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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詹姆斯的新委托 ...

  •   我走进酒馆的时候酒馆已经快要打烊了。我知道自己来的有些晚,但耐不住内心的兴奋想要喝上一杯。
      我正要走上前跟背对着我忙碌的酒保搭话,却意外看到了艾琳。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杵着下巴似乎是在发呆。我朝她走去。

      艾琳听到脚步声转过脸,看到是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我注意到她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的字迹凌乱,而且大部分都没涂抹勾掉了。
      我不动声色地凑近想要看个清楚,但艾琳似乎很戒备,快速合上了本子。我只看到了几个零碎的单词。我的大脑飞速旋转,将它们重新排列组合成了一个带有疑问的句子:我跟他……该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姑娘定然是坠入了爱河。而且呢,根据我的经验推断,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儿的酒保。我朝吧台的方向望了望,那个忙碌的身影此刻转过身来,并非熟悉的面孔,这在某种程度上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带有悉知洞察一切真相的神秘微笑缓缓在她对面坐下。我对她说,我觉得你和费克朗会是很甜蜜的一对。

      “费克朗。”艾琳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

      “难道不是吗?”我望着她,微微眯起眼,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查理.费克朗,这儿的酒保。你们没有在恋爱吗?”我按捺不住心底的困惑,往艾琳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艾琳明显怔愣了一下,垂下头沉默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后知后觉戳破少女心思实在太过冒犯,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

      “抱歉,艾琳。”我清清嗓子,为自己的鲁莽之举道了歉。艾琳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在我期待的眼神下选择了保持沉默。

      好吧,这不怪她。
      我对自己说,她确实没有义务将恋人间的小分歧和小麻烦说给一个外人听。不过我唯一在意的是当我提到查理.费克朗时艾琳那茫然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压根儿不认识。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厚着脸皮问她是不是还不清楚查理的全名——明明那天晚上我只是跟酒保简单喝了两杯,他的一切:从家庭成员到他最爱吃的果酱,我就全都了如指掌了。

      我洋洋自得,或许这就是出于做侦探的敏锐度吧。而有些女人呢,又恰恰缺乏这一点。她们的注意力都交给了那些俗气的胭脂水粉。

      艾琳对此却不以为意。她很认真地反驳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他的名字重要吗?

      “为什么不?”我低笑出声,“你会跟一个连你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谈恋爱吗?”

      艾琳抿了抿嘴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知道,在这场简短的辩论赛中我赢了。但看她那副模样,我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毕竟记不住姓氏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儿——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这样:脆弱、神经又敏感。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去到吧台要了一杯我最爱的玛格丽特。再转身看去,艾琳正在收拾东西。见她要走,我立马追过去讪笑着请她再坐一会儿。

      “抱歉,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艾琳低着头说。拒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但是我这人呢,有一个怪脾气,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是我想要的,千方百计也势必要得到。

      “对不起。”我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再次诚恳道歉。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找借口开脱:我只是前几天来找她的时候听查理说她最近都没有来过,有点担心罢了。

      艾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她叫的马车还没到,于是重新在我对面坐下,但神情举止变得更为局促谨慎。

      “你刚才说的找我是什么意思?”她盯着我。

      “噢,这个嘛。”我顿了顿,露出一丝安抚性的笑,“没关系,问题已经解决了。”

      艾琳撇了下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知道,我已经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我大可现在起身离开让她难受上一整个晚上或是更多,但现实并不允许我这样做,因为我尚且需要她的帮助,假如她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的话。但不管怎么说,像她这些当地的小报记者知道的贵族间的秘闻肯定比我这个外国人知道的多。

      玛格丽特被端上来后我低头抿了一口,才幽幽开口,“是这样的,我之前想找你打听德维尔伯爵夫人的消息。”
      “对了,你认识她吗?”说着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抬眼看向艾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戒备、不友善。

      “你找她做什么?”艾琳半晌才开口。

      我没有回答而是笃定道,“你认识她。”

