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行》无野孤绿

16、第 16 章

　　“别在这说话了”，墨逸正笑了笑，对小翠说道：“搬几个凳子，我们在院里说话。”

　　小翠点了点头，冲旁边喊道：“大毛二毛，搬几个凳子过来。”

　　“哦”，旁边传来一声回应，沈君柏几人走出门去，片刻，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两个凳子过来。

　　正是刚刚开门的那两个小孩。

　　“坐，坐”，两个小孩将凳子放到众人的身后，等众人都坐下了，他们就找了个台阶，坐在一旁听着。

　　“两位小友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小翠吧，对于柳灵大人，她比我了解得多。”墨逸正道。

　　“好”，沈君柏点了点头，看向小翠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亲眼见过你们这位柳灵大人？还是只是模糊之间的一种幻想或者一种感觉?”

　　“当然是真的了”，小翠撅了撅嘴，自豪道：“我的命就是大人救的呢！”

　　沈君柏惊讶道：“你是说柳州人口中柳灵大人救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没错，当时我晕晕的，心里很慌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忽然在水中出现一个柳枝，多亏了它我才能浮出水面，捡回了一条性命。”小翠道。

　　顾珀懒懒说道：“你们柳州这么多柳树，柳枝伸进水里不也很正常吗？可能是你混乱中抓住了那个柳枝，自己不想死，才拼尽力气自己爬上来的。”

　　“才不是！当时我已经感觉要死了，是那根柳枝卷住了我的身体，将我从水下带了上来。”小翠比划着，“那个柳枝比我的小拇指还细，当时把我带到水面上后，岸上众人齐心协力把我拉了上来，寻常柳枝怎么可能绑着这么重的东西还不会断的，而且后来我去看过，那根柳枝最长的也不过没入水面下一小截，根本不可能在水下还能缠住我的腰身。”小翠叉腰道。

　　她刚刚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小翠向后转头，正好看到了围在一起偷笑的两个小孩，她瞪眼威胁道：“有那么好笑吗？”

　　大毛和二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连连摇头。

　　小翠这才放过他们，又转过头来。

　　沈君柏道：“我刚刚听墨城主说你是唯一和柳灵沟通过的人，就是指的这个事情吗？”

　　小翠摆了摆手，“不是，救我那次算是我和大人的初遇，真正的沟通还在这之后。”

　　沈君柏身体前倾，问道：“能不能讲一讲？”

　　小翠看了看四周，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觉得这里是不是很偏僻？”

　　沈君柏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这是柳灵大人属意的。”小翠说道。

　　“听人说，最开始柳州的百姓想要为柳灵大人立观时，地址选在了城中最为繁华，地段最好的地方。柳州的人常年做生意，富人很多，当时他们甚至准备为柳灵大人打造一个纯金的金身，来助它受香火祭拜，以便于积累功德，早日超脱于世。”

　　“人们对道观的建设十分用心，他们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最好的琉璃瓦片，请了国都中最好的砌墙班子，为柳灵大人开始修建道观。”

　　“甚至，当时百姓还准备不止建造一个道观”，小翠站了起来，“城北有一个，城南有两个，城东好像还有...我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了。”

　　“但是，这些道观在建造时总是遭遇天灾，观总是建不成，于是有人说这是因为大人本体为柳树，属于妖精，上天不允许它受此香火。”

　　“后来，大家也就不敢再建造道观了，有心的都只是在家默默供奉一株柳枝，还有的就是去精心呵护那些曾为柳州人们指点过希望的柳树。”

　　“直到那次我落水。”

　　“那次我落水的时候，正值一年一度的花灯夜。每年的这一晚，整个柳州城到处张灯结彩，我因在桥上看烟火而被人挤落水中，那个池子说是水池，其实是人们挖出来的一个很大的井，里面很深又很冷。当时桥上的人都围着看烟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求救，直到我浮出了水面，才有女子注意到了我，众人赶忙把我从井中拉了上来。”

　　“当时很多人都有看到我的腰身缠绕着两圈的柳枝，等第二天我再去时，发现那个柳枝根本没有那么长，我当时惊吓之下吸引来了很多过路人，大家为柳灵大人建庙的事情又再度被说起。后来我回到家睡觉，当晚在梦中看到了一个青色衣衫的人影，他身披青衣，衣着柳叶，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我知道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人，柳州城的救世主。”

