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杖责难销，鼙鼓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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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落，夜色沉暗，春夜的天空被雨洗过有着压抑的静默。
我端坐与瑶华宫内，上座是赵桓皇帝。
他在等待，等待我老实相告。
我将头沉得更低，重复道，“草民只一个番邦女子，画卷是路上无意捡到的，上面的内容民女确实不知，请陛下明察。”
啪啪~哗哗~
画卷披头盖脸的砸过来，我低着头并未躲避分毫，墨色点点，画上画的是金兵攻陷汴京，胁持徽宗、钦宗二帝北上，并同时俘虏京中宗室子弟及数千宫眷带回金国为奴的种种景象。
心内恻恻，张老先生这是在预示什么吗？
心间百转，与王相处，要会示弱，这个简易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多说无益，不能害了张老先生啊！
“发色紫红，行装怪异，普通女子？”赵桓皇帝向我走来，声调在殿内回荡。
眼底明黄的靴子初现，一股狠力带来突然的疼痛，让我轻呼出声。
赵桓皇帝面部狰狞一手捏住我的颈项，一把抓过地板上的画卷，沉吼道，“给朕好好看看，这画上画的是什么，是什么。”
蹙着眉抿着唇，忍着疼痛，“民女确实不知。”
“来人。”赵桓皇帝像发狂的狮子，随着从殿外走进两名太监。
“重刑侍候。”赵桓一把推开我，从牙缝着咬出几个字，“直到她肯说为止。”
架着我的两名太监冷冷的剐我一眼，让我心惶惶，肯怕这次皮肉之苦是躲不过了。
重刑......延杖？看着他们手中的粗棍，鸡皮疙瘩渐起。
不怕，小时候阿离被打都能吃得消，作为她的妹妹怎么能逊与他？
不怕，我安慰自己，不就是严刑逼供吗？
唉，还是说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来自未来的一个过客而已。
可是我说了他们会信吗？还是免了口水吧。
就是打几棍而已，我继续自己哄骗自己。
连死都不怕，这几棍......
呃啊！千钧骤然砸落，犹如泰山压顶，神经短路，脑中空白，那笨重的粗杖落在身上燃起灼灼火焰。
“咚~咚~”
咬紧牙关，胸口一阵闷气，喉头微甜。
“嘭~嘭~嘭~”
整个身体都在震动，火辣辣感觉让我错觉是不是在吃辣椒？
“嘭~嘭~嘭~嘭~嘭~”
听觉渐失，杖是打在我身，还是打在地面上？
“嘭~嘭~嘭~嘭~嘭~”
满口的腥甜，从嘴角溢出。
我死死咬紧嘴唇，一点也不疼，不疼......
真是，就这点出息吗？几棍就爱不了吗？
“嘭~嘭~嘭~嘭~”
火辣辣的感觉不复存在，渐累积成万丈撕痛，我站在最高处摇摇欲坠。
白头吟......心中默念着，念着你也许就没有那么痛了。
“呕~”自胸中一股热气还未及咽下，便生生的呕了出来。
干净的地板上，一片血色，缭乱了视线。
“嘭~哄~”棍杖的声音扭曲着，越来越远，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额头的汗珠一路滑下，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啪~”汗珠滑落，焦距涣散。
“皇上，她晕过去了。”一名太监弯腰探了探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的我，捏着声音回禀。
“泼醒她。”
“是。”
“启禀回皇上，道君太上皇后、韦太妃驾到。”一名公公躬身站在宫门口朝殿入颤声道。
“母后？明日父皇与她便启程避居镇江，来这儿做什么？”赵桓皇帝自言自语，使了眼色让两名太监将昏迷的我拖入内室。
“母后、太妃万福金安。”赵桓皇帝朝前迎了几步恭敬参礼。
“听宫里人说皇儿晚膳未进食，所以本宫送来一些甜汤滋补养胃。”道君太上皇后示意宫女将煲好的汤承上，“皇儿国事再忙，莫要忘记龙体才是紧要。”
帷布微动，道君太上皇后挑眉，“皇儿有客？”
“没......没有，朕一人在殿中批奏折。”赵桓皇帝眼神四飘，挪了挪身边挡住道君太上皇后的视线。
道君太上皇后奇怪的打量着赵桓皇帝，又看了看案上并无奏折，笑笑道，“皇儿是不是看上了哪位宫女吗？这样掖着藏着可不好噢？”说着便不动声色的错开他往内室走去。
“母后......”赵桓皇帝想阻已晚，便随着她快步走入内殿。
“桓儿，这？”道君太上皇后亲自动手扶起地上昏迷的我，待看清容颜后，先是一震，而后朝赵桓皇帝兴师问罪道，“你怎么可以对她用私刑？”
“母后您认识她？”赵桓惶恐。
道君太上皇后轻叹，转眼对韦太妃道，“韦贤妃来看看，她是不是构儿这几月来寻的友人？”
温柔娴静的韦贤妃微低头恭敬的曲膝，“是。”微倾身细细打量后温言道，“回太上皇后，她的确是构儿画中的女子。”
“将她带回你的龙德宫好生伺候着，等构儿荣归后将她赏赐给他吧，也算了了他的牵挂。”
“谢太上皇后。”韦贤妃语调微颤，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我，示意宫女将我抬走，还不时提醒当心点。
太上皇后眼睛微闭，沉声道，“桓儿，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母后......”
