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灵力尽失后》道听途说者

49、旧乡故梦3

　　城外的路上，云轻鸿与云望飞骑着马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二人此行都没有目的地，因此安全出城后便慢悠悠地走了。

　　“小白道友没有想去的地方么？”云轻鸿回头看着身后的云望飞，问。

　　云望飞只能答道：“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

　　“那也挺不错的。”云轻鸿点点头，若是世道太平些，他倒也想过一过四海为家的生活。

　　“云道友来这里是做什么呢？”云望飞问道。

　　云轻鸿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是自己落水才被冲到这里的。”

　　“落水？”云望飞听完，不由担忧起来。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几个月，师尊就遇到这样的意外。师尊此行应该不是独自出门，只怕英杰现在找人都要找疯了。

　　“是啊，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云轻鸿已经习惯了，毕竟从他灵力尽失后，生活中的意外便是无处不在。

　　“你在哪里落水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云望飞问道。

　　“我已经传讯通知同门了，估计过几日就会来寻我。”云轻鸿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小白道友处处透着古怪，但自己却莫名觉得他熟悉又亲切，忍不住对他如实说。

　　“原来如此。”云望飞点点头，“那我们找个地方暂时落脚，等着他们来寻你吧。”

　　二人漫无目的地沿着曲江前行，慢悠悠地走了半日多。云轻鸿看见不远处的江岸上有几棵柳树，江水上涨，柳树已经被淹没半截了。

　　“这里是杨柳渡的柳树。”云望飞见云轻鸿盯着河边的柳树发呆，开口说道，“我先前来过这里，沿着种了柳树的河流分支走，就到杨柳渡了。杨柳渡的荷花碗是这里的名菜。”

　　“荷花碗？”

　　“杨柳渡引水围湖，有几十里荷塘，因此有了荷花入菜的习惯，此去经年便有了名菜荷花碗。”

　　荷塘？

　　云轻鸿记忆里，似乎也吃过荷花碗菜，年少的记忆已经模糊，若不是今日听到对方说起，云轻鸿都已经不记得了。

　　“杨柳渡远吗？”云轻鸿问道。

　　“倒也不算远。只不过现在已经傍晚，今日可能赶不到了。”云望飞看着他，猜云轻鸿想去，于是道：“我也是许久未去杨柳渡，不如我二人结伴，去游玩一番？”

　　“那便一起罢。”云轻鸿手中握住缰绳，他不确定杨柳渡是不是自己的故乡，只觉得有些熟悉，决定先去看一看。

　　二人果然在天黑之前没能赶到杨柳渡。

　　好在已经入夏，暑气渐近，露宿野外也不会觉得冷。云轻鸿和云望飞在河滩边点起一个火堆，坐在石头河滩边上烤鱼。

　　今晚将就在河滩上休息，云轻鸿翻动着烤鱼以免烤糊，云望飞则是找来了干草，垫在碎石上充当床铺。

　　云轻鸿将烤好的鱼递给云望飞，然后开始吃自己的鱼。

　　【吃吃！小渔！】

　　潜藏在云轻鸿身体里的妖丹似乎感受到食物的气息，想要出来，云轻鸿忙一把按住自己的手臂。

　　渔女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闻着食物的气味，委屈得不行，立即嘤嘤嘤地哭出来了。

　　【饿饿！呜呜呜！】

　　云轻鸿鲜少会萌生出“委屈”这种情绪，此时只觉得心酸不已，这种陌生的感受让他觉得很不习惯。

　　云轻鸿微微蹙眉，却听到“啪嗒”一声，云望飞手中的烤鱼落在地上。

　　“你……你怎么了？”云望飞语气慌张地凑近云轻鸿，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朝他伸出手却又不敢的样子。

　　云轻鸿看不到他的脸，却从他的动作看出了对方的不知所措，“什么？”

　　“……你哭了。”云望飞看着两行眼泪从云轻鸿的脸颊滑落，想要伸出手替他擦去，却想到他们如今的身份自己是不能做出这个动作的。

　　师尊……居然哭了。

　　“……”云轻鸿无语了。

　　他抬起手道：“风迷眼睛了。”

　　云轻鸿自己都没想到，妖丹对他情绪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抬手胡乱把眼泪抹去，云轻鸿自己都有些尴尬，默念清心咒把渔女的情绪从心里赶出去。

　　“这条鱼弄脏了，别要了。”云轻鸿把插在火塘边的另外一条烤鱼递给云望飞，“吃这条吧。”

　　“嗯……你真的没事吗？”云望飞低声询问。

　　“没事。”云轻鸿摇摇头，感觉自己当着不熟的人哗哗流眼泪有点丢脸。

　　两人相顾无言地吃着鱼。

　　半晌，云望飞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云道友是极乐国的人么？”

