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影后是她的黑月光》台晓卷

14、第 14 章

　　远处乌云密布，一场风暴正在地平线上酝酿，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水滴正慢慢滑下，直到从视线中消失。一间清爽干净的办公室里，屈韵的经纪人老铁正盘腿坐在皮革长沙发上，一边忙着翻阅文件，一边聆听下属汇报的细节：

　　几天前的营业照片效果不错，虽然掺杂了不少的工业糖精，但好在内娱网友们大多不算挑剔，毕竟饿了这么久，有的吃就能轻易满足。呼出一口气，起码内心悬着的两件事，有一件开头还算顺利，但说起这另一件，那简直要让她这老牌经纪人头痛欲裂了。

　　为此，她特地差人找了公司长期合作的大师，拿着屈韵的生辰八字，拜托师傅给看看命，那些听起来像天书的术语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光不断地注视着大师拇指之间盘弄的手串，心不在焉地追随珠子移动的路径。

　　“呃，所以还请大师明示，这女命今年会不会出啥事。”大师点了点头，终于说起了人话，“恐有名利双失之象，但一切皆有因果，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犹如晴天霹雳，老铁脑子里只剩几个字：屈韵要出大事了！

　　心不甘、情不愿，为了公司的摇钱树，老铁腆着脸登门拜访了业内危机公关第一人，两人过去曾有一段交集，但……不提也罢。一边昂首阔步，一边瞥了眼身侧的隔断玻璃，她套装平整、发型精致、形象专业，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定能搞定此事。

　　“你来啦。”女人脸上挂着温婉的微笑，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迎接她。“真是稀客呢，最近还好吧。”女人慢吞吞地走过来，浑身散发熟悉的香水味，大方地坐到了老铁旁边的沙发上，这让中年老T感到万分恼火。

　　“让我猜猜，傲娇这么多年，到底什么能让王牌经纪屈尊登门。”沉默几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是你得了肝癌，没剩几天可活，所以终于良心发现了？”

　　老铁爽朗一笑，“你这嘴，还是这么损。都说我是祸害了，我怎么着也得遗个千年，死在你后头吧。”谁知女人的手背，突然拂过老铁的太阳穴，“你还是少笑一点吧，看看你这眼角的鱼尾纹。”不是没听见这句客观但不悦耳的评价，但一瞬间还是心跳加速，感觉肺部的空气都快被吸走了，于是，朝双人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我今天是来谈工作的。”

　　而此时的大明星完全不知道，一个针对她个人的公关计划已提上日程。王牌经纪和知名公关合计出的第一步，是找到对症下药的那个症。灵光一闪，老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就那个在同学会上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小Gay。除此之外，似乎有必要委托专业人士去挖一下屈韵的过去，毕竟，王牌经纪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当小K接到来自屈韵工作室的邀约时，第一反应觉得这是一通诈骗电话，但随即自己的邮箱真的收到了邮件，发自工作室社交账号认证的同一地址。感到一种模糊的刺痛，一段记忆在脑海里发痒。

　　坦率地说，他和屈韵并无多少交集。这个校花级别的风云人物，更像是小团体的边缘人，总是冷冷地站在包围圈外，抽着烟旁观一切，偶尔会附和着骂上他几句。

　　见鬼！屈韵这女人到底玩的哪一出。成为大明星造型师，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是……他迫不及待地给雷思闻打去了夺命连环Call。

　　铃声响了很久，或许是最后一秒才接通的。荧幕那头的女人，好像正在打扫卫生。一边无精打采地寒暄着，一边皱着眉头不住用力擦拭着橱柜一尘不染的台面。小K扬起眉毛，心中大叫不好，他不知道别人如何缓解情绪，但雷思闻通常是借助过度清洁。

　　“聚会让你不开心了？”小K警觉地试探道，“还是，屈韵又做什么了？”

　　“没有。我只是想打扫厨房。”雷思闻回答。她很少在家做饭，她知道厨房并不脏，但它肯定可以更干净。

　　“屈韵工作室想让我去给她担任造型师。”正是这句话，让女人停下了喷洒消毒水的手。“好事啊！李刚！别和我说你拒绝了，你甚至可以来和我一起住，不收你房租，你负责做饭就行。”

　　女人装出雀跃的样子，甚至装得有点太过，但小k看得出好友有心事，似乎有些话她欲言又止。“雷思闻，有没有什么事，你需要给我提前打预防针？”闻言，好友抬头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那一夜，大作家又失眠了，睁着眼睛盯着漆黑无一物的天花板，为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惴惴不安。当收到第一份粗略的拍摄时间表时，她悲催的发现，场景大多不是按照时间顺序安排。

　　这就意味着，上一秒角色才初遇，下一秒或许就会快进到其他。而制片方要求的亲密场景，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提前。但比起即将要面对的窘境，迫在眉睫的首次拍摄才是她无法入睡的主要原因。在痛斥自己至少27次，数了不只多少只绵羊之后，她终于睡着了，谢天谢地。

　　清晨的阳光下，雷思闻提前到达片场，不多不少的陌生人，舒适的社交尺度，成年人的世界让她感到安全，因为社会的毒打让人们学会了伪装，即便互相憎恶也不至像少年时那般不加掩饰。天真之恶，因为无知无惧，往往才是最恶之恶。

　　人群中，她还是一眼注意到了，校服，屈韵，身穿校服的屈韵。呼吸立刻卡在了喉咙里，大明星正戴着耳机，手指不停转着笔，嘴唇默念着台词，偶尔会在空白处做个笔记。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想要趁着被发现前，消失在不管哪个角落。但一位叫不上名字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叫了声，早上好啊，雷编。