“本宫累了,明日还要出行，贤妃扶本宫回坤宁殿。”
“是。”
“母后......”赵桓一甩广袖，案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
我似乎走了很久的路，迎着朝阳披星戴月，只为寻心间的梦。
我的梦到底是什么呢？
“她怎么还不醒啊？”清亮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感觉身体被轻轻摇了摇，我渐渐从不着边际的混沌中走出。
“柔福轻一点，她还有伤。”
“我已经够轻的了，她都晕了三天了，再不叫醒她，肯怕要成神仙了。柔福帝姬俯下脸，仔细的打量着床榻的女子。
艰难撬开沉重的眼皮，眼侧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
‘影子’兀地俯近，兴奋的眨着眼睛喊，“醒了醒了。”
我焉焉的趴在榻上惊诧的看着那名约十五六岁的华衣女孩，她面容清秀可爱，甜甜的酒窝，长长的睫毛，很像瓷娃娃。
随着掖被子的动作，纤细手臂上的玉镯轻轻滑动，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飘来，“杖责未伤及骨，我已命宫女上了上等的金创药，过些时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姑娘你就安心在此养伤等构儿回来吧。”
贵妇移步向前将柔福帝姬轻轻与我拉开距离，对我笑道，“构儿果真料的没错，他走后会有来自异国的女子出现在南宫。”
惊诧的看她，只见她略施粉黛，气质温婉观之可亲，一袭金色广绣百仙石榴裙长长拖地。
她忽然像想起什么般，歉意的朝我一笑，“饿吗？”声音轻柔，几乎能挤出水来，我一阵眩晕，好像在很久之前我也有那么温柔的一个妈妈这般关心我！！
“太妃，帝姬，粥来了。”一名略有姿色的宫女从殿外走来。
“我来。”柔福一把端过粥，荡着勺子有些笨拙的吹着热气，笑咪咪的送来一勺粥，甜甜的清脆的声音如夜莺般，“我还未喂过别人喝过粥呢，所以你一定要吃，而且要吃很多，不能像我一样......”
木讷的张开嘴，食不知味的吞下。
“父皇责怪我时我就不吃东西，但是你不能这样噢。”
口中无味道，心头无波澜。
吞下一口粥。
“只有好好吃饭，伤才能好得快。”
“柔福，你慢一点喂，她舌头咬破了。”贵妇有些嗔怪朝柔福笑道。
“知道了，贤妃。”
柔福？！贤妃？此下是何境况？眼前的瓷娃是柔福帝姬，细细打量着她，果真和史书中记载一样玉雪可爱。
转眼朝那名笑看我的贵妇，贤妃？是韦贤妃吗？
《宋史·列妃记》韦贤妃，名婉容，开封人，高宗母也；1159年薨；初入宫，为侍御。崇甯末，封平昌郡君。大观初，进婕妤，累迁婉容；赵构出使金，进封龙德宫贤妃。
“婴茀。”柔福帝姬将空碗递给低头含胸的宫女，又转头朝我笑道，“吃饱了吗，告诉我你是谁好吗？九哥为什么一直惦念着你？”
吞下一口口水，傻傻的看着她，赵构惦念我？莫非......在城门口那位就是齐阑涛！！！
不可能，齐阑涛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怎么又会变成赵构呢？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柔福，莫要吓到她了。”韦贤妃嗔怪。
“我才没有呢。”柔福帝姬非常温柔的拉起我的手，“这几日我好奇了好久，九哥怎么会认识你。”笑眼如丝，“姐姐，你就告诉我么，柔福真的好好奇呢！”
“我......”凝着眉看着眼前活拨的女孩子，心间一阵慨然。
柔福帝姬，北宋徽宗第二十女，生母是极受宠爱的懿肃贵妃。
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将徽、钦二帝以及妃嫔、皇子、公主、宗室贵戚、大臣约三千余人押送北方，其中包括十七岁的柔福帝姬，在北上途中，屡屡遭受金将凌辱，至金后被郑重其事的献给金国皇帝金太宗吴乞买做侍妾，后因得罪吴乞买，便又被送到了上京浣衣院为奴，充当金人发泄□□的工具，具《呻吟语》记载：“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
柔福帝姬在浣衣院过了数年的屈辱生活后，又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所得，不久后又将其嫁与五国城汉人徐还为妻。柔福帝姬死与绍兴十一年(1141年)，享年三十一岁。根据《宋史·公主列传》中记载：“柔福在五国城，适徐还而薨。柔福薨在绍兴十一年，从梓宫来者以其骨至，葬之，追封和国长公主。”
柔福帝姬留在历史上的痕迹是所有国破家亡时的女人一样悲惨不幸，是男人们无能的牺牲品。
不禁轻叹，抬眼看着她，唏嘘不己。
“？”
“民女来自番邦，姓彭，名卜卿。”我吞了吞口水，舌头生疼生疼的，拧着眉忍着疼朝韦贤妃道，“多谢娘娘、帝姬救命之恩，卿卿无以为报。”
“彭姑娘莫客气，我也是受构儿托付，你只安心养伤，别无他想即可。”韦贤妃转过脸，“柔福，你陪彭小姐说会话，我去去就来。”
“嗯。”
拧着眉，腚部一阵阵热痛，腹测：受赵构托付？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
太多的迷团，混乱我的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047.杖责难销，鼙鼓惊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