      艾琳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慌乱地躲开我的视线。

      我笑了,“别紧张嘛,我只是想了解她一下。”

      “她那个人没什么好说的。像块木头,死板又无聊。”艾琳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变得冷冰冰的。

      “可是根据我的调查来看,她似乎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无趣。”我决定逗逗艾琳。

      艾琳猛地站起身来逼近我,强忍怒火。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不管你是受谁的委托都必须立刻终止调查,除非——你想丢、掉、性、命。”
      她一字一顿,我的心震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少吓唬我,”我笑道,“虽然我没见那个德维尔伯爵夫人,但是她的一些事情我都已经了如指掌了。”

      “所以呢?”艾琳靠在椅背上,有些烦躁地敲着桌子。“难道你就没有查到格里斯的死亡事件吗?”

      我困惑地摇摇头。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艾琳坐直了身子,那双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格里斯是我的搭档,两年前他因为一起经济纠纷案追查德维尔伯爵夫妇,很快他被发现死在塞纳河里。”

      这下子我笑不出来了,也认真起来。
      “果真如此?”

      “我为什么要骗你?”艾琳没好气地反问,“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下子轮到我沉默了。我开始怀疑我接到的这个委托是否值得我去冒险。但多说无益,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准确点说,我不甘心浪费在那上面投入的精力和物力。

      艾琳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她轻轻摇摇头,“你真正要小心的是她的丈夫。”

      我试探性地问她,德维尔伯爵有那么可怕吗?难道为他做事也会有危险?

      “那得看你查到的东西够不够得上秘密。”艾琳杵着下巴陷入沉思,“据我所知,那些贵族最看重的莫过于脸面和声誉。”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嘲讽的笑,表情却很严肃。

      她的话叫我的心微微一沉——倘若德维尔伯爵知道了他妻子的情夫身份,为了维护自己和家族的面子,德维尔伯爵会不会对我下手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有些慌了,连忙请求她再多说一些。
      艾琳摇摇头,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报道贵族圈里的秘闻吗?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因为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宛如一把利剑悬于心头。无视于我的震惊,艾琳继续说,很多无知的记者掌握了让贵族难堪的大新闻就到处卖弄,甚至有些人还自以为有了跟贵族谈判的资本。可惜最后这些人都死的不明不白。
      她的语气平淡,平铺直叙,但恰恰是这样的讲诉才更直击内心,让人听得发毛。

      期间酒保过来打断我们的谈话说是要打烊了,我直接塞了他50法郎堵住了他的嘴。

      艾琳讲了好几个血淋淋的例子。语气流畅,完全不像是在说假话。我听的也很专注。

      待她讲完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表情意味深长。
      “现在,你该改变主意了吧?”

      “我放弃。”我忙不迭点点头,呼出一口闷气。
      “不过你有夏尼子爵的独家消息吗?”

      “什么?”艾琳直皱眉,“你不是跑去诺曼底了吗?”

      “那趟旅程简直糟糕透了。”我苦笑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算了,”我摇摇头,“就结果而言,我没有找到他。而且据那边的人说,他近期根本没有回过老宅。他的夫人也没有葬在那里。”

      艾琳对此的评价是有趣。

      “我开始相信你的猜测了。”我换了个姿势,以便让这场夜晚的双人谈话更舒服些,“或许夏尼子爵夫人真的没有死。”

      我告诉艾琳,在我抵达诺曼底后我寄了一封信给我的委托人吉里夫人询问当时的情况。

      在回信中她写道:梅格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听到克里斯汀的名字就会变得情绪激动,歇斯底里地喊叫。
      [她看着她倒下,被埃里克抱在怀里。她根本不敢靠近她。]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梅格甚至没有注意夏尼子爵夫人的胸口是否有血迹渗出。
      吉里夫人自己也表示,她是听马戏团的小丑演员说出事了,她慌里慌张赶过去,看见夏尼子爵背对她半蹲着身子,克里斯汀被他抱在怀里,只露出一头秀密的褐发。梅格扑到她怀里尖叫啜泣,不住地呢喃:我杀人了……

