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缘木梓

4、糟糕

　　过了几个小时，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沈翊然醒了。头还是晕乎乎的，睁眼看到黑暗中陌生的屋子，感到一阵恐慌，他翻个身，借着窗户透过的一点路灯，看到陆承熟睡的脸庞。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坐牢，人还不错啊，人品不错，长的也不错。
　　大概到六点多，陆承醒了，沈翊然哑着声音开口道:“手机，帮我拿一下手机。”
　　“赵老师您好，我身体不适，想跟您请一天假。”
　　“谢谢老师，嗯嗯。”
　　电话挂断，陆承疑惑的说:“你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确定明天能好。”说着又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温度确实降了。
　　“可是，我明天必须要去实验室。对了，麻烦你了，药费以及之前的误工费我转给你吧。”
　　“嗯，好。”陆承看着沈翊然，沈翊然看着陆承，好半天，沈翊然又说:“好友通过一下。”
　　陆承“嗯嗯”两声，尴尬挠头。
　　“谢谢你，打扰了，我现在要回家了。”

　　嘿，小白熊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之前“承哥”不是叫的挺好的嘛。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行吗？我送你吧。”
　　沈翊然推辞不了，陆承骑着小电驴送沈翊然回小区。
　　“好好休息，我走了。”看着陆承远去的身影，沈翊然有点难受。
　　回到家中，又留自己一个人。
　　陆承出狱以后除了李浅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亲人，父亲被害死，母亲走了，自己一个坐过牢的人也没什么朋友，没想到最后还是和沈翊然交集最深。
　　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吗？

　　沈翊然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恍惚之中，好像都是陆承的声音。
　　“叫承哥。”
　　“承哥。”
　　梦里不断重复着对话，沈翊然一直叫着“承哥”。
　　渐渐的，陆承越来越过分，他慢慢的凑上去，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沈翊然本该生气的，可是他没有，他还挺开心的。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出了一身汗，沈翊然觉得自己好多了。
　　好饿啊，出去吃饭了。
　　他收拾收拾，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口，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不对，我昨天在陆承家，然后，他亲我了！
　　不对不对，那是应该是梦吧？
　　沈翊然惊恐的缩回门内，心想自己果然是烧糊涂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关键是，他亲我，我好像还挺开心！
　　“助けて，我不会弯了吧！”
　　不是，肯定不是，我只是烧糊涂了。
　　沈翊然打开电脑，找好资源，准备重温小电影。
　　关了灯，房间只有屏幕的亮光，什么都准备好了，剧情也要到高潮了。
　　突然，小窗口弹出一个广告，沈翊然想关掉没想到点进去了。
　　于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两个落体的男人在一起……
　　“啊。”沈翊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火速关上电脑。

　　另一边的陆承打了个喷嚏，心想自己不会被小白熊传染了吧。

　　沈翊然一口气向导师请了五天假，准备好好休息。
　　可是事情却向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因为那几秒的小视频，沈翊然就总是做这些梦。
　　最离谱的是，在他的梦中，一个男的是陆承，一个男的是他自己。
　　完了，这下真完了。
　　于是，沈翊然开始研读大量书籍，从《安妮·李斯特的日记》到《圣经世界的婚姻与家庭》，从《断背山》到《霸王别姬》，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他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喜欢男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事没事，都很正常。
　　那他喜欢我吗？
　　沈翊然再次陷入沉思。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同啊？不过他好像也没女朋友；那就算他是同，也不能确定他喜欢的就是我啊?不过他好像也没有男朋友。
　　回想起和陆承相处的种种，沈翊然尽力在其中寻找蛛丝马迹。
　　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