　　这一声，不大不小，反正不足以穿越音乐的屏障，可是，屈韵抬起了头。她立刻戴上冷静且超然的表情面具，这是她高中被欺负之后最常用来示人的脸。她目睹大明星摘下耳机、放下剧本，于是立刻做贼心虚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却在快步越过一些障碍物后，停下脚步。

　　然后，情不自禁地朝着方才屈韵身处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正好看见董恬恬抱着屈大明星的胳膊撒娇，这让她恶心想吐。

　　一切紧罗密布，一切准备就绪。“我需要表演中看到很多内心的挣扎，需要在镜头中看到这些情绪，好吗？Action！”随着陈帆拿着扬声器的大喊，以及传入耳朵的清脆打板声，拍摄正式开始。

　　场景是一节数学课，老师面对黑板正用粉笔写着运算公式。突然董恬恬饰演的角色举起了手，“老师，我可以用下洗手间吗？”说话的声音带着胆怯和礼貌，这样的处理是符合人设的。老师点了点，然后继续解释一些数学问题。

　　当董恬恬路过屈韵的课桌，后者停下了记笔记的动作，盯着对方背影看了几秒钟后，也举起了手。

　　这一刻，雷思闻想起来了，这是哪一年、哪一天、哪一次的数学课，但不明白为什么陈帆不按理出牌，这场吻戏分明不在今天的日程上。

　　镜头里，只见屈韵神情自若地走出教室，朝着董恬恬消失的洗手间走去。当到达门口时，高个的演员犹豫了一会儿，几乎就要转身，但随后还是咬紧牙关、推门而入。董恬恬站在水槽边，手肘撑着台面，脸悬在瓷盆上，水滴正沿着鼻尖和睫毛滑下。

　　“别再试着和我说话了。”屈韵一边警告着，一边将擦过手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董恬恬抬头，咬着嘴唇片刻，“除非你告诉我，你准备用我的照片做什么？”低声问道，听起来有点可怜。

　　“我不知道。”屈韵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喉骨随着咽口水的动作而颤动。随即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又换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或许发在□□上，再写上你的电话号码。”

　　董恬恬盯着屈韵看了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两人的嘴唇只有一尺之距时，抬手给了屈韵一个耳光。

　　屈韵伸出舌头顶了顶被打中的腮帮，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大脑似乎花了一两秒钟才跟上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董恬恬就冲上前，将她们的嘴唇压在一起，差点让高个女生失去平衡。

　　接触很轻柔，两个角色的初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剧本上描述的用词是[短暂的]，但董恬恬几乎把自己挂在了屈韵身上，勾住大明星的后颈，把身前人拉得更近，仿佛不允许屈韵呼吸，绝不抽离一秒。

　　“Cut！”屈韵是第一个退开的，董恬恬的绯色爬上了耳廓，呈粉红色，两位明星的助理以及化妆师立刻围了上去。

　　她想大声说，不该这么演，这不符合人物当时的心境，但补完妆的小K给了她一个眼神。现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剧本是基于她的小说改编，但只有三个人清楚原版小说，其实是基于她高中的真实经历。

　　雷思闻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拷问，因为她从不清楚该如何定义自己和屈韵的关系，99%的高中时间里，雷思闻确信那个女生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剩下的1%，屈韵又会做一些让她震惊和迷惑的事情。

　　比如那包湿纸巾、比如那件背心，再比如这人会突然出现，心照不宣地看过来，而她就会犹如被摄去魂魄一般，跟着屈韵走到无人的角落，让接触自然而然发生。但之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正常的仇恨与折磨之中。

　　但自从这次接触之后，事情不知怎么就发生了变化，屈韵没有回到过去的99%。相反，这一数值持续下降，校霸面貌的屈韵只在卢姗姗出现的场合才会现型。以至于，如果雷思闻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竟会期待漂亮的校花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跳出来……

　　在两人分享的所有skinship中，有时热情而残忍，有时酸涩而甜蜜，有时懒惰而敷衍，有时纯洁而神圣，她们从未谈论过这件事，接触、分开、逃离，从始至终都缄默不语，仿佛一个约定俗成。

　　当时的她，不知该怎么做。然而，真正重要的是，她为什么总是纵容屈韵。为什么总是允许这人在上一刻冷眼旁观，下一刻又情不自禁地奔赴会面。任由屈韵在她身上点火，让她浑身发软，插不上话，喘不过气。

　　她从不逼问对方为什么，她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有机会开口，屈韵就会因此停下来。所以，她要么接受所能得到的，要么彻底结束它，回到两人过去的相处模式。

　　不是没有过反复纠结和自我否定，但yes和no就像网球场上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但当屈韵捧起她的脸颊，她总是选择前者，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逻辑、理性和世界的其他部分全都飞走了。她没有办法反抗，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因为她不想。

　　拍摄间隙，董恬恬总和屈韵粘在一起，有说有笑，尝试各种自拍特效，玩着幼稚的手机游戏。然后，她看到了，年轻的女人拿起座椅边属于屈韵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紧接着脸上露出良药苦口一般的痛苦表情。

　　有些嫌恶的转过身，刚好撞在一个健硕的胸膛上，“怎么，吃醋了？”是小K，用肯定的语气，说着仿佛事实的断言。就在她犹豫着该如何应付时，死党佯装愠怒补充了句，“雷思闻，原来这就是你定义的复杂，这下你该和盘托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