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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巫娆的思绪正在为笔下已知条件一塌糊涂的证明题发愁,笔尖与纸张不断摩擦,思绪却又忍不住想念家中餐桌上的香草鸡扒和法式小羊排……

      空气中仿佛被谁扔了颗糖炮弹,最后一节自习课安静做题的氛围由躁动转为沸腾。

      萧弄晴握着笔整理零星思绪,心里却觉得这放学铃声应该再早一些或晚一些的,这样总不至于让自己刚冒出的思路打断或者能短暂逃避一道数学题。

      清嘉呢?
      她的思维一向是敏捷的。
      弄晴想到这里,扭身朝教室后墙的钟看了一眼,余光果然撇到清嘉俯首书写的身影。
      笔尖所在位置,是最后一道试题。

      弄晴低头,再次顺了下思路,列式解答出来一个结果。
      不是很可信。

      班级里嘈杂声声音逐渐放大,对最后一道题目的讨论渐渐成为了主流。

      “清嘉,结果是这个嘛?”巫娆朝沈清嘉侧了侧头,报出一串字母与数字的组合。
      “咦?”

      对不上。

      “我算的和沈清嘉一样,巫娆你这里思路有问题!”
      一位稳坐班级头几把交椅的男生身子探出半个,瞅了眼巫娆的卷子,热心肠地给她指出来。
      巫娆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以懊恼粗心,改完后安心和桌边邻里谈论人类和恶魔谁更应承受命运的妥协。

      后排的乐天派们仍在高谈阔论自己的午餐计划,自此,班里的学霸区也逐渐将这套卷子揭过。

      洋洋洒洒,学生世间。

      弄晴是学霸区的例外。
      这道大题她没算对。

      攥拳抵着嘴巴,她心态焦灼,自己的计算过程不会出错,是一开始选择的方法不对?
      再次梳理,明明没有问题。

      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第二次时弄晴才察觉到回头。

      是清嘉温和的笑容,“解出来没?”
      弄晴抿着嘴勉强地摇头笑笑,在沈清嘉“我看看”的声音里,把试卷拿给她。

      “这里,这个方法的前提条件是缺失的,选教材的第一个公式会简便些。”
      “奥——”
      弄晴了然,是她套用了另外一种复杂方法,但已知条件却没有化用对。

      她苦恼地扯了一个笑,对沈清嘉道了声“为什么我老是选到最复杂的方法解题”后,转过身子,思路被扭对,解题当然事半功倍,弄晴没几笔就算出了答案。

      却丝毫没有题目被解出来的快感与满足。

      刚才那个问句的答案,她其实知道。

      学校的中午一贯被按了快进键,弄晴三人是最后离开教室的。
      她还是用自己最初的思路,算出了那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答案。

      拐了好几个弯,只是单纯为了求一个结果。

      清嘉在后桌安静地看书等她,而巫娆则在弄晴终于算出那个价值不大的结果后,朝自己展露舒心大笑容时抱怨,“都算出结果了,那个方法太复杂,完全可以多找几道相同题型训练啊,真搞不懂你。”

      是的啊,有什么意义呢?仿佛只是单纯证明自己选择的方法都是可以似的。
      弄晴抱歉地笑笑。
      沈清嘉背起书包,笑着对弄晴说道,“我和你一样,自己选择的方法,是想要求个结果。”
      三人迈进教学楼长廊,巫娆不满,“可是我们都初三了。”
      弄晴赖皮,“初三还早呢,等到了高三再这样也不迟。”

      巫娆觉得自己挺有理的,乍一听弄晴怼自己,忙要撑圆了眼睛辩论,然后就看到弄晴朝自己咧开嘴巴,笑嘻嘻地:“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下次不会了!”

