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山神问蟹 ...
-
正月初二的早上，山脚烟雾缭绕。
北京市中心显然禁火很久了，但是五六环还是有山丘可以让拥挤不堪的城市人口鱼贯而出，找到所谓的民宿度假地，在这儿一解疲乏的。
平常这区等同于钓鱼佬圣地，提到就是休闲团建的代名词；一些人也正是抓住消费者的心理找到这片风水宝地修了度假别墅，无论是给想淡季换个环境继续钓鱼上山，还是过年旺季周边祭祖烧纸的人都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去处。
柴梦卓家传要守护一辈子的山神庙就坐落在这块风水宝地的斜侧，有一块非核心的山坡仍旧是木叶观的，她和外婆轮换住在这里注视着周边的居民……山神信众。
密云的长城属于迷你版，她家所在的这个小山头在山阴半山腰上也有一幢千禧年初翻新过的民居，这民居也可称一句山脚度假别墅的迷你版，是当时修度假区的项目经理了解民情后承资80%为柴梦卓祖孙俩修的。
从主路下国道再绕山而行就到了这儿，而房子斜前方有一个不被公路上所看见的山神观——两进大小，雍和宫的迷你版。
这个当地居民所崇拜的庙至今仍完好存在其实有点可疑。但祂从特殊年代苟活至今，无非靠的就是这个地理位置，以及居民超脱国家情感的集体迷信。
几十年过去了，她家作为特殊文化单位管理人也是要弄清楚附加条款的，“我们从上世纪起就旨在维护信力昌隆”，坐落于龙脊左侧的福地洞天让她们柴家成为当地人人艳羡的和平年代也很光荣的特殊职业。
国家下达的《宗教活动场所管理办法》让她们的寺庙正门侧挂上了一个个铁皮，柴梦卓屡屡经过都觉得有点土得想假装看不见，但正是这个刻意让山神觉得她尤为讨喜。
于是风就在掠过她的时候常常勾起她的鬓角，如同水流过石缝一样，恰巧地抚过。后来有一天，她们便如同一体。
柴梦卓回到郊区是来过年的，半山腰不算高，但是只有一条走了很多年的石子路通往阳坡山脚的度假木屋——别看这些屋子表面两三层楼高，桑拿房一样，实际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干栏式民居的现代版，要融于天地——这些旺季开放的木屋盈利可不比常年开放的高速公路流水低。
这里环境很是恬静，大片的山脚别墅四周有微弱起伏的隆起，使得这里地势高低不平，坐拥山林水脉，环抱在其中产生一种隐于世的禅意。
她正从木叶观里出来，还有大约几十米是柴梦卓外婆现在住的家。“你还要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可是我们观的果茶执事，这地儿老早往上数四代，还得从我们手里批呢。让他们来上贡，不过是和酒店经理提一句的事儿。”柴梦卓和山神对话。
山神不是人类，祂不过是这方圆百里内具象成非凡意志的一个存在，也因此，她讲话要直白些，言语要轻柔些——她的言语在风的呼吸中消散，不需高声语，这正是与天地沟通无阻的标志。
“此外，他们来看你也并不是诚心诚意的，这些人就是在市区呆久了，来我们这儿修养灵性的。哪个有我这般好心，他们都是些供养无主的家伙。这些不纯粹的东西……你解解馋也就算，还是少吃的好。”柴梦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放心，改口说道。
你能想象一个女孩儿脚不沾地地在路上飘吗？她的鞋格外厚重，头上本来是老爹鞋设计的笨拙梯形样式，但是被她放了一个黄铜尖角在前沿，使得山风滑过地更加流畅。而若是细细地朝她打量去，便能发现肉身不似活人，肤色浅淡，肢体纤细犹若无骨，重重的脚在前头飘，身体在后头追，如酉时鬼魂一般。
这不是活人！这是她手扎的承道小人。
里头因为注入了她的木叶道统而犹似活人般灵动，如果不捅破那层屏障，纸人几乎就等同于柴梦卓本人。
平常人少的时候，柴梦卓会身坐山神庙，脑子里操纵纸人替身在山里飘荡，能干些捡垃圾之类的小活儿。
【前面有人】。
山神大片地扭转了草尖的指向，因为这里地理环境受限，草的平均长度也就那么回事，就算达不到风吹麦浪的效果，但突然地集体倒向某个方向还是很明显的。
她操作纸人柴小十落到地上。纸人无法具有五感，她能在这里“看见”周遭环境是因为她运用和山神沟通的能力夺取了山神的灵视。
山神骋怀游目，并没有特定的视角，不过既然都是柴梦卓在掌握镜头，镜头便聚焦在了她想要的地方，灵视骤然一凝。