      吉里夫人只好把女儿领到一边安抚她的情绪。很快警察赶到带走了梅格。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警局,晚些时候梅格情绪稳定一些后,吉里夫人回到剧院着手处理事务,却被告诉夏尼子爵已经领走了克里斯汀的遗体。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也结束的太快。吉里夫人在信的结尾这样写道:[对于克里斯汀的死,我总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想到她,我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昔日她跟梅格在舞蹈排练室里互相压腿的场景……愿上帝保佑她的灵魂得到安息。]

      “你也看到了,没人能说清楚当时的状况,”我叹了口气,敲敲桌子,“我们假设夏尼子爵夫人没有死,她能藏到哪儿去呢?”

      艾琳垂下眼帘,盯着桌子上的纹路看。
      “或许她回了她的家乡。”

      “在哪儿?”我猛然抬头。

      艾琳勾起唇角狡黠一笑,“给我讲讲你的调查吧。”
      “你肯定查到了不少。”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你很厉害,我知道。”

      “谢谢夸奖,真是个沉重的赞美。”我抽动了一下嘴角。艾琳似乎笑的更开心了。她重新拿出本子,翻开到崭新的一页,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我不知道夏尼子爵夫人在哪儿。”我摇摇头,“但或许我知道她的丈夫在哪儿。”

      “我不明白。”艾琳直皱眉,“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夏尼子爵?”

      “我不能确定。”我顿了顿,有些紧张地问她是否会对接下来听到的东西保密。
      “就算你要发表,至少也要等到我离开法国,好不好?”我好声好气地说。

      艾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正色道,“我说过了,贵族圈子的事情我不会报道。”

      有了艾琳的保证,我松了口气,将自己多日来的调查结果一股脑全盘托出。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谁也不能指望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能遵循约定,尤其这人还是个记者。但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德维尔伯爵那边放弃的话我总要解决委托人的问题,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什么也没捞着?

      于是我向艾琳讲诉了自己是如何接近、买通德维尔伯爵夫人身边的女佣,得知前阵子家里总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金发,身形修长,大概六英尺高。他们俩经常在后花园散步。虽然他近期已经销声匿迹了,但依旧活跃在各类社交场所。

      “尔后我开始跟踪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在接下来六天内他经常出入各种沙龙派对,每次的女伴都不一样。有些是年轻的小姐,有些则是上了年龄的夫人。这很容易分辨,不是吗?”
      我滔滔不绝,又兴奋地讲起一次我蹲在草丛里用望远镜观测到那个面具男跟一对夫妇一块儿进了卧室。

      “够了。”艾琳的脸色变了,她低声呵斥我不让我继续说下去。对此她表示自己不喜欢听这些荒唐的东西。
      “真叫人犯恶心。”她说。

      “好吧。”我耸耸肩表示理解。毕竟艾琳不像我,见识到了太多男女方面的花样,听不得这些也实属正常,于是我把话题绕回到面具男身上。

      “他很谨慎,喜欢绕路走。而且第二次就发现我在跟踪。当然,这也怪不得我,是那个鲁莽的车夫,他非要……”

      艾琳挑眉,啧了一声。我知道她不满我的拖拉,只好生硬地跳过了这无关紧要的一段。

      “好吧,我把他跟丢了。”我耸耸肩。

      两天后我才在沙龙外再次看到他的身影。人总归是要回家的,但据我观察,面具男夜晚栖身的场所要么是不同人的家里要么是赌场。直到昨晚我才确定了他的住址。他走进了夏尼子爵的宅子里。还是从后门。轻车熟入。我在外面守了一个晚,第二天早上他才出来。

      “我去过那里,只有一个管家,还是个老妇人。于情于理她已经过了享用男.色的年龄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
      艾琳沉默了。

      “我没有见过夏尼子爵,但据说他也是一头金发。个子不矮。”

      艾琳却嗤之以鼻。她问我,你觉得一位子爵就算再不济,难道会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吗?