      夏日风荡漾,女孩们群裾飞扬。

      午后的太阳光晕昭示着天空的炽热澄蓝,圣樱中学绿树成荫,梧桐树叶摇摇曳曳挑逗着阳光,翻过来翻过去,正面与背面交织着阳光活跃着,斑驳的影子打在学校西式建筑的红瓦白墙上。

      圣樱中学是中原一带首屈一指的私立初中,坐落宁静的绵里城,近几年斩获学生和家长的青睐程度,隐约有超越其他一线大城市顶级中学的趋势。
      而这对于早已在这里适应了好几年的圣樱学子来说,盛名在外的光环早已是一个外壳般的存在,他们已拿到入场券,迈进了顶级教育的围墙。初时再雀跃的欣喜都会在这不算漫长的三年时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他们自身的课题。

      图书馆前明镜般的湖面静默宣示着燥热,绿坡湖畔秋日午后坐得满满的红木椅子此刻没有人影。
      等秋日来临,又会迎来它们新一批主人。
      这是她们姐妹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弄晴出声,“真快啊,就这样在这里过了三年。”
      父母离婚后,她小学转学随母亲定居绵里,与绵里东临的综合实力顶尖的现代化大都市延街城相比,宁静宜居的绵里显得低调得多,但是这里人的生活质量却丝毫不低,得益于绵里不俗的经济实力、优质的教育资源和开放创新的人文环境。
      每年的早春时节,绵里城区的樱花大片大片开放,作为绵里的城市主体文化名片,吸引了全球爱樱人士及文娱从业者的来访。

      弄晴随母亲在绵里一待就是四年,也与巫娆和沈清嘉认识了四年。
      弄晴知道,她们之前也都不属于这个城市,该是父母长辈对顶级中学的单纯选择。

      沈清嘉知道弄晴还有未说完的后半句,“是啊,多幸运,在这里遇见你们。我也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你们,我会少了多少快乐。”

      眼见伤感的气氛冷不丁冒出来,乐观的巫娆宽慰两人,“哎呀我们高中又不是不会再见了,清嘉你有空去找我和弄晴玩儿啊,到时候我们俩好好领你在延街逛逛。”

      是啊,她们都清楚,分别的不只是人儿,连带着绵里城的年少时光。
      一段舒心恣意的日子,就此离她们远去。
      她们都是学生的佼佼者,要奔赴国内最好的高中,巫娆和弄晴选了临市的延街二中,而清嘉遵循家人安排选择了北方的启瑟中学。

      想到这里,弄晴抱抱清嘉,“启瑟远的好吧,这么过来一趟。”她不舍,“真不想你走。”
      弄晴觉得清嘉那句没有她们不快乐,最应该说的是自己。
      沈清嘉性情温和淡定,总能让爱较真的她醍醐灌顶。
      巫娆的乐天与行动派,是自己那段难挨日子里一剂鲜活而明快的光。

      她们都是她的良师益友。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无比羡慕那个,未来清嘉将会交到的要好朋友。
      甚至嫉妒。

      所幸,还有巫娆陪着自己。
      这位与自己初中情谊未尽,再添高中情谊的女孩儿,此刻轻摇自己的肩膀,朝身旁的清嘉说道,“别理她,老夫观她矫情病症又犯了。”
      弄晴扑哧一声笑出来,顺势躲在清嘉后面,与巫娆拌嘴论事,她乐此不疲,“她说她要在延街开个酒吧,向她的商迪哥哥看齐,清嘉等你来延街,假期我们一起去啊。”

      这话说出,巫娆炸毛,揪了一把自己毛茸茸的发,忙追着萧弄晴往前去。
      清嘉看着二人追赶跑闹的身形,笑笑,忙追上去。

      此刻三位女孩儿不知道的是,刚才那段对白,无意中印证了某些离别时刻。
      还彰显着,届时以学生身份再次相聚的她们,面临怎样珍贵而难得的时刻。

      分别后,三人课间嬉笑过往,似电影镜头般在弄晴脑海放映。

      有些人,来到你的人生中,伴你一程,或给你上一课。
      再不舍,又能怎么办呢?

