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难为》夏木姜

2、见面

　　顾老爷子一共生了四子一女，女为长女，三年前便已出嫁，嫁给了相府长子李成，只是那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侯府嫡女风风光光嫁过去的第五晚便纳了一名青楼女子为妾，狠狠地在侯府脸上扇了一巴掌，把原本还算交好的侯府和相府弄成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

　　顾老爷子二子也就是顾时砚，才华冠绝京城，深受圣上宠爱，经常传他伴驾，在年轻一辈中风头最盛，也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的美人，但今日看来，此人怕也不是如表面那般与世无争，也是，侯府之子怎么可能是个毫无心计的花瓶美人。

　　三子也就是顾时墨，为人出了名的暴躁，是脾气最差的一个，这都是顾时越进京的时候，路上听到的关于侯府人员的轶闻。

　　他与这四位弟弟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四个均是侯府女主人，顾老夫人所生，而他么，既非顾老夫人所生，也非顾老爷子亲生子，简单来说，就是跟他们毫无关系，白白占着顾府长子的位置，也难怪顾老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在十五年前不惜败坏名声也要将他撵出府，任他自生自灭。

　　想到那些年流浪的日子，顾时越眸光渐深，恐怕当日这侯府夫人也未曾能想到，他一路北上从军，如今更是大败匈奴，班师回朝，风头一时无二，怕是气得连牙都要咬碎了。

　　雪枫院是顾时越从前住的院子，亭台楼阁，绿树环绕，林间有一方白玉卓椅作点缀，假山林立，水声潺潺，好一番美景。

　　仆人们进进出出，沉寂多年的雪枫院因为他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顾时越回到院中便让人准备热水，马不停蹄从边疆赶回来，一路风尘仆仆，此时终于可以好好洗漱一番了。

　　顾时砚和顾时墨送到之后，看他面有倦色就先行告退了，并告知侯府晚饭是在申时，让仆人记得提醒大少爷去正厅一同用膳。

　　侯老爷子被圣上宣进宫，与朝官商量封赏事宜，犒赏三军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从上至下，从顾时越到他手底下的两个禆将，再到下面勇猛有功的千夫长、百夫长各个都要讨论一遍，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功少而赏厚，是以侯老爷子今晚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毕竟明日就是顾时越进宫受封的日子。

　　顾时越脱下黄金甲，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任由小厮给他给他推拿搓背，难怪别人都说奢华腐将骨，在这仆人百数的高门侯府呆一晚，谁还想去战场上面对凶猛的蛮子，与之厮杀。

　　等水渐凉的时候，顾时越懒懒地摆了摆手，双手撑着木桶就站起来，矫健的身材一览无余，水珠哗啦啦地从他身上留下，溅起木桶中一片片涟漪，他微微抬手示意小厮将他的衣服拿来。

　　徐遥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地突然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在衣摆上将自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又匆匆跑到衣架前拿起顾时越的黑色亵衣，双手抬高奉上，恰好遮掩住自己腾烧的面庞。

　　顾时越低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拿过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黑色更加衬得他的脸庞轮廓分明，肩胛脊背板正，腰线流畅。

　　徐遥算是一众小厮中高挑的，没想到才堪堪只到大少爷的肩膀。

　　徐遥红着脸低声开口道：“大少爷，快到申时了，老夫人和其他少爷也应该都在去膳厅的路上了。”

　　徐遥边说，边伺候大少爷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手脚麻利，丝毫不乱。

　　顾时越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徐遥将鞋子取来，就要蹲下伺候顾时越穿鞋，他阻止了他的动作，伸手拿过鞋子。自己三两下便穿好，起身一站，黑色衣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顾时越回头看他愣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徐遥这才恍若初醒，连忙低头走在顾时越前面，给他带路。

　　顾时越拍了拍他的脖子，“别老是低头，容易驼背，挺直！”

　　当兵久了，就是看不惯别人弯腰驼背的样子。

　　这种行为在如今的大盛朝几乎算是猥亵了，毕竟大盛朝男风盛行，不仅男子与女子相处要注意风度，男子与男子更是如此。

　　徐遥抬头撞进顾时越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只有淡然，徐遥敛了敛心神，然后抬起头走路，弯了十几年的脖子突然挺直，不自在涌上心头，一瞬间感觉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在主子面前昂首挺胸地走路，是不想要命了吗？

　　顾时越来到膳厅，顾老夫人面色不善地坐在首位，右侧首位空着，左侧首位是顾时砚，顾时砚顺位是顾时墨，右侧顺位是个9岁左右的年轻少年，是他的五弟。

　　顾时墨看着他这位身姿挺拔的大哥眼神似有不爽又似有别的什么，不着痕迹地白了一眼，顾时越觉得好笑，顾时痕看到他这位传说的中的大哥，激动地跳到他面前，满眼崇拜与欣喜，“大哥，你就是我大哥吗？我将来也想像你一样上战场，保家卫国！”说着，比了一个拿枪横扫的手势。

　　顾老夫人看到幼子这般讨好一个她不喜的人，心里气极了，威严道：“痕儿，回来，这般闹腾成何体统?”

　　紧接着看向顾时越恨恨道：“大少爷立功还朝，威严愈甚，如今都能让我这个当家主母等你吃饭了。”

　　这个野种，居然没死在外面，还锦衣还乡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又何至今日？

　　要不是她是他明面上的母亲，她见了面，也得向这个仇人的儿子行礼！

　　李思茵气得将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碎了，那个女人，竟然死了都不放过她。

　　顾时越像是没听出来顾老夫人言下之意一样，开口道：“原本是赶得上时辰的，只是陛下宣我等明日一早觐见，怕于殿前失仪，原是想着老夫人定不会介意的，这才沐浴一番，既如此，以后当以老夫人为重。”

　　顾时砚连忙开口道：“母亲当然不是介意兄长为见圣上而错过时辰，只是想让兄长即使不能到，也得差人招呼一声，不然我等怕是要白白等了。”

　　李思茵道：“砚儿说得对，你出身行伍，对侯府规矩不熟悉，反倒是和武将一样，以后你也不必来膳厅了，想必你自己一人反而会更自在一些。”

　　她只要一想到，以后日日吃饭都要面对这个仇人之子，就食不下咽，不如让他一个人在他的雪枫院待着，这膳厅可是孩子们接触顾老爷子最多的地方，要是有他在，难免会分走属于她的孩子的注意力。

　　顾时越也听出来，这是要将他排除在侯府议事之外，不过他倒是无所谓，他有功勋，官阶品职与他父亲一阶，早就不需要争夺父亲的注意力，如此，倒也乐得自在。

　　“那就谨遵老夫人之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