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鸡妈的娃不是好娃》不染相思

2、小夏

　　翌日。

　　“喔喔喔。”公鸡激昂的鸣叫伴随着早晨第一缕阳光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长明乡刹那苏醒，尖锐声音骂人的，温柔的呼唤，提着水桶倒水，井哗哗流淌进入锅中，合着米粒慢慢变成白色的粥，米香随着袅袅青烟渐渐飘远。

　　娃音嘟囔了一句好吵，嗅着若有若无的米香，睁开眼睛，呆呆道：“小春姐姐今天没有做早食。”

　　她疑惑的眨眨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堵住耳朵，好半响，声音才渐渐消退。

　　门被打开，落进一室阳光，只见青衣美人端着盘子含笑走来。

　　“娃音，今天有你喜欢的小笼包。”

　　娃音鼻子一酸，心里很是难过，好像失去过阿娘一样，但如何失去的，她却想不起来，以至于她听到小笼包都开心不起来，闷闷的应了一声。

　　风明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娃音，将早餐盘子放到桌上，对娃音道：“去洗漱吧，等会儿小夏就要来了。”

　　娃音眼睛一亮，将早起的那点难过丢到脑后，蹦起来穿衣服，哒哒的出去洗漱了。

　　风明谙失笑，娃音昨日哭得太伤心，没想到一早起来就忘了，她原是打算向先生请假一日。

　　真是应了小孩的脸，六月的天这句老话。

　　风明谙望着晴朗的蓝天，神色恍惚。

　　没一会儿，娃音哒哒跑进门，猛的抱住风明谙的大腿，仰头道：“娘，我好喜欢娘。”

　　风明谙整个人愣在那里，心软的一塌糊涂，脸上刚露出一个笑，就见娃音抓起几个小笼包飞奔出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

　　——“我先走啦。”

　　风明谙反应过来，眼皮跳了跳：“这丫头。”

　　娃音冲出门，就看到小夏缩在角落里向她打招呼，于是拐了个方向跑到小夏面前，把小笼包塞到小夏手里，气喘吁吁道：“快吃。”

　　小夏一愣，红红的眼睛瞬间充满泪水，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食？”

　　娃音眨了眨眼：“我听到了。”

　　小夏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娃音吓了一跳，就听到小夏哭着道：“我爹要卖大姐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娃音呆住，只觉得小夏说的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认不出什么意思。

　　小夏却已经认定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娃音母女在长明乡是很特殊的存在，风明谙为娃音提供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很多事都传不到娃音这里，一旦娃音知道了，就等于长明乡所有人知道了。

　　娃音为难，她早上听到小夏阿娘发火，把早食都掀翻了，小夏没吃早食才带小笼包出来的，但这话即使她年纪小她也知道她不能说，因为娃音家和小夏家在长明乡的头尾，相隔了一整个长明乡。

　　按理，娃音是听不到小夏家发生了什么的。

　　小夏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把小笼包收好，郑重道：“娃音，谢谢你的小笼包，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私塾。我要去帮姐姐逃走。”

　　娃音抓了抓裙子，疑惑道：“可是你不去，先生会去找你爹娘，你会被你爹娘发现的。”

　　小夏的爹曾经一巴掌把小夏扇得老远，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他们这群小孩最怕小夏爹了。

　　娃音担心事情暴露后，小夏爹打小夏。

　　小夏恨恨道：“发现就发现，我不能让姐姐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娃音敬佩地看着小夏，一激动，抓住小夏的手道：“我陪你去。”

　　小夏吃惊，连忙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娃音很不高兴：“我也要帮小春姐姐。”

　　小夏没有改变主意，坚定道：“娃音，那里你不能去。谢谢你的包子，我先走了。”说罢，飞奔离去。

　　虽然小夏和娃音都是甲字班的学生，但小夏比娃音年长六岁，娃音压根追不上小夏。

　　娃音摸摸肚子，扁着唇慢腾腾地向私塾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发现小夏爹扛着小春姐姐急冲冲地走向一条昏暗的小道。

　　她歪歪头，眨了眨眼睛，脚步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这条巷子爬山虎长满高墙，高大茂盛的大树一颗接一颗，遮去了炽热明亮的阳光，胡同里一片阴凉。

　　七拐八拐的穿过胡同，迎来光明。

　　繁华旖旎的街口，衣着单薄美人迎来送往，小夏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冲入其中，引得众人眉头直皱，有人嬉笑道：“桃娘，快叫妈妈来，你们又有姐妹入门了。”

　　美人横了那人一眼，斜了一眼小夏爹和他肩头的姑娘，嗤笑一声，语调柔软悠长：“等着。”

