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凤鸾》拓九歌

126、薨逝

　　杜煜川遇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杜月钲和陆明渊正在北境的一个极寒的山洞之中。

　　陆明渊本不想来北境的，杜月钲的身子太寒了，总让他觉得她并不适合待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境。

　　但杜月钲执意想看看陆明渊人生中度过了大半时光的北境长什么样子。更别说，这北境极地的雪莲可是一味极为珍贵的药材，她手上留存的极品药材已经不是很多了，是以来这雪山还想把这味药材采回去。

　　陆明渊拗不过她。

　　正因如此，京城的消息没能及时送到他们的手上。

　　暗卫跟着寻踪的犀雀找了好几天，才找到已经采到雪莲、正躲在山洞休息的杜月钲夫妇二人。

　　这个暗卫正是杜月钲当初给杜煜川的暗卫之一。

　　一来就给杜月钲跪下了，满面焦灼：“主人，快回去吧，陛下出事了！”

　　杜月钲原本还想取笑一下他，怎么离了她，好像表情都变得生动了，不料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噩耗。

　　杜月钲怔愣了一瞬，立刻问道：“走！边走边说！”

　　那暗卫语言简洁：“有人意图行刺，陛下替皇后挡了一刀！”

　　杜月钲大怒：“暗卫呢？是死的不成？”

　　“刺客出来的时候，护卫们本来已经拿下了，大家都以为结束了，谁料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拿了刀向皇后刺去，因刚制服此刻，那宫人行动又猝不及防，陛下便闪身挡了。岂料那刀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幸而临走之前您留下下不少救命的丹药，陛下这才没有立刻出事。”

　　杜月钲的眼前一黑，被陆明渊给扶住了。

　　杜煜川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

　　当年不过就是中了山匪一刀，那些庸医都没办法救治。现在那刀还淬了毒，杜煜川的身体抵抗力本就不好，这下，她赶回去都未必能救。

　　杜月钲咬着牙，血腥气几乎要从嘴里溢出来：“备马，最快的马！”

　　“是，已经准备好了，沿途的驿站也备好了替换的马屁。主子要尽快，现在陛下还吊着一口气在等你回来，让你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北境离京城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绝对不近。

　　陆明渊领着杜月钲抄近路，硬生生把半个月的路程压缩到九天，中间几乎没有休息过，吃饭也是胡乱的在马上啃了饼。

　　陆明渊看在眼里，也知道劝不动，眼下自然是杜煜川更要紧。

　　赶了七八天的路，杜月钲却仿佛不止疲倦一样，整个人仍是硬挺挺的，只是眉眼阴沉得可怕。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

　　杜月钲第一次恨这皇宫的路这么长！

　　陆明渊拉着杜月钲，脚不沾地，用轻功把杜月钲更快的带过去了。

　　养心殿外，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朝臣，个个垂头丧气。

　　陆明渊把杜月钲放下来，让她推门进去。

　　杜月钲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伤心的，脚步蹒跚，一路推开拦路的人，直奔床边。

　　“你，终...于...回来...了......”杜煜川见到她，灰败的眼眸提起了一点神采，他伸出手，试图去够杜月钲。

　　杜月钲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看看。”

　　“没...没用...的，我......大限...已...至......”

　　杜月钲没说话，只是随着她摸上脉搏的时间越长，她的脸色越难看。

　　“你...看，我...说...不...行吧”杜煜川的喉咙嘶哑，说话的声音也低的吓人。

　　杜月钲转头暴怒：“谁？谁给他吃的玄魄丹？！”与她当初吃的玄魄丹不同，杜煜川的玄魄丹里面自然没有蛊，只是有加速燃烧人精气的药。

　　可让濒死之人延长生命，但等药效耗尽，便无药可救。等同于烧尽了人的最后一丝元气，去延长人的寿命。

　　杜煜川本就心血耗尽，为了延长生命等她回来，又吃了药力极猛玄魄丹，更是雪上加霜，身体的元气如同筛子一样的漏，怎么还能补回来？

　　眼看要不行了，杜煜川道：“不...怪他们，是是..我...要...要吃...”不吃，他怎么等得及她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你胡乱吃什么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药性太猛，你的底子差不能吃，你吃了我救不回来的啊...”当初她留了大把的丹药给她，这玄魄丹她是单独和他讲的，因为杜煜川当初中的毒，底子太差，别人用玄魄丹延长性命，只要她回来，还是可以救的，唯独他不行。杜煜川当初的毒太猛，这玄魄丹的药力也是最猛的，杜煜川的身体受不住这药。杜月钲留下这药是因为怕杜煜川在乎的人有什么闪失。

　　她哪里知道，杜煜川会自己吃了！

　　杜月钲没有流泪，只是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连夜赶路来的。

　　杜煜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有...话..和你...”

　　陆明渊一直拿着那株雪莲：“阿钲，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

　　杜月钲抿唇，摇摇头，但还是撕了一瓣，让人去捣碎了，又吩咐往其中加了几味药材。

　　杜月钲吩咐完的这个功夫，杜煜川的嘴巴一直张张合合，说话已经很艰难了。

　　此时再伤心，杜月钲也要安静下来听杜煜川说话。

　　杜煜川又断断续续道：“宣...江..太—太..傅、纪..缙，张老，喻...之行等进...来...”

