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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 ...


  •   深夜无风,树影丛丛,兽类的啼鸣嚎叫此起彼伏。

      然白日酷热残留,乌云庇月,闷的人头脑昏昏。

      沉闷肃静的密林里,剧烈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娃音紧紧抱住阿娘的手,嗅着阿娘身上的兰香,脑海才清明几分。

      幽冷的声音飘忽不定:“师姐,你往哪儿跑。”

      娃音睁大眼睛,身体颤抖。

      这个声音,是一直在追杀她们的人。

      娃音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带着她逃了很久,那个人紧追不舍,杀到只剩娃音和阿娘。

      忽然一道光闪过,照亮了整片天地,娃音身子腾空,惊慌的看到一把剑穿过阿娘的胸膛。

      阿娘倒了下去,被一个黑衣人接住,他抱住阿娘的身体,抬手冲娃音一抓。

      娃音身子一滞,她惊恐地看着那双手陡然伸长,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指拎起她的领子,转眼娃音就被抓到了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轻笑一声:“竟然是天生仙骨,不愧是师姐的女儿呢,这副仙骨,师弟笑纳了。”

      娃音听不懂黑衣人在说什么,明明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可她却看到了阿娘已然涣散的眼睛,还有挥散不去的担忧。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尖利:“阿娘。”随后身体剧痛,耳鼻口流出温热的液体,眼前一片通红,最后一幕,是一根洁白如玉,泛着白光的骨头,连着弦月两端,愈发遥远而模糊。

      “阿娘。”

      娃音蓦然睁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意识滚过去,贴到热源,身体才慢慢停止颤抖。

      一双手揽住娃音,睡梦中声音含混不清:“乖。”

      娃音伸手,如同梦中一般紧紧抱住阿娘的手,眼睛无神,好半响回忆起梦中的内容,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忍了许久的呜咽声响起。

      这一哭,总算把人给哭醒了。

      风明谙无奈睁开眼,瞥了眼外头高悬的圆月,叹了口气,摸着娃音后背,柔声道:“娃音做噩梦了吗?别怕,都是假的。”

      娃音哭的撕心裂肺,压根没听到风明谙的话,直把心中的恐惧和害怕通过哭泣发泄出来,才渐渐停下哭声,把头埋在风明谙怀里不肯动了。

      风明谙见娃音不哭了,正欲起身,却被娃音紧紧抱住,她诧异的停下动作,反手抱起娃音,看着娃音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鼻子还冒出了一个泡。

      虽然知道不该笑,但风明谙没忍住,食指微屈轻轻刮了刮娃音的鼻子:“都是六岁的小大人了,还哭鼻子。”

      娃音攥着风明谙的衣裳,没有吭声。

      月光透过窗照在屋里,虽不甚清晰,但也能分辨出家具的形状。

      娃音紧张地看着阿娘,却见阿娘伸手摘下床头悬挂的珠帘上的一颗玉珠,随后放在床边灯台上的凹糟里,烛光瞬间亮起。

      娃音眼瞳一缩,奈何哭得太过,眼睛肿得张不开,这一点异状很轻易的被忽略过去。

      以至于风明谙走开都没发现。

      娃音没有发现风明谙走出卧室,愣愣地看着灯台。

      灯台整体是白玉雕成,三分之一是圆瓶,三分之二花朵垂下来的铃兰花和枝叶,中间有一段蜡烛,底盘边上有三个凹糟,烛光泛黄,落在温润的白色铃兰花上,越发显得铃兰晶莹剔透。

      娃音仰头看了一眼珠帘,低头又看向蜡烛底盘上的三个凹糟,她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梦中那到白光化作的剑,穿过了阿娘的身体。

      她抖了抖,眼睛又红了,下意识寻找阿娘,只见阿娘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冲她微微一笑,娃音的心顿时安宁了,抽噎一声,低低唤道:“阿娘。”

      风明谙端来一盆冷水,将帕子打湿,敷在娃音脸上,柔声道:“白日里还说我明天不要和我睡,一个噩梦就把你吓成这样。”

      冰凉的帕子敷在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顿时缓解许多,娃音一连几次惊吓而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听到阿娘说得话,喃喃道:“不分开睡。”

      “好,不分开睡。”风明谙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阿娘就在旁边,清淡的兰香让娃音渐渐放下害怕,心情平静下来。

      这一平静,娃音不免一遍遍回想着梦里的情景,但越想越糊涂,却还记得追杀她们的黑衣人说的话。

      天生仙骨。

      她年岁尚小,虽然天生聪颖,过目不忘,但毕竟是个小孩,倘若没有看到风明谙用玉珠点亮烛火,娃音平静下来也不会把梦当真,但她却看到了。

      十五月圆夜,月光并不足以看清风明谙点亮烛火的动作,甚至是看不清玉珠和凹糟的,这一点,彼时的娃音还没意识到。

      她望向阿娘,不染而红的朱唇,不点而翠的黛眉,双目波光盈盈,潋滟生辉,既清雅如莲又艳若桃李。

      ——阿娘,是仙人啊!

