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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撒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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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脑筋一转便明白,当即让盛唯看看盛轩的护照在不在家。然后他马上穿衣出门,叫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在路上他查了当日航班,发现当天下午沈城有一趟航班直飞新加坡。随即向远便尝试联系盛轩。
打了几个电话后,手机接通了。向远听到盛轩那边人生嘈杂,直截了当的问他是不是在机场。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盛轩就承认了。向远为了稳住盛轩,只说想送送他,时间又充足,让盛轩先别过海关等他过去。盛轩不疑有它,约好了见面的位置。
一秒钟后,向远便将信息一键转发给盛唯,虽然他对盛轩玩了一出宫心计,但不希望未成年人出什么安全问题。
向远比盛唯先到机场,到达到约定的位置时,只见少年一身轻装简从,只背了个双肩包,坐在候机厅的座椅上发呆。近期出国的人不多,候机厅很是空旷。盛轩的神情不似上次见面时那般怏怏,看见他就喊“表哥”,态度熟络不少。
向远坐到他的身边:“所以你要去新加坡找她么。”
盛轩点点头:“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要见她一面。”继而面露戒备说道:“你不是来劝我回家的吧,我不会回去的!”
向远心中嘀咕,小孩子就是嘴硬,冒冒失跑出门,独自一人要去异国他乡,但看神情显然自己也是在摇摆之间。他看破不说破,拍拍表弟的肩膀以示安抚,“看来你是和你妈妈确认过了,你们有好好聊过么?她清楚当年的旧事。”
盛轩听到妈妈两字,面色勃然而变,气哼哼地道,“我不信她说的,我要听我亲妈说。”
向远听出他话音不对,眉尾轻挑问道:“怎么,和家里闹不愉快了?”
“······”
盛轩的默认证实了向远的猜测,想来盛唯这一阵都没回家,一直住在虹桑路,那里定是上演了母子生隙,家宅不宁。
在高阶家庭被捧着长大的孩子,大多如同瓷器一般,精美又脆弱。这件事对于从未经历风雨的富家少爷来说,无疑于天突然塌了一角,一时间很难接受。
而强势高傲如盛夫人,面对这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疮痍婚姻的私生子,能顾全大局隐忍多年将其抚养长大,更觉自己居功至伟。又怎么会放下身段,柔声软语安慰心神无措的孩子呢?
向远料到这种局面,揽过表弟的肩膀以示安慰,隐约的笑意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瞄了一眼腕表,盛唯应该还有段时间才到,他还得再拖一下时间。
“我不劝你。但你做好接受当年真相的心理准备么?”
“你知道真相?”盛轩偏过头看向向远,目光透出犹疑。
“这是盛家密辛,我怎么可能知道。之前也是因为一部剧和白珊在同个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大哥来探班,才告诉我的。你去找她,也是想弄清楚她当初为何不养你,我说的对吧。”
向远见盛轩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她不养你,无非就是两个可能。为了给自己或者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与盛家达成共识,主动或被迫放弃。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你的至亲中都会有一个是恶人,你都会难过,不是么?”
盛轩被向远说中心里隐忧,埋下头默不作声。
向远继续说道:“而且我猜关于她的信息,你这些日子该了解不少。她现在为盛视做事,和盛家关系更加复杂,你就算是去找她,眼下她一定会说真话么。你这样偷跑出国,家里人会担心,你孤身在外也不安全,还可能一无所获。所以你需要认真考虑下,是否还要这样做?”
盛轩出国确实是冲动下的决定,但听别人劝他,他却生起气来,肩头一耸振开向远的手臂,“你不是说机会和权力不能被剥夺么,我也是拥有完整灵魂的!还是你也像我妈一样,说我不成熟,说我无理取闹!”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随时变身炸药包一点就爆。向远眉梢轻扬,双手作投降状,然而出口的依然是不中听的话。
“放松,不拿你当小孩儿,可你也不是大人。现在机会和权力给你也没有用,你确实还不具备做些什么的心智和能力,只是平添烦恼罢了。看看你现在,逃课逃学、离家出走···不仅如此,你还质疑你母亲对你多年的养育和付出。这样的你就算去到新加坡,找到了人,听到了故事,又能怎么样呢?
果然盛轩听到这番话更为生气,登时起身横眉立目,瞪着向远待要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喊他一声:“君昕!”
这两字回响在空旷的候机厅内颇有气势,盛轩听到后乍一怔,旋即指着向远怒喊道:“你出卖我!”
