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难为》夏木姜

4、落日

　　任凭顾时墨喊破喉咙，骂人的话不知喊出几许，顾时越依然我行我素地打马疾行，他最喜欢这种追逐风的感觉，彷佛一切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风驰电掣带来的刺激。

　　这是他的一种放松大脑的方式，排出一切不好的情绪，经受风的洗礼。

　　听着怀里的人从破口大骂到现在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顾时越笑意愈甚。

　　“感觉怎么样？只是站的高一点吗？”

　　顾时墨被刺激得说不出来话，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你这个野种，你敢这么对我！”顾时墨不想在他面前丢了面子，故意用“野种”来骂他，骂了又后悔，这跟辱人父母有什么区别？

　　况且顾时越也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路护着他，也没让他摔下去，心下忐忑，怕他真的生气，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顾时越带着看自家崽子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你能不能稍微文雅一点？”明明看上去乖乖软软的风流美少年，怎么张口闭口就一堆脏话。

　　顾时墨震惊地扭过头，怒道：“你还敢嫌弃我？”嗫喏了半天，又觉得是自己的错，低下头别扭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先吓我的……”

　　“吁——”

　　顾时越用力一拉马缰，先一步下马，又伸手递到顾时墨面前。

　　顾时墨看他一眼，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当成女孩子照顾了啊，他又不是不会下马，吐槽归吐槽，手还是很诚实地搭上去，下马的一瞬间，似乎踩到一块石头，左脚一崴，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正中顾时越怀里。

　　顾时越连忙揽住他的腰，扶稳怀中的少年。

　　顾时越摸了摸他的头，带着安慰的口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般娇弱到下马都会崴脚的男子，男子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皮糙肉厚的，五大三粗的，他自己在军中都不算最强壮的，可这几个弟弟竟是一个比一个……嗯……柔弱。

　　顾时墨顿时脸色通红，微怒道：“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就是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他以前见谁不爽就怼谁的气度呢？为什么到顾时越这，还担心自己骂重了啊？

　　顾时越爽朗一笑，牵起他的手：“不对你动手，我还真怕你出什么事。”

　　这个弟弟下马都能崴脚，更何况要爬山，这人毕竟是跟着他出来的，万一出了好歹，他还真没法交代。

　　顾时墨气急，心想：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啊？

　　看着顾时越的背影，却没舍得甩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两人转眼间已经来到京郊的山顶，顾时越确定眼前应该没有任何能威胁他弟弟“生命”的东西之后，才松开手。

　　轻拍他的脊背：“好了，时墨弟弟，一起看落日啊。”

　　时墨弟弟？这是什么鬼称呼？顾时墨恨恨地看着他，真不明白这个兄长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在男风盛行的大盛朝，这已经算是求爱了，不对，什么求爱，明明是猥亵！！！

　　顾时越说完，就自顾自躺下，双手交叠在后，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远方的红日，红日已经渐近落下，余晖投射在大地，天空逐渐沉寂，温暖又宁静。

　　顾时墨看着躺下的顾时越没出声，他没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落日，以前从未有人会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他活动的范围只在京城的中心，最远也就是和他的那些同样是少爷的朋友去诗堂，他明明对那些不感兴趣，可是为了迎合众人，还是要装模作样地展现对诗歌的热情，他脾气已经这样不好了，要是连这个都不参与的话，那他就真的没朋友了，母亲恐怕都要觉得他有问题了。

　　他如同顾时越一般躺下，怔怔地看着落日，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发芽了，他突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兄长似乎也不错，最起码比那个道貌岸然的顾时砚好了不知道几倍，至少不用陪他下棋来维持感情。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到刚刚在马上疾行的时候，他背后的怀抱，与他这么多年见过的男子均不同，带有他独有的力量和温度，彷佛在那个怀抱里，能够遮挡一切向他席卷而来的风雨，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伤害他。

　　顾时墨几乎要落泪，他似乎感受到了爱，哪怕那个爱还没有那么深，可是是他得到的唯一的一丝，属于他的，独有的。

　　落日余辉渐渐消亡，黑夜重新笼罩夜空。

　　顾时墨轻声道：“没了……”

　　顾时越转头看他，俊美的容颜在黑夜中留下清晰的轮廓，以为他是受落日影响，心情落寞，开口笑道：“明天还会再升起来的，不会没的。”

　　随即一手撑地，便站了起来，后背沾上草叶也不在意，伸出手拉他这个“娇弱”的弟弟。

　　顾时墨扭头看过去，这是他们今天第几次牵手了，难道不是他会错意？大盛朝男风盛行，顾时越不会不知道，就算不曾经历，也该不会一点了解都没有，所以他难道……

　　顾时越看他没有反应，不解道：“落日都看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父亲该担心了。如若你还想看，明天告知父亲之后我们再出来，今日事出突然，他们怕是不知道我们的行程，这个时辰怕是要差人寻我们了。”

　　顾时墨顺从地把手放过去，借他的力站起来，转到顾时越的背后，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给他拍去背后的草叶、泥土。原本还算白净修长的手也沾染了泥点，甚是刺眼。

　　顾时越看清他的动作之后，转过身笑道：“衣服脏了就脏了，怎么又把自己的手平白弄脏。”又细细地给他擦掉手上泥点，将他身后的草叶也一一拍净。

　　顾时越觉得还挺开心，他自小父母双亡，从未尝过人伦之乐，如今有个弟弟可以照顾，大大满足了他的被需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