      转过街角,弄清看到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院中,疑惑,妈咪请朋友来了?
      走近门口时隐约传出来的交谈声证实了她的感觉。

      弄晴缓步走到门前。
      推开。
      阳光突破阻碍,切着门头洒下。

      一位少年在沙发上坐着,纯白T天蓝外套,井天裤白板鞋,谁能不喜眼前画?仿佛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温柔些许。
      察觉到门打开,少年也把目光投向来人。

      阳光佐证,弄晴那时分不清他原来的发色是金色还是黑色。

      “弄晴回来了。”有人朝自己打招呼,弄晴看去,沙发上坐着一位面容温和气质清爽的女人。
      是妈咪的大学同学。
      那位少年,弄晴也认得。

      “羊卓阿姨”,弄晴微笑回应,随后又朝少年轻轻点头,“林晚。”
      萧弄晴出于礼貌问候同龄人,后者也爽朗应道,“弄晴好。”

      她的妈咪一人坐于单侧,茹羊卓母子坐在正面的大沙发上,
      弄晴“自然地”坐在他们母子二人中间,刚才茹羊卓笑着朝自己招手了......

      “好久没见你了,阿姨回绵里处理点事情,今天来找你妈咪玩儿。”茹羊卓语气亲昵,弄晴自觉朝她侧身,江林晚在她视线之外。

      弄晴零星记忆里,茹羊卓一直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女性,这与她妈咪初滢几乎是云泥之别——她明事的年纪意识到这一点。

      两位大学时期要好的闺蜜婚后各自带着儿女小聚,她与江林晚也就不需要经历相识。
      孩童的记忆爽爽利利,却又不那么清晰,一切起承转合都顺其自然,因果际遇随后再定。

      “今天上课没有问题吧?”弄晴有点晃神,随后听到妈咪问自己。
      “嗯,没有。”

      她说谎了。
      上午解题时的困境被感伤压住,但眼下情境她自觉做不到坦率,索性将那场可能发生的对话抹去。

      “弄晴聪明的,小时灵气得很。”茹羊卓搂过弄晴的胳膊,瞥了初滢一眼。
      “现在没灵气了?”初滢打趣闺蜜。
      “小孩子嘛,”茹羊卓笑,“眼神总是亮晶晶的,长大了都潜藏心事咯。”

      瞧见茹羊卓和善笑意,弄晴心想,这算是对他们的推己及人?

      初滢晓得茹羊卓意思,身为人母,想要纯粹关注自身已是不能够,她道:“林晚学业还顺利吗?”

      茹羊卓看来也是对儿子的学习很有一些心得,犹带嗔责地看了江林晚一眼,先他一步说道:“一直那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话不是没有低调的意味在里头的,就在弄晴以为这个话题即将带过时,她听自己妈咪说了句,“林晚天赋好。”

      也许只有难过到质问自己的程度,才会知道“天赋”二字究竟有多刺耳吧。
      弄晴止住了转头瞧一眼江林晚的念头。

      思维的海洋,总有些人轻而易举地抵达彼岸,徒留大多数苦苦挣扎挣扎在题海,等待老师将自己解救。
      努力的人选择反思总结,不想下一次被淹死,也想早日上岸。

      但很遗憾,这话是她的妈咪说出来的。

      她不动声色抿了抿嘴唇,随后又听妈咪说了句,“那很难得。”

      空气有一秒静默,江林晚适时从母亲话中挑出对他的打趣态度,笑:“我是能力就到这里,母亲总说我粗心。”
      茹羊卓给了儿子一个期望你能改过来的眼神,“还知道啊。”
      她适时转场,“所幸到现在,终于实现了那会儿的理想,真羡慕你。”
      这话是对着初滢说的。

      两人大学同寝,一人喜文娱,一人善投资,毕业后分道扬镳。
      两人不怎么见,但人生起落好似都不曾少了彼此陪伴。
      有些情谊,的确会因外物减淡减真,但只要它还围着自己,不是没有慰藉在的。

      时至今日,她们也算是在界内弄出了名堂。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没有过追寻纯粹感情的时光呢?