      年岁尚小的娃音恍然,所以她才有仙骨。

      想到这里,娃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挖骨有多痛,娃音记不清了,梦终究是梦,再痛再苦,醒来也不过转眼即逝,比不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阿娘死去的恐惧。

      娃音伸手抓住风明谙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有不断地淌下来。

      风明谙顿了顿,瞧着变成哭包的女儿,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娃音自出生就不爱哭,懂事后基本没没哭过,这是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于是声音更为柔软地问道:“娃音,你做了什么梦?告诉阿娘。别怕,梦都是假的。”

      娃音虽然还在悲伤,听到这里仍旧没忍住撇唇,骗三岁小孩呢,她可是亲眼看到阿娘神奇的“法术”。而且,她六岁了。

      但娃音还是向风明谙靠近,紧紧抱住风明谙,哽咽道:“阿娘,别死。”

      风明谙听到这句话,不由沉默,垂眸看了娃音片刻,叹了口气,抱住娃音,只当这孩子白天被吓着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以后还是拦着隔壁孩童吧,省得又把娃音带去废弃的道观玩,那地方沾了灵气,天长日久,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妖魔鬼魅,娃音年纪小,容易被冲撞。

      不过孩童稚嫩又担忧的神情,终究是让风明谙心底柔软,含笑安抚道:“好,阿娘没事,阿娘要陪着娃音,直到娃音长大呢!”

      她说着,轻轻哼起清灵的旋律。

      娃音是听着这旋律长大的,熟的已经能跟着风明谙一起唱了,但这会儿她却怔怔地看着阿娘身后的灯台。

      白玉雕成的铃兰灯台,烛光随着旋律摇曳,数十个白玉铃兰花从红到紫变换颜色,周围渐渐有了细微的彩虹光点,就像夏夜里弥漫芦苇的萤火虫,缓缓流转至对应颜色的花上。

      烛光,仿佛更亮了些。

      娃音眨了眨眼,奈何眼睛肿胀,这一眨只觉眼睛刺痛,缓过神再看去,彩虹光点已经消失,铃兰花恢复成白色。

      之前看到的好似幻觉。

      娃音忽然察觉到阿娘已经哼完旋律,她抬头望着阿娘。

      阿娘的眼睛很黑,莹润如水,倒映着娃音的小脸,荡漾着柔和春风,娃音每每凝视着阿娘的眼睛就觉得沐浴在春日清阳,身处十里飘香的花海,对比梦里暗淡无神的眼睛。

      坏人。

      她皱了皱鼻子,默默骂了一句黑衣人,问道:“阿娘,我有舅舅吗?”

      风明谙莫名:“舅舅?”

      娃音用脸蹭了蹭风明谙,仰头看着风明谙,认真道:“像阿陈姐姐的小舅舅,他可厉害了,能揍阿陈姐姐的爹。”愤愤的想:我也要有舅舅,揍坏人。

      风明谙惋惜道:“你外祖母只生了阿娘一个,这舅舅是没有了。”眼瞧娃音一脸失望,只佯做惋惜的风明谙不禁失笑,揉了揉娃音的小脑袋:“好了,别多想了,快睡吧。”

      娃音撅嘴。

      风明谙看娃音红肿的眼睛消得差不多了,便把水端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壶温水,倒了一杯茶喂娃音喝水。

      看着娃音喝水,但仍旧察觉到娃音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走到哪,娃音就看到哪,心里也是称奇。

      娃音是个好带的娃,除了生产的时候让风明谙吃了点苦头,这六年来是没让风明谙多操一点心。

      吃奶睡觉都很规律,晚上只醒一次,懂事后就颇为自律,到六岁时,她认字也认得差不多了,能自己看些书了。

      也不爱和阿娘一起睡了,近来一直要求自己睡。

      风明谙想到这里有点心梗,太乖了,以至于风明谙反而更不放心,她并不喜欢调皮过头的孩子,但过于乖巧安静的孩子更让她担心。

      所以,风明谙一直不敢让娃音独自睡觉,今日娃音做了噩梦,这么依赖她,别说,她心里还挺美。

      许多念头一闪而过,风明谙摸了摸娃音的头:“睡吧。”

      娃音抿了抿唇:“不熄灯。”

      风明谙点头:“好。”

      娃音自己躺回去,攥着风明谙的袖子,直到风明谙躺下,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去。

      风明谙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娃音,看了一眼攥着袖子的小手,又偏头看向娃音,双眼闪过一道金光,随后有些疑惑的皱眉,没有鬼魅附身,也没沾染奇怪的东西,怎么做个梦害怕成这样。

      想不明白,风明谙索性不想了,她也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只空出的左手揽住娃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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