　　说罢甩袖回了楼中。

　　美人说等着就还真是等着，直到日悬正中，也未见人来。

　　娃音肚子直叫唤，缩在胡同里，盯着小夏爹的动作，直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她吃惊回头，只看到小夏惊讶地看着她，急促问道。

　　“娃音，你怎么来的？”

　　娃音欢快道：“跟你爹来的，现在怎么救小春姐姐？”

　　小夏神色复杂地看着娃音，抬头看过去，见阿爹和人说了什么，有人带着他往后头去了。

　　她咬咬牙，低声道：“你跟我来。”

　　娃音见小夏不赶她走，越发高兴，一时连肚子饿都忘了，连忙点头：“好，我保证不发出声音。”

　　小夏叹了口气，牵着娃音的手穿过人群，她们都不高，还穿着学堂的衣服，乍一眼只当是两个小男孩，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不过是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花楼后头不及正门气派，四五个大汉站在门口两端，将后门显得越发狭小，正中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打量着被小夏爹放在地上的小春。

　　娃音这时候才知道小春姐姐还没醒，她有些奇怪，小春姐姐可是长明乡出了名的贤惠姑娘，从没有太阳晒屁股了还睡懒觉的时候。

　　她们离得远，也没听到女人和小夏爹说了什么，只过了一会儿，小夏爹点头哈腰的接过几两银子，掉头走进旁边的小楼里了。

　　娃音只觉手臂一痛，疑惑抬头看小夏，发现小夏的表情很愤怒。

　　她看着小夏爹走进的木门，这里一定不是好地方，娃音如是想到。

　　小夏压低声音道：“这里有个狗洞，我从这里进去，娃音，你在外面放风，我要是学猫叫，你就赶快走，找我……你娘去，我学狗叫，就表示我救出了姐姐，你赶快回家。”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娃音年纪小，一直是放风的那个，听小夏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自己的作用了，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小夏也要小心。”

　　小夏苦笑，定定地看着花楼后门，沉重道：“我一定会救出姐姐的。”

　　娃音仰头看着小夏坚定的眼神，心神为之一动，那是娃音还没接触过情感，无法理解。

　　却仿佛感同身受，娃音的眼神变得迷茫，缩在角落里，盯着小夏进去的狗洞，眼前一暗，景象变换，似有弦月高悬，白色的骨头璀璨生辉。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低低念道：“娘。”

　　眼睛越来越红，泪水盈眶，却硬是没有掉出来，脑海越发混沌，喃喃自语。

　　没过多久，仿佛有一只手拂开云雾，清凉柔和的气息自头顶流转全身，所有幻像尽皆消失。

　　娃音眼中迷茫散去，带了些疑惑，抬头看去。

　　身前站了一个背着长剑的青年，金色的阳光穿过，白皙的手腕上露出青筋，意外的有些秾艳，繁复华丽的剑穗垂在一旁，显得黯然失色。

　　而头顶传来的清凉气息源自此人的手掌。

　　青年发觉娃音看他，收回了手，微微一笑：“你还好吗？”其声有深潭之清冷却不觉冰凉。

　　娃音愣了愣，翻遍回忆，意识到从未在长明乡见过此人，眼神刹那警惕。

　　青年似未察觉，望着娃音，声音柔软许多：“这里不太适合孩子过来，我送你回去吧。”

　　娃音立刻摇头，正打算出声拒绝，就听到几声猫叫，旋即转头看向狗洞。

　　只听到花楼里混乱了一会儿，一个尖利的女声愤怒道：“把她给我抓住，我倒要看看谁敢砸妈妈我的场子。”

　　“滚，别在这碍老娘的眼。”

　　娃音紧张地上前，趴下去想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还没趴下，就被人拎着领子悬在半空。

　　不安的划了划四肢，娃音生气了还没忘记隔壁的人，低声愤怒道：“放开我。”

　　青年看清娃音的脸，微微一愣，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被娃音抓住一口咬下，他怕伤了娃音，没敢动。

　　没成想看到娃音抬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张开嘴，吐出一枚混着血丝的门牙。

　　青年哑然，他下意识接住门牙，无措地看向眼泪快兜不住的娃音，转念便道：“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娃音扁唇，忍住了眼泪，伸手指向花楼。

　　青年莞尔，若有所思，这便是赤子之心吧。

　　纵然自己受了伤，却会因为受困的姐姐忘记自己的难过，一心想着姐姐。

　　冥冥之中，百窍顿明，气息骤然锋利，转瞬又悄无声息。

　　他抱起娃音，脚尖一点，腾空而起，飘然落在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