      我反驳她:夏尼子爵在诺曼底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他欠了一屁股赌债。为了还钱,一切皆有可能。

      “你的调查结论最多只能证明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暂住在夏尼子爵家中。”艾琳说。

      “不。”我坚持我的看法:夏尼子爵就是面具男。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我们在夏尼子爵的问题上僵持不下。

      “夏尼子爵把整个家族的钱都赔了进去,只好去讨好有钱的太太但又不想让人知道,不然那人为什么要戴面具?”

      艾琳默不作声。她看上去心烦意乱。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家伙就是夏尼子爵,他假装散布消息说自己回了诺曼底,实则留在巴黎服侍那些贵太太。”

      “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良久,她开口。

      “哪里?”我追问,明明我这套推论完美无缺,逻辑自洽。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艾琳说。

      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艾琳深吸一口气,“我们应该把夏尼子爵和其夫人分开来看。”
      迎着我困惑的眼神她继续说道,“我认为,夏尼子爵夫人的死亡完全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她瞒着丈夫上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毕竟,一个常常喝到不省人事的酒鬼、赌徒,很容易被一些小把戏蒙混过关。”

      “你什么意思?”我的大脑一下子没有转过来。

      艾琳自顾自地说下去,“想要瞒过大多数人的眼睛并不难。鲜血可以是血浆,就像电影道具那样。脉搏不跳也可以做到,只需要在腋下夹一个玻璃球。关键的是当时开枪的女孩用的是什么手枪?如果仅仅是软铅.弹的话,她只需要在内衬中夹一块钢板就能抵挡住。最重要的是,夏尼子爵夫人是个舞女、演员,她完全有这个能力。”

      我被艾琳的大胆推测惊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按你的意思,梅格对此事知情吗?”

      “她显然什么都不知道,”艾琳耸耸肩,“但夏尼子爵夫人知道她喜欢那个神秘的‘Y’先生。她只需要对他做几个暧昧的举动说几句情话,那个可怜的女孩就会被嫉妒冲昏头脑,从而被诱使着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艾琳又说,那个‘Y’先生曾是夏尼子爵夫人的狂热追求者。她此次设计自己的死亡为的是摆脱债务缠身的酒鬼老公和那个可怕的追求者。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这个聪明的女人戏耍了所有人。

      但我仍有疑问,夏尼子爵夫人的孩子现在被‘Y’先生收养。这不合理,毕竟——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会主动抛下自己的孩子。

      “那只是你以为。”艾琳撇撇嘴,“谁告诉你女人都是一个模样?”

      “你没有生育过,你还不明白。”我笑笑。

      “我不需要你反过来教育我该如何做一个女人,”艾琳突然拔高了音量,她表现的像极了受到冒犯的样子。
      她赌气地对我说,我们走着瞧。等你去到布列塔尼的小村庄找到夏尼子爵夫人就会知道我的猜测是多么的正确。

      “布列塔尼。”我眼前一亮,“我明天就出发,去夏尼子爵夫人的家乡一探究竟。”

      艾琳点点头,再次叮嘱我德维尔伯爵夫妇的事情到此为止,说罢匆匆走了。

      我出了酒馆,夜风温温地拍拂在脸上。我酒醒了不少,我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要放弃那份有可能拿到手的优渥报酬?
      我摸了摸口袋,艾琳的话所带来的恐惧被所剩无几的钞票冲淡了一些。思虑再三,我决定写一封信给德维尔伯爵,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妻子的情夫是谁,然后接下来叫我们谈谈报酬的事情。
      如果一切顺利,三天后,等我从布列塔尼赶回来我会跟他见面。当然,以防万一,我会配一把手.枪。

      我没来由地想起夏尼子爵。或许从某种角度来看,我们人人全都是赌徒。
      我弯起嘴角,闻着破旧小旅馆床垫散发的霉味进入了梦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詹姆斯的新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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