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之外》甜辣折耳根

6、众生相

　　很多年以前的一个阴雨天，大雨倾盆，尧瑶农村老家平房却是热闹非凡，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门口水泥石板上布满斑驳泥泞的脚印。
　　老人是维系家族联系的纽带，生前是，生后也是。
　　尧瑶外公是喜丧，因此无论是操持葬礼的族中长辈还是前来悼念的宾客，脸上都不见太多哀色。
　　但尧瑶无法理解大人们的这种豁达，她跪在灵堂前的软垫上，纸钱燃烧的火光映得她小脸通红，暖意驱散了雨天的寒意，她似乎又回到了外公还在世时的雨天，每每在被窝里睡得手脚冰凉的时候，外公就会塞进来一个灌满热水的热水袋。
　　然而现在，这位仁爱慈祥的老人永远离开了她，心里充溢着无处排遣的悲伤，她听着屋前架着的雨棚下等待吃席的宾客的谈笑声，比起不解更多的是愤怒。
　　她猛地起身，转身跑出灵堂。
　　大雨滂沱，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变得朦朦胧胧。
　　她路过强掩悲伤招待宾客的母亲，掠过无知无觉大笑玩闹的表弟表妹，绕过檐下低声讨论家产分配的舅舅舅妈们，一头扎进瓢泼的雨幕中，然后被身后一双大手牢牢擒住。
　　尧瑶挣扎回头，她看见外婆疲惫苍老的面庞。
　　“尧瑶，你要去哪？”
　　所有人都被动静吸引了注意，他们或好奇或惊疑地旁观这场葬礼小插曲，尧瑶也得以在这瞬间看清所有人的表情。
　　他们冷眼旁观着……仿佛在看一场荒诞无聊的戏剧。

　　尧瑶飘忽的思绪被几声急促的犬吠拉了回来，她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手中还紧握着一截人偶断肢，那只被她敲碎面具的人偶捂着脸，蜷缩在地瑟瑟发抖，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猜对了！
　　尧瑶精神大振，与此同时，大狗早已按照尧瑶的命令将大半人偶面具咬碎，露出底下不可告人的“真面目”，她目光快速扫过每一张面具之下的脸，窥视被藏匿的真心，终于她找到自己想要的！
　　十分钟的期限已过去八分钟，再耽误不得，尧瑶跳起来，握住胸前对讲机大声道：“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怕被债主找上门，所以你们两位在害怕什么！”
　　叮——
　　随着女生话音落下，满屋躁动的人偶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他们保持着双手捂脸的姿势跪伏在地，然后过了大概三秒，人偶们缓慢抬起头，顺着尧瑶所指的方向转过身，那角落里缩着两只其貌不扬的人偶，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在一众喜哀的人偶中间，他俩脸上被定格的恐惧显得格外突兀。
　　“李管家？杨马夫?”
　　细细簌簌的声音又来了。
　　“原来是李管家。”
　　“杨马夫也参与了。”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伴随着魔怔般的呢喃，人偶们突然发疯般朝着角落的两只人偶扑去，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着两道属于男人的惨叫骤起。尧瑶没想到这群人偶突然就内讧了，眼见对面正单方面围殴得不可开交，她赶忙招呼大狗偷偷溜掉，所幸此时那道超自然的空气墙已经消失了，尧瑶很轻易地出了灵堂，前去和小伙伴们汇合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就见棺材旁似乎立着个朦胧的人影，对她挥了挥手。
　　“……”
　　尧瑶没有轻举妄动，她收回视线心头默念：“我已经帮您找出凶手，我也不是您真的孙子，您可千万别缠上我了。”然后撒开脚丫飞一般逃离了。
　　灵堂主线任务圆满完成，那边留守在所谓“安全点”的小伙伴们却遇上了麻烦。
　　五分钟前——
　　破旧厢房黑暗寂静，三个小伙伴紧紧贴靠在一起守着昏迷的罗习，压抑的环境和危险的处境让三人倍感焦虑。王小悦心头牵挂着孤身面对危险的尧瑶，后悔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眼眶落了下来。
　　白昊明听见她浅浅的啜泣声，试探着伸出左手食指勾住王小悦垂在身侧的右手尾指，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啜泣声消失了，王小悦在夜色掩护下的脸通红一片，她强装镇定道：“你也只会口头说说，真遇到事的时候还不是尧瑶上。”
　　“……”白昊明没想到自己好心安慰竟反遭嘲讽，霎时间委屈极了！他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撤回了一根食指。
　　王小悦：“……”又把天聊死了啊！！！！！！！！！！
　　眼见这边爱情的火苗还没生起来就要被自己亲手浇灭了，她连忙怼了下左手边的穆雪。
　　穆雪还沉浸在自己悲凉的世界中，一边心疼命运坎坷遭此劫难的自己，一边对滤镜破碎身娇体弱的前心动对象默默下头，王小悦一戳她，她便条件反射地问出心底最大的疑惑：“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终于盼来个调节氛围的，王小悦也不管这氛围调得对不对，忙不迭接话道：“能的能的，那个叫江贤的男人不是说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吗！”
　　“你这么相信他？”穆雪由内到外写着生无可恋，“他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没准早就丢下我们跑了。”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还把保命的东西留给我们了吗？”
　　“你是说这块骨头吗？”穆雪掏出一块被她紧紧攥着的动物骨头，“年夜饭的桌上我能给你找出来一斤。”
　　王小悦：“……”好吧，室长已经黑化了，她得避一避。
　　厢房再度安静下来，三个人各有心事，期盼着离去的人能带回好消息。
　　“呃……”一声虚弱的□□，三人触电般猛地回头，只见床上的罗习竟然挣扎着醒了，众人围拢上前刚想说话，就见罗习仿佛火烧屁股般急急喊了几遍“快跑”，随即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一样直直摔回枕头上。
　　“他几个意思？”王小悦纳闷。
　　“让我们‘快跑’？跑哪去？”穆雪同款疑惑。
　　二人还在研究罗习话里的玄机，就听白昊明略带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们，我问问哈，这间房子确定是安全屋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王、雪二人心底腾起。
　　三个人，六只眼睛直直看向厢房的窗户，为了营造古色古香的氛围，木制窗户糊了层薄薄的纸，因此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出去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而此刻窗外正趴着个人影，没有江贤那么高大，也不像尧瑶那样纤细，那人影披散着头发，嫁衣的鲜红透过纸窗深深刺进三人的眼睛。
　　一面之缘的红衣女鬼，现在来找他们了。
　　王小悦幽幽呼出一口仙气，两眼一抽瘫软在地，敌方只用一个身影就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穆雪羡慕得发疯，只恨自己没有王小悦这样随时随地昏厥的个人技。
　　见无人搭理，白昊明不知怎的脑子一抽，竟没心没肺地自问自答道：“哈哈，npc不是说下人不会来这边打扰主子休息嘛，所以应该进不来吧……”
　　然后他就看见一只皮肤青白，指甲尖利乌黑的手捅穿窗户伸了进来。
　　“哈哈，”穆雪此刻恨不得穿越回上一秒把白昊明的乌鸦嘴用线缝起来，“有没有可能人家不是下人而是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