　　“他对我说，他不喜欢被人供奉，只想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不必为他建庙。”小翠眼眸中流露出向往之色，她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嘴角洋溢着笑容。

　　忽然她的脸上升起两团红霞，“我求他，我说我这个人有恩情必须偿还，必须为他做什么。还有柳州的百姓也想他，想要他留给我们一个信物，寄托相思。”

　　“他笑了，他说我这样的小孩太刁蛮了，最终他答应为我留下信物。我说我们大家都想为他做些事情，他沉默了好久。”

　　小翠笑了笑，学着记忆中的语气：“如果真想为我做些事情的话，就请让城外的流浪孩童有个避身之所吧。他们是未来的希望，是生命的火种，只不过现在还太过脆弱，需要人们保护。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们中会有人比前人走得更远，照亮未曾有人踏足过的，新的世界。”
　　沈君柏和顾珀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地相信了柳灵的存在，因为刚刚那几句话显然不是小翠这个正处于青春懵懂年纪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

　　“后来我醒来之后，果然在床边发现一条柳枝，我把我说的话告诉给了大家，可是由于没有证据很多人都半信半疑，我只好将柳枝拿了出来，众人说如果柳枝不接触水和土地十日后依旧能嫩绿如初，他们就相信我说的话。”

　　小翠说着不好意思摸了摸脖子，“当时我也不确定那个柳枝能不能活过十日，想着万一搞砸了，自己不但会把他的信物弄坏，而且还没有实现自己对他的承诺。毕竟是我非要说着报恩的。”

　　“不过还好”，小翠笑了笑，“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当看到那个柳枝依旧翠绿如新后我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沈君柏从她现在的表情依旧看到了当时几分的劫后重生的欣喜。

　　“从那以后，人们才彻底打消了为大人建造豪华宫观的念头。大家听我了我的转述后，决定在这里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建一些房屋。”

　　墨逸正笑了笑，插嘴道：“当时她来找我，说哪里建造房屋比较好，又说最好在城外无人的地方。我查了柳州城的州志。州志记载，这里就是最开始官员发现第一棵柳树的地方。”墨逸正手指指向一边的柳树，“就是那棵，它旁边的井也是在柳灵大人指引下打出来的第一口井。”

　　看着被风吹起的柳枝，小翠道：“当时大人选了这个地方后，我们便瞒着大家在此处建了房屋，因害怕在此处的孩子受到歹人陷害，我们又加装了许多机关，外面的庙就是大家可以看望柳灵大人的地方，而里面则是留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避难之所。等庙建成后，我就在此处住下了，守护者大人也守护着这群小孩。”

　　“你...现在住在这里？”沈君柏问道。

　　“嗯”小翠坐回位置，“反正我父母也已经亡故，我回家也是自己一人，还不如住在这里，每天陪陪大人和他们也挺有意思的。”

　　墨逸正笑道：“所以说现在她是这里的孩子王，大姐头。柳灵大人不许别人祭拜，因此无论是外面的观还是里面的观，均未设蒲团和香火。不过这也没什么用，柳州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自己供奉着柳树像。至于庙里人们供奉的鸡鸭水果，在每天晚上都会被取下留给这里的孩子们吃，这也是大家都默认的了。自开观以来，她便搬到了这里，一直照顾着孩子们。”

　　顾珀问道：“那这次的事情，你怎么不想办法问问你家大人？或许这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小翠皱眉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大人和我就只有之前的一两次联系，每次都是他来找我，我..我这些天天天早早休息，也一次都没有梦过他。”说着，她又嘀咕了一句：“我要是能问的清楚我就直接去救他了，还需要等你们...”

　　顾珀哼笑一声。

　　“你！我看你也不怎么样，要不我们先打一架试试？”小翠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害怕两人真的打起来，沈君柏和墨逸正连忙分别拉住了两人。

　　“消消气，这个时候还惹人家生气，你不想救大人了？”墨逸正拉住小翠的衣袖道。

　　沈君柏见此也拉住顾珀的衣袖，转头对着顾珀，却不知说什么好。

　　顾珀眼睛直视着他，随后感觉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只见沈君柏笑眯眯对墨逸正道：“没事，顾兄也没真生姑娘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