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醉芳茵》神农炫百草

2、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茵茵怎么没留在法国？听说那家公司不是高薪留你了吗？”饭席间，丁爸问。

　　“她呀，从来都另辟蹊径。谁也拿不准她要做什么。”钟爸回答，“这次回来，她说她要当农民。”

　　虽然是埋怨的话，但字里行间的语气里，倒也听不出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反倒有一丝丝骄傲。

　　钟家夫妻在姐妹俩出生的时候，就互相约定，要互相监督将家长的权力永远锁进笼中，绝不做自以为是的父母。要永远谦逊地倾听孩子的想法，理解孩子作为独立的个体，而非父母的延续，更不能把孩子看成是自己的附属品。要培养她们自己应对这个世界的能力和技巧。给孩子自我生长的空间。

　　所以当年对于钟晴茵明明可以更拼一把上TOP2的学校，却“甘于平庸”，随波逐流。对于钟晴茵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大学，选择更有“钱途”的专业，她偏偏要去学农学，摆弄花草育种。现在放弃国外高薪职业，要回国做农民。这一系列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选择，钟家父母每次都会耐心地听晴茵解释自己的动因。只要明确女儿不是因为年纪小而情绪波动，不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而判断歧误，都会理解并支持她的选择。

　　能做到这一步，除了因为约定，更多的是发自内心地尊重。他们觉得自家女儿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是因为优秀。因为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目标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做什么。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不会被大流裹挟。

　　钟家父母相信，当一转换了看孩子的角度，不高高在上地去评价、去指挥，从平等的视角去相处。他们会看见孩子自由地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作为父母，不能把孩子掰成他们喜欢的样子，这样即使最后目标达成，双方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彼此憎恨而受伤。

　　“做什么农民？”丁家爸爸疑惑。

　　“小花农啦。”钟爸解释，“她要在郊区的农村承包一块地，开个花园农场。”

　　晴茵正大口往嘴里划着麻婆豆腐泡饭，老爸一边说，她只顾得上在一边点头。

　　“怎么挣钱啊茵茵？能养活自己吗？”丁妈问。

　　晴茵咽下嘴里的饭，一点也不担心：“哈哈哈，应该可以养活自己吧，我吃得也不多嘛。这几年一直就在学这个，可以做鲜切花、卖花苗，如果网络效果好，也可以接一些花艺布置的活。”

　　“农民多辛苦啊。”丁妈还是担心。

　　“我觉得有意思嘛，趁年轻折腾折腾。做不下去的话，再去找工作也不迟。我这不是传统意义的农民，到时候大棚搭起来，也不那么靠天吃饭。”大家看着晴茵说起自己的规划，像是一个发光的小太阳，神采奕奕，都不自觉地被感染。虽然还是对做农民这条路表示怀疑，但年轻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永远敢冲，永远有梦。

　　能犯多大错，能闯多大祸呢？

　　世界的巨轮不正是靠这群五颜六色的年轻人推动着向前吗？

　　一顿饭吃完，大家七嘴八舌体谅晴茵长途跋涉辛苦，让她去好好休息。家长们还常规聚在一起聊着天打扑克。

　　洗漱完，虽然累，但因为还在倒着时差，晴茵其实也不太睡得着。晴悦便抱着枕头来找姐姐，俩人挤在一个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两年晴茵在法国的见闻，讲晴悦毕业之后的打算。

　　聊天声渐不可闻，晴悦这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姐，你还喜欢他吗？”晴茵顿了一下，半晌低声回道：“应该还是喜欢的。”

　　没有回音，再低头一看，晴悦已经像小时候一样，抱住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清透的月光穿过纱帘洒进来，明天一定会是好天气。

　　……

　　丁家客厅。

　　“啥？！妈，你开什么玩笑啊！”丁晟然从沙发上蹦起来，青年才俊风度全无。

　　“然然，你不要那么激动嘛！” 丁妈掏掏耳朵，“我问过你周阿姨了。茵茵是单身，你也是单身，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再合适不过了。再说，试试也不会掉块肉咯。”

　　丁晟然不可置信：“那是能乱试的？那不是妹妹吗？”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邻居罢了，怎么着就不能谈恋爱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认识谁比茵茵更聪明、更漂亮、更讨人喜欢吗？你但凡带回来一个，妈妈就不逼你去相亲。”

　　“茵茵能愿意？我可是知道，高中的时候他们班那个理科状元就在追她……再说这些年过去了，还会轮到我？”

　　“啧啧啧，我儿子这是对自己没有自信了？”丁妈笑得不怀好意。

　　“不是啊，妈，我是说你不能闲着就乱点鸳鸯谱。”

