冲进来七八个举着长条枪的男人,将那两人死死围在中央。
“看来你是要黑吃黑了!”
“来了越嵣寨,在我漫山红的地盘儿,是龙你得卧着,是虎,你也给老娘得趴着——给我捆了!”
......
收了钱,扣了“货”,又绑了人。
风风火火的一上午,姜南就看了两场好戏。一头雾水的出了聚义堂,刚过正午的饭点儿。
下石阶时,没缓过劲儿的姜南腿还有些发软。她背着前头领路的人轻声问他:“沈煜卿,现在能下山找人来救,还来的及么?”他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眼下这样子,除了你,没人能瞧见。再说,也来不及。越嵣寨隐在群山山脉里,我是靠着和你魂魄相连的感应而来的,普通人若是不知道上山的路,怕是要在山里走失.....这么些年,连南州政府也懒得管了。”
姜南最后的希冀也破灭了。
下到城寨里头,乱哄哄的,有人搬桌子挂椅子,有人抱着坛子推着牛车进进出出,有人钉木头搭台子......也许,是在准备明日的婚宴。
领路的丫鬟将她重新带回了昨夜的小楼,一路上人来人往,偶尔会有好奇的投来打量审视的眼神。只是,她没有注意,人群中,有几个满脸横肉,满目凶光的男人,正暗暗盯上了她......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姜南都被锁在了房里。吃喝拉撒睡,漫山红的意思是,都让在屋里解决。她有意将她同谢迟他们隔开,像是为了防备什么一般。
其他的都好说,只是这单“拉”这一点,可真是叫人为难。一眼望到头的小屋里,还杵着个高高大大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姜南着实没办法忽视他。
“沈煜卿,那个,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下?”她红着脸,低眉问他。忍了一天没如厕,加之晚饭时候,米汤又喝了不少......现在早觉得腹胀如鼓,马上,就要一泻千里了。
沈煜卿坐在榻上,眉心微皱,竟丝毫没理解到姜南的言下之意,不解道:“为什么?”
姜南捂着肚子,一阵儿紧一阵儿拧,感觉肠子都打了几道节,额上全是冷汗。“你去就是了!”她咬着嘴唇喊道。心想若不是打不过,现在简直想拎把斧子冲过去给他那榆木脑袋破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飘过来,见她一脸拧巴,额上全是汗水,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不舒服?”抬手就要去摸她额心的温度。
姜南退后几步,攥着拳头一跺脚,忍不住大喊道:“沈煜卿!!!我......我要如厕!!!”
门外站岗的人换成了领路的丫鬟,听着里头一声嘶嚎,还以为是怎么了。隔着门框问:“表姑娘怎么了?”
沈煜卿嘴角偷偷一扯,不紧不慢道:“好。你莫恼。”
她朝着外头气呼呼喊道:“我没事!”
说罢,沈煜卿便十分识趣,透明的身子渐渐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但好在,姜南终于如愿坐在了木桶上。“噗噗——”几声过后,感觉肚皮一松,脑袋又才活泛起来。
回想一下,自己都失踪两日了。谢迟不全他们在陵水消失,至少也有五六日......姜家和傅园不该全无动静才对。
姜南心中本在赌,只要自己能拖延时间,他们就能找上山来。可是没想到这漫山红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如此着急要在明日办喜宴。谢迟最惨无非失身;自己,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喜事一结束,她还是会被漫山红卖给那个七爷......毕竟如此一来,白花花的银子也到手了,人也不得罪。
漫山红没理由会一直保着自己。而沈煜卿的灵力还尚未恢复,到时不一定顾得上她。
她得为自己想条退路。
天色将晚,姜南如好了厕,稍稍收拾一番,又躺了一小会儿,沈煜卿仍旧没回来。
屋子外头的巡寨人敲过几声梆子后,城寨各处都十分默契的熄了灯。
一会儿,屋外突然响起几声短促的敲门声。
“谁?”
屋外无人应答。
门是从外头锁着的,姜南警觉起来。小声喊了几声沈煜卿的名字,周围仍旧空荡荡的,无人回应。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向房门口靠近,爬在门上静静地听,紧接着又是几声叮叮当当开锁的声音!
“是谁!”姜南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房内没什么有用的武器,她只好顺手抄起八仙桌上的茶壶攥在手里。想着万一一会儿像昨夜那样的情形,就拼个鱼死网破。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个缝隙,外头黑乎乎的。
姜南的心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儿。窸窸疏疏的脚步声——
“哐当”一声,青花瓷壶在地上摔个粉碎。看着从门缝外头进来的身影,身形高硕,一身深色短打常衫,黑色的短发由一块发黄的粗麻长布包着,隔着糊在门框上薄薄的油纸恍惚看去,就和寻常卖力气的汉子一般模样。
可待她定睛看清了来人,却陡然傻了眼,整个人如同冻住了僵在原地,似乎来的这人,比昨夜闯进来的那个秃头胖子还要可怕。
“傅......傅,闻璟???”牙齿缝里挤出几个难以置信的字眼。
头巾下,他右侧额头被那茶壶砸出一条细细的口子,不大,却挺深,而下正往冒着血......
房门被迅速合上。
进了屋,他才顾得抬手摸了摸额上的伤口,拿下来看,指尖还沾染上不少鲜血。
他迎上她的眸子,噙眉问她:“这算是姜小姐给我的见面礼?”
完了!
这算是砸到阎王爷了!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傅闻璟,让姜南倏忽紧张起来。他怎么会在这儿???下意识朝着门外望了望,四下里暮色沉寂,甚至连守在门外的丫鬟,也没了影子。
“不,不,不是的,我......”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
“没有。”她又垂下头来,十个指节互相捏得发白。心里想:你比吃人还可怕。
他不慌不忙在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额头上的伤口,姜南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手帕,规规矩矩摆在他跟前的八仙桌上。他盯着那枚叠好的手帕顿了顿,随后径直不客气地拿过来摁在伤口上,血算是止住了。
心神稍缓,姜南才欲言又止地问道:“傅长官,深更半夜,你......怎么在这儿?”莫不是专门来救她的?随后,姜南又暗自觉得自己的这想法实在太过可笑。
桌上点着盏煤油灯,灯油随着棉线滋滋啦啦燃得正欢,姜南却觉得自己正如同这灯芯般,打了卷儿,被傅闻璟架在火上烤得难受。
他扬眸望着她,语气淡淡道:“剿匪。”烛光在他轮廓精致的脸上分明,深眸薄唇,更增几分俊美。
剿匪???
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上山剿匪?开什么玩笑?不过这句,姜南没敢说。
不知不觉间,心脏就开始咚咚的厉害。姜南觉得有些憋闷,兀自呼了口气,这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就好似——梦中人,那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