　　杜煜川的随身太监赶紧叫人去了。

　　这几个人是杜煜川选定的辅政大臣，老早就被传唤了等候在偏殿了，只是杜煜川坚持要等杜月钲回来才托孤。

　　“我......”杜煜川眼看说不出话来了，用眼神示意纪岚。

　　纪岚红肿着一双眼睛，道：“阿钲，陛下他和这几位大臣说好了，你为摄政长公主，几位大臣辅助你和琛儿，打理朝政。”

　　杜月钲不想管，咬牙切齿：“谁要管你这些破事，你起来自己干！”

　　杜煜川缓了一会儿，才顺利说出话，只是说出口的却是：“再吃一...玄...丹”

　　“你还吃！”

　　“不...吃，我....撑不......”实在太久了，玄魄丹的药效快完了，他现在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要在效力完全过去之前，再吃一颗，好和阿钲说完话。

　　杜月钲眼角终于湿了，缓缓流下一滴血泪来。

　　她自负医术无双，此时却连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救不了。

　　明明杜煜川还喘着气儿，她却没办法做什么。

　　杜月钲擦去了脸上带血的泪，忽略心脏之处传来的阵阵剧痛，正准备说什么，正好此时那雪莲也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弄好了。

　　杜月钲端起碗，给杜煜川灌下去了，却没有在给他那玄魄丹了。

　　看着的人虽然觉得这公主的动作过于粗鲁了些，但也没人敢说话。

　　杜煜川吃了雪莲，有了一些力气，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周围的人却更悲伤了——杜月钲的脸还是阴沉的，显然这雪莲并不能救治杜煜川。

　　回光返照。

　　纪岚垂下眼。

　　“我..和他们...说好了，这封...圣旨，你..若愿意，就接了...这摄政公主的位子；我...也知晓，你讨厌这些麻烦事，若不愿意，请诸位大人......辅佐琛儿，也是一样的，任你选择。”这句话说得有点长，杜煜川咳了两声，但说的话却不再断断续续的，让人听着含糊不清。

　　显然是那雪莲的功劳。

　　“不必...担心，我和他们说了，几位大人...都是...明理的人，会尽全力辅佐你和琛儿的。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旁边几位都十分郑重的点头，以示自己会遵从杜煜川的话，想让他安心。这位大长公主和皇后，明显是皇帝的心尖尖。

　　“还有，太后，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没早早的...杀了她，才会如此。”当初船上的那些人似乎知道纪岚更要紧，也不正面对上杜煜川，就只是专门攻击纪岚。纪岚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躲得过？本以为只有那波人，他还特地让人在周围检查了一番，谁能料到他亲自给纪岚安排的宫人会有问题？

　　那杜煜川本想在过一段时间再收拾那太后的，只是她太狡猾，给的暗线不太齐全，又断断续续的不肯都说出来，杜煜川这才准备多留她一段时间。

　　他们一般身边都是跟着人的，唯独那天他们选在湖水中心动手，他和纪岚的行踪都没有定数，都是想到哪里去哪里。只是那天，杜煜川提前约了纪岚去赏荷，说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几个人。就这样，还能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提前布下人手，只能是身边内鬼。

　　那行刺的小宫女，也不是什么会武功的人，只是她平时是伺候纪岚的，又是杜煜川亲自挑的人，众人都没有防备，这才着了道，幸好他让人留了那宫人一命，否则，若是任由那宫女自尽，怕是太后的罪还定不了。

　　杜煜川这几天还能说话的时候，已经吩咐人把太后刺杀他的事情公之于众。众人虽不信，但杜煜川命在旦夕，没功夫和那老妖婆扯嘴皮子，又执意要办她，证据充足，大臣们虽然觉得太匆忙，还没有走流程，但杜煜川已经这样了，他坚持要办，手上有人又有势力，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他自己的身体，再也回不去了。

　　杜月钲也不想和他争执，为什么这几位会同意她来摄政，只是嘴唇咬的很紧，唇边蔓延了一缕血迹。

　　杜煜川抬手擦掉她唇边的血：“别伤心，你看，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我...还是我！”杜煜川还是杜煜川，没有变成孤家寡人。

　　“只是，抱歉了，还没有...咳咳，来得及...照顾你，终究...还是...没能完成...对你的承诺，照顾你到最后.....”

　　“哥！”

　　杜月钲终于哭出了声，伴随着哭声的是眼角再一次流下的血。

　　杜煜川欣慰的笑了笑，这丫头还是第一次叫自己“哥”呢，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无力的坠下去了。

　　原先以为时日还久，他慢慢来，总盼着阿钲能早点认自己这个哥哥，但没想到，他的后来会这么的短；现在又盼着她能少伤心一点，他的心脏这么痛，阿钲这是心疾又发作了。

　　“哥！”在着一片嘈杂声中，杜月钲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陛下！”

　　“杜煜川！”纪岚终于忍不住，扑上前来。

　　“快来人，叫太医！”

　　而杜煜川的眼睛没有再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