　　“谁闲？这个家就你最闲。我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等我放学到家，我要听到好消息。”

　　丁妈妈一锤定音。“去！不去今天就从家里滚出去。”

　　丁晟然瞪着妈妈哑口无言，不能想象这么冰冷的文字居然从老妈三十七度的嘴里吐出来。就这个事，至于把心爱的儿子从家赶出去？！转头看看沙发里窝得像个鹌鹑似的老爸，丁爸耸耸肩，示意：“对不起儿子，忙是帮不到一点。”

　　母命难违。

　　丁晟然躺在床上的时候，拿起手机，想问问晴茵怎么想的，输入一串、删除，又输入一串、删除，辗转反侧地烙煎饼。算了，明天见面再说吧。

　　窗前蓝丝绒一样的天空万里无云，月光那么亮。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丁晟然拾掇一番，来到约定的咖啡厅。两杯咖啡都喝完了，没等到人，晟然站起身，准备付款回家，向母上大人报告行动失败。想强扭瓜，但瓜都不在瓜藤上，咋扭啊？

　　门口的风铃恰时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伴着瓜的道歉，“对不起晟然哥，我来迟了。”

　　晴茵穿着灰蓝色缎面衬衣，象牙白西裙，脚蹬白色高跟鞋，棕色的经典款风衣，头发束在脑后，妆容简单，利落又干练。不像是来相亲倒像是来面试。

　　不知不觉间，瓜原来都长成了。

　　修身的职业装勾勒出优雅的线条，包裹着曼妙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充满女性魅力。和昨天一个马尾辫，T恤、牛仔裤的学生样完全不同了。不，气质没变，还是干干净净的。丁晟然想，可能是因为晴茵的眼睛，那是一双杏眼，眼白纯粹，瞳孔则衬得黑得彻底，像是最纯正的黑曜石，又有星光入眸，泛着点点晶光。眼波所到之处，没有阴暗。

　　晴茵坐下，点了一杯果汁。再次道歉：“我刚刚有点事，不好意思迟到了。没有等很久吧？”

　　丁晟然摆摆手，示意不用放在心上。

　　俩人都顿了一下。从小一起长大，除去离家的日子，几乎天天见面。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好像还没有遇到过。

　　半天，丁晟然惴惴地开口道：“咳咳，茵茵啊，你应该也是被周阿姨按头过来的吧？你不用放在心上，从昨晚到现在，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先糊弄过去吧。就和她们说我们愿意，先谈着。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妈妈们再唠叨，二来呢，也就不用去急着找对象了，等真的遇到合眼缘的人再去坦白。咱俩之间这些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我们已经习惯，倒也不用刻意去改。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别扭……”

　　“不别扭，我同意。”丁晟然话还没说完，晴茵就接道。

　　丁晟然又是一愣：“啊。这么快吗？”

　　晴茵语速不快不慢，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晟然哥，我不是糊弄。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想我的第一次恋爱是糊弄。”

　　丁晟然听罢，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莫名的开心，没有迟疑一秒，就迅速答应：“同意。”话出口吓了自己一跳，怎么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茵茵，你之前和那个理科状元，怎么没成？”丁晟然还是没忍住问。

　　“谁？”晴茵反应不过来。

　　“没事……”丁晟然迅速岔开话题，茵茵记不得最好。

　　晴茵喝了一大口果汁，笑意盈盈地抬眼：“好的。我没有经验，怎么谈恋爱这件事，还要听你的。”

　　丁晟然虽然刚才给自己做了一大通的心理建设，但还是被眼前晴茵的笑容晃了眼。

　　巴掌大的一张瓜子脸淡妆清雅，皮肤细腻白皙，一双纯澈的杏眼，小巧挺直的鼻子，最妙的是一弯樱桃唇边一双若隐若现的梨涡。像现在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间仿佛在传递情意。唇边那双梨涡则替那双多情杏眼的情意画下未完的句号。

　　丁晟然一直知道晴茵长得好，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性别意识模糊，一直安分守己地当着自己端正的邻家大哥，没有从异性的角度去看待过她。怎么今天刚试开闸，就被现实冲击得如此站立不稳了。

　　“我也没有很多经验……”丁晟然半天回过神来，为自己弱弱地辩驳了一句。

　　晴茵闻言嘴角的梨涡更深了。“那我们就一起增加经验吧。”

　　丁晟然微微别开脸：“只是替你可惜，第一次谈恋爱本来应该更美好些。你应该要从喜欢对方开始。”

　　晴茵嘬了一口果汁，慢悠悠地盯着丁晟然，一字一句地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