山神道：【不是村民，前面是刚刚没有跟上参观大部队的一个男孩子。他跟着爸妈来参观，据说摔了一跤要回去换衣服，被爹妈抛下了，然后村民指路让他自己上来。】
山神如是告诉她。
祂还建议，【他找不到他要去的地方了，马上到木叶观这边来了，赶进让小十去给他指个路。】
可惜这个纸人用的木骨架不够精细，脸上更是缺少法力，笑不出来。于是纸人只能面无表情地迎上去，“同学，你去哪。”
男生照面儿听见人声才抬起头来，生怕再摔一跤——他心内默默惊叹，哇，头发是奶奶灰耶。
柴梦卓用信力操作柴小十带领男生走到要去的地方，途中敷衍了一番他的搭话，发现这作业大概今天是写不成了，遂离开桌前，再次躺倒在床上，将大脑全盘留给操纵纸人行走。
承道纸人过了十几年的研究，柴梦卓将它们进化到自动档，如果走入门槛以内会立马自动解体，平铺在桌子上。
这是小十，她在做的时候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所以看上去和她的精元不太匹配，并不能算是用了自己的脸。而前面九套纸人模具套用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放在柜子里，今天突发奇想用这张脸，遂临幸一下小十。
“Confirm visual.” 柴梦卓心里默念了一下刚刚在抄的词，给纸人解体组了一句咒语。转念想起开学第二个礼拜就要考试，悲从中来。她模拟完山神对她说的话，又自言自语回复道：“Confirmed.”
山神不理解她在做什么，兜了一圈视线转去山脚别墅里看游客了。她心神微动，山神于冥冥之中在给她指向刚刚的男生，自动过滤了其他坐在会客大厅吃饭的其他游客。
柴梦卓很习惯于切换第三视角，她眼前好像有个镜头在聚焦厅堂内的人物：那个下午碰见的男生正将筷子伸向一只醉蟹；而他父母由于和其他朋友在说话，且桌上仅他一个小辈，专心吃饭的那个便是那个掉队的家伙。
【怎么了？】柴梦卓问。
【我想吃醉蟹。】
【这是人自个儿带的。我们这儿现在哪儿还有醉蟹吃。】
不可避免地，山神构思的一幕竟然又隐隐地传入了柴梦卓的脑海，有一个人前来买瓜……大家其乐融融地抓螃蟹……但是山神只从电视里看过阳澄湖捞螃蟹，祂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养的，柴梦卓只能啼笑皆非地等祂演完。见她不动，山神于是也操作纸人。小十被祂架起来，做了个拜托plz的手势，然后又在脑海里道，【那个人年轻，你们认识的。】
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山神自然也无从得知。虽然祂作为超脱信力的非凡存在能亘古贯今，但如今祂也只是告诉柴梦卓，这个人，我曾见过的。不过要是柴梦卓自己也不记得这个人是谁，那也没有办法。
山神巡视一番，发现这个男同学的行李箱里也没有了。祂打算让柴梦卓套近乎儿去要一点来的计划不幸落空。
……
【别急，】柴梦卓察觉到祂的失落说道。她不理解山神怎么突然这么馋，只能许诺，【开学就去超市里买，隔空供上。】
【那太远了。】山神立马抱怨，【市区离观里太远了，味道不好。】
“你别老去看人家行李箱，”柴梦卓突然脱离信力沟通，开口说出来，“不，意思是你是无所谓的，但是可以不用告诉我。对于别人来说我这是监视。”
……话虽如此说，抱怨着抱怨着，她还是披上羽绒服，与外婆一起走到山脚去和原本的老村民们一块儿吃饭。
他们同样在酒店后厨定了几桌子菜，坐到大堂里的时候眼尖地瞅见那个刚刚遇见的男生还和父母及同行人一起吃饭，正因为低头拽着蟹腿狂吃，姿态有些不雅而被妈妈扇了一巴掌，他立马识相地下意识直起身。
柴梦卓看他被妈妈制裁而看得有几分失笑，而那个男生的眼神正好随着坐直了而环顾一圈，瞧见了站在门口等着服务员指引位置的柴梦卓一行人。
男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柴梦卓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柴梦卓却有点不知所措，难道……她们真的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山神问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