　　云轻鸿摇摇头，“不是。”今日渔女的情绪让他心中酸涩不适，云轻鸿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主动说道：“我原本是要回故乡看看的。”

　　“故乡？”云望飞微微一愣，他似乎从来没听云轻鸿说过修行之前的事情。“云道友的故乡在极乐国么？”

　　“算是吧。”云轻鸿咬了一口鱼肉，“我出生的时候，极乐国还在打战，那时候极乐国的第一位王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那应该有近百年了吧？”

　　“一百多年了。”云轻鸿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那时候日子很苦，很穷，极乐国的百姓大多饭都吃不饱，不似如今这般，举国享乐之风盛行。”

　　云望飞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云轻鸿，道：“我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我小时候也是在打战，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甚至我连我父母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是我的师尊将我养大的。云道友还能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么？”

　　云轻鸿摇摇头，“也许找不到了吧。”

　　“我也找不到了。”云望飞垂下眼，“我师尊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云轻鸿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师尊一定对你很好。”

　　云望飞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他很好。”

　　明明二人才认识两天，云轻鸿却对这个奇怪的修士很有好感，就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一样。

　　“小白道友，修行之人大多尘缘了断，是没有世俗中父母妻儿的缘分的，也许真正与你有缘的，正是修行之路上遇到的良师益友。”云轻鸿安慰道，希望对方不要因为自己与父母亲人无缘而感到难过。

　　云轻鸿想起了自己拜入天衍宗后，遇到了倾囊相授的师尊，共患难的同门师兄妹，和乖巧懂事的弟子，觉得自己一路走来，虽然坎坷，但也十分有趣。

　　“云道友说的很有道理。”云望飞看着云轻鸿，认真地说：“所以我一定会守住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二人吃完晚饭，云望飞往火塘中添了些木柴，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夏夜蚊子多，云轻鸿在野外根本睡不着，索性也在干草上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火塘里的木柴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河水在深沉的夜色里流淌，草丛中小虫子的鸣叫此起彼伏。

　　云望飞悄悄地捻了一个诀，朝云轻鸿的方向轻轻一吹，安神咒立即落在云轻鸿身上。

　　云轻鸿的身子微微一偏，这个人便瘫软下去。

　　云望飞身形一动，稳稳接住昏睡过去的云轻鸿。

　　他将云轻鸿轻轻放在干草上，云望飞这才撸起云轻鸿的袖子，只见云轻鸿的手臂上有一个淡淡的印子，云望飞觉得这个东西有魔族的气息。

　　【是食魇怪的内丹。】

　　祟魇出声道。

　　【还有一个人魂与妖丹融合了，这真是奇怪。这种东西已经和人魂融合，基本上无法再次主动寄生其他宿主，你师尊居然是自愿让它留在自己身上的。】

　　云望飞将指腹按在云轻鸿的手臂上，轻轻一用力，没有契约保护的妖丹便从皮肤下露出来了。

　　云望飞捏起紫色的珠子，凑到眼前细细端详。他心中感到诧异，修行者与魔族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云望飞不知道师尊为何会收留这个东西。

　　难道是因为妖丹里的人魂？

　　云望飞只是察觉云轻鸿身上有魔族的气息，怕有什么危险，这才借机查看一番。捏着妖丹看了一会儿，问了祟魇也没什么头绪，只能把妖丹再次放回云轻鸿的手臂上，食指轻轻压住妖丹，让妖丹归位。

　　紫色的妖丹融合到云轻鸿的手臂中。

　　忽然，一抹白光闪过，云望飞眼前一亮，他再度看去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却大变样了。

　　头顶仍是如墨的夜色，但四周的景物却变成了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和连绵不绝荷叶田。

　　此处气息宁静安详，是云轻鸿的识海之中。

　　这是……师尊的梦？

　　云望飞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舟上，小舟此时随着夜晚的风，漾起一圈圈涟漪，缓缓破开重重叠叠的荷叶，船头轻轻地触到码头的木板。

　　云望飞察觉到自己应该是无意中进入了云轻鸿的梦境里，他不由地四处张望，想看看梦里是否还有别人。

　　“阿秀，走啊，去抓萤火虫呀。”一个声音从云望飞身后传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属于女子的声音。

　　云望飞转头望去。

　　码头的木板陈旧，随着那声呼喊，云望飞听到奔跑时木板发出摩擦的“咯吱”声，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提着竹篮，小跑着朝自己而来。

　　她似乎看不见云望飞，轻盈地跳上小舟，转头对身后的黑暗中又喊了一声“快来呀！阿秀！”

　　紧接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云望飞眼前。

　　那个小男孩白白瘦瘦，长得十分漂亮。

　　云望飞越看越眼熟。

　　这似乎是……小时候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