　　陆承送完外卖回家，天已经黑了，路过巷子口，根据陆承敏锐的第六感以及上次被抢的经验判断出，有人在跟踪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承一个箭步往回冲，反手就将来人按在墙上。
　　“啊。”沈翊然手被反锁，痛的一声惊呼。
　　陆承反应过来是沈翊然，赶快松手。
　　“你干嘛呢？跟个小偷似的。”
　　“承哥，我来感谢你。”沈翊然直勾勾的看着陆承，非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空着手感谢我?”陆承被他盯的发毛，小白熊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发烧之后变异了?
　　“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我真好还没吃饭呢。”陆承也不推辞。
　　沈翊然提前定好了包间，点了一大桌子菜，此刻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
　　“点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的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点了。”
　　“呵，你是富二代嘛，正常。”
　　沈翊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那就多喝点酒吧。”沈翊然给陆承倒上满满一杯白酒。
　　陆承没多想，喝了。
　　于是，沈翊然不断的给他灌酒，终于，几杯之后，陆承就晕乎乎了。
　　好了，可以开始今晚的正题了。
　　“承哥，你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我在监狱里待了六年，哪找女朋友啊？”
　　“那你有男朋友吗？”
　　“啊，之前有过，不过好久没联系了。”陆承指的是李浅，六儿他们。
　　沈翊然十分激动，倒酒的手都不稳了，他有男朋友啊，他真是弯的。
　　长呼一口气，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问题。
　　“承哥，你喜欢我吗？”
　　“啊？”
　　沈翊然忐忑的等待答复，抬头一看，陆承已经睡了。
　　不是吧？他到底听没听见啊？
　　沈翊然很崩溃。
　　没办法，只能先把他带到附近酒店。自己也是活该，灌他那么多酒。
　　陆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沈翊然就一直守在他旁边，强迫症犯了，无论结果是什么，他现在就想听到答案。
　　陆承微微睁眼，头像绑住铅石一样沉重。
　　“你睡了一天了。”沈翊然背对着他，本该颤抖的声音在时间的消磨下也显得平常。
　　他又问道：“你现在算清醒的吗？”
　　“你干嘛呢？这么奇怪。”陆承大为不解。
　　“我昨天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你昨天好像问了我很多问题。”
　　“不记得就算了，没关系，我再问一遍。陆承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陆承被吓的完全清醒，瞪着沈翊然：“你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陆承的反应让沈翊然的心向下沉了沉。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
　　沈翊然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放开陆承的手:“对不起。”

　　真不知道老天在开什么玩笑，仇人的儿子说他喜欢我，陆承只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被陆承拒绝后，沈翊然整天在酒吧里买醉，原本的小白熊突然堕落，实验室也不去了，导师的手机都打欠费了。
　　而陆承，自从沈翊然在他的世界消失之后，他自己每天也是失魂落魄的。
　　在无人的角落里，陆承忍受着孤独的侵袭，如果沈翊然从没来过，这些对陆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来了，又走了，被自己赶走了，于是之后小屋的每个夜晚都不能自控的想起他，矛盾的拉锯几乎让他在愤恨和愧疚中消耗殆尽。

　　沈翊然也不清楚这是在酒吧的第几天，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剩自己。
　　可能是我的原因吧，从小性格孤僻，没有朋友，连喜欢的人也讨厌自己。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陆承的话反复的在他脑子里回响，为什么这个时候忘不掉了?
　　沈翊然又猛灌一口酒，恍惚迷离之间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别喝了，跟我回家。”
　　陆承拍拍沈翊然的脸，真想不到这小子这么禁不住挫折，也是，毕竟一点伤心的回忆都会被忘记。
　　半拖半拽，陆承总算是把他弄出来了。

　　要不是李浅在酒吧说碰到沈翊然，还问自己要不要再绑架他一次，陆承也想不到平时跟三好学生似的小白熊成天在这买醉啊。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沈翊然抱着陆承就是不肯下来。
　　“你再闹我真揍你了。”
　　小白熊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你又不喜欢我……还带我回来。”
　　“我怕你被别人卖了。”
　　“你果然不喜欢我。”说着说着，沈翊然就忍不住眼泪。
　　陆承倒是笑了，喝醉的小白熊可爱加倍啊。
　　“那我喜欢你行了吧。”陆承轻声说道，根本没想到他会听见。
　　“喝水，然后去睡觉。”
　　沈翊然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一觉睡到中午。
　　陆承送完外卖回来看见沈翊然已经醒了，又恢复冷漠状。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自己回去。”
　　沈翊然突然“蹭”的坐起来，认真回忆着什么，开口道:“你说，你喜欢我。”
　　“你喝傻了吧。”
　　“你亲口说的。”
　　“我不是，我没有。”陆承嘴硬否认。
　　“那算了，可能是我喝傻了，我在去酒吧找找灵感。”沈翊然起身，真的要去酒吧一样。
　　“你是不是疯了?”陆承连忙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