少年立马起身,快速迈步向机场深处跑去。然而没跑两步,就被两名身形魁梧的人一前一后拦住。盛唯为了抓人,动用了服务盛家的安保团队。那两人一身黑衣,面色和善出手利索,口中称呼“小少爷”,一左一右架住盛轩手臂,将纤瘦的少年麻利地夹在中间,半扶半推地往回走到盛唯近前。
向远任务完成,心情轻松地转头望向盛唯,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沈溪琳。
沈溪琳走在盛唯前面,驼绒大衣里穿着一身浅色运动套装,脚上也是双运动鞋,看上去有些不搭,仿佛做运动中被打断,披件衣服仓促出门。神态却是一如既往的骄矜气派。
她无疑是位美人,生在江南,年轻时眉目如画温润秀雅。然而年纪越大,柳眉凤眼间越发生出些凌厉的气势来,愈加神似宫斗剧中活到最后的那位。
向远见着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也有点心虚,眼见沈溪琳到了眼前,也不得不起身,称呼一句“盛夫人”。沈溪琳却视他如空气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神从他脸上略过,停在正在挣扎叫唤的盛轩身上。此时的候机厅人并不多,但是他的嚷嚷还是引来了远处三三两两的路人围观。
沈溪琳幽幽开口,声音依然轻柔悦耳:“君昕,不好在外面吵闹,有事回家说。”
“我不回!我要去新加坡找我亲妈,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都是为我好!”沈溪琳面色瞬间风云变幻,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向远站位离盛轩比较近,意识到她要动手,赶忙手臂一挡,为盛轩拦下这拍过来的一巴掌。
想不到沈溪琳被拦下后手臂一停,以手背为掌,“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向远的脸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所有人都楞立当场,连盛轩都像被嘴里堵上塞子,瞬间没了声音。
向远被这一耳光打得脸颊木木麻麻,下巴处却疼的尖利。他眼中阴戾之气大盛,但在眼下场合不愿被别人见到,只得低下头死死攥住拳头,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紧闭上嘴,不发一言。
盛唯大步上前,一把将向远拉到身后,面无表情地和母亲说道:“ 既然找到君昕,我让安保先送你们回家。”
抬手就打的狠辣女人原地消失,沈溪琳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柔柔说道,“好。”她周身气场瞬间转换,恢复了平日里众人眼中的和风细雨。
盛唯转向盛轩叮嘱一句:“乖乖回家。”
刚刚吓一跳的盛轩缓过神儿,似乎要张嘴争辩什么,盛唯长眉紧皱伸手点指他:“别挑战我的耐性。”
盛轩刚才瞥见大哥还神色如常,但不知为何,自从母亲那巴掌下去,大哥周围的空气都结了冰。他能察觉出大哥现在很生气,马上把话憋回去,似一个吃了败仗又不太服气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跟在母亲身后离开。
盛唯再回头看向远时,见他已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盛唯将向远的卫衣帽子兜在他头上,不让别人窥见他的脸。
他勾着手指抬起向远的脸仔细端详,忽而听到他“嘶”的一声。盛唯敛眉仔细查看,发现向远脸颊靠近耳朵处有一道细长的红印,部分地方破了皮,渗出血点来。沈溪琳无名指常年戴着一枚钻戒,怕是刚才那一耳光,尖硬的钻石划伤了他的脸。
只是过了短短一小会儿,向远被打的脸已经泛红肿起,偏白肤色上的印记看着刺眼。
向远初次挨耳光,还是少年时拍电视剧,一回到家就红着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盛唯哄了半天才平复。而他自己,无论怎样动怒,从来没动过向远一指头。
盛唯心中有火又有悔,他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他拉住向远的帽子边沿,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畔不住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君昕最近闹脾气,家里一直不太安生······对不起······”
盛唯个子更高,肩膀更宽,体感更暖。向远被他一手搂住,窝在他的肩头,如同舟楫归港,瞬间风流雨散。
盛唯的唇隔着薄薄的帽衫,贴在他的发间,呢喃的尾音拖着火星,由发丝渗进头皮中,在他脑中星火燎原。向远眼中的盛怒消散,紧攥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他下意识地想去回抱盛唯,最终只是指尖微动。
回家的路上,向远坐在副驾位上,木着一张脸,全程一言不发。
车窗开了一个小缝隙,隆冬的丝丝冷风渗进来。因为向远有晕车的毛病,越坐小车越晕得厉害,每到这时只有吹着自然风,才能好受些。所以只要向远在车里,盛唯夏不开空调冬不开暖风,只吹自然风。此刻车中也透着寒意,盛唯也不多言,只伸手将他敞开的羽绒服两襟合上。
开进浮生道的地下车库,盛唯刚刚停车熄火,待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座位中间的扶手盒内,手机嗡嗡作响,屏幕显示是母亲的来电。
他正想接起电话,手机却冷不防地被向远伸手摁住,他的声音有点哑,“别接。”
盛唯微微蹙起眉,不知向远是为何。但他担心母亲打来是因为盛轩又在家中闹腾,便挪开向远的手接起手机。不料向远却抬起手臂又要来争,盛唯翻掌覆压着他的手背,边讲电话边用眼神示意禁止。
手机那头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在软声催着他回家吃饭,盛唯亦是语气平柔地应着。
因为那个拥抱,向远已经不气了,他现在只希望和盛唯安静地待一会儿。这些天他忙着算计忙着生病,忙着看那些人往套里钻,似乎很久没有和盛唯多待一会儿,更久没有如此亲昵。
可是总有人这样讨厌,就这一段浅浅的时间,也要去打断,去破坏。盛唯也是讨厌的,必须让他知道,被置之不理的生气,多么地让人更加生气。
向远突然起身,像只兽一般扑过去,咬上盛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