      初滢只笑,“我们是一样的人。”
      茹羊卓见初滢不欲多言,便把话题往两个小的上引,“你们两个好久没见了吧。”

      江林晚想了想,道:“是,上次跟母亲来初阿姨家,还记得是元宵。”
      “这么多年了。”初滢莞尔。

      时光真怪,童年的认知与少年的再见,仿佛两不相欠。
      再次相见,仿佛才是新生的第一面。

      四人谈话弄晴存在感极低,这不怪她。
      照往常妈咪有客人来,她一贯不打扰。现在诺大的客厅,俨然她成了四分之一。
      何况,还有位同龄人。

      眼下若要她以主人身份相邀江林晚逛园子,她会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拒绝,还是在沙发上扮演乖巧聆听者。
      突然,听得妈咪一句,“跟林晚去阁楼把粤翁出版社送来的那套记事集拿过来吧。”

      弄晴一听,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江林晚,他也正看自己呢。
      见他预备起身,她朝妈咪道,“那本样书?”
      “对,”初滢向茹羊卓解释,“完稿后没来得及再看,等与他们交流后要再修订的,这本你先拿去。”
      茹羊卓笑着应下,又再玩笑着讨要,说给初滢她们添点销量。
      她指的是粤翁出版集团董事长赵臻来。

      当年初滢在檂林大学,经人介绍认识了校本部的出版社主编。
      再后来,初滢的作品大多由粤翁出版集团收录。

      当时的粤翁并没有现在如日中天,已经是农椬市乃至全国民营出版领域的龙头企业。新媒体的兴起对传统出版行业造成不少冲击,初滢就是在那时,授权了对粤翁五年的著作版权期。

      那时她已经是圈子里响当当的作家。

      业内人都说初滢这也算是报了当年赵臻来对她的赏识之恩了。

      这边萧弄晴扶着楼梯扶手,与江林晚一步步往楼上走着。
      不知道该谈些什么,所幸二人移动着还不至太尴尬。

      这不禁让她料想到一会儿安静阁楼中,会是何种场景了。

      不知不觉到了二楼,弄晴示意右拐,“在这边。”

      江林晚缓步跟在萧弄晴身侧,与她并肩走着,不近不远维持着半米距离。

      他对萧弄晴的印象,的确是元宵节模糊着的蓬蓬裙,连带着它背后系着的飘带,伴着主人的哒哒跑动,活像一只蝴蝶,快乐而灵动。
      那时厅里的大人们谈着什么,小人儿们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因而他有充足的理由去认为记忆中的女孩儿是活泼的。

      等到认知逐渐与大人齐平,也许会试图带着刻意去衡量对方。
      夹杂着不再轻松随意的视线,亦或是某种,秘而不宣的情绪。

      现在他知道,萧弄晴是一位话不多的姑娘。

      初滢母女住着的这座别墅外观,那处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暗红玫瑰色尖塔惹人视线。
      走进室内,风格是明显的雅致主义,使人沉浸在一种浅淡温柔的光感之中。

      二人踩着黄橙色斜纹大理石砖到走廊尽头,弄晴推开门,示意江林晚先进去。

      嵌于墙体之间如巨龙般蜿蜒的螺旋书架,最先闯进江林晚视线,大小藏书被吐纳肚中,随后一股泛着杉木与雪松的木质调进入鼻腔。

      江林晚往里走,一副气势猛烈的巨幅雄鹰壁画赫然映入眼底——

      双翼遒劲有力地舒展,鹰钩与利爪格外突出,犀利的眼神更是彰显出它通身的雷霆之意。

      □□苍天,没有悬崖飞瀑、原野岩石,凌空仅有一只雄鹰,振翅其中。
      画框中那股不受禁锢的气势,外放到了画框外,让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江林晚转头,几幅欧洲印象派乡村田园壁画悬挂其上,中和着鹰带来的凛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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