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鱼亭晚

18、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二天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我的头十分疼，刚要起身，这会才发现自己所处环境根本不是凤仪宫，而是在承乾宫偏殿的龙床上。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晚都发什么了什么，真是酒后误事啊，我又看了眼外边的天儿，看来……是去不上景仁宫给良皇贵妃娘娘请安了。

　　也不知道，明日良皇贵妃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发疯，我在心底叹气。

　　等回到凤仪宫的时候，淑妃和珍妃一左一右把我围住，表情一言难难尽，审问着我：“说，你昨晚去哪了？”

　　我慢吞吞道：“那个…我昨晚在承乾宫……”

　　淑妃和珍妃一脸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表情，紧接着又听淑妃说：“难怪今日给良皇贵妃请安时，皇上突然过去了，原本我们还以为他是去看良皇贵妃的呢，可谁知他去那竟然是给你告假。”

　　珍妃也附和道：“柔妃姐姐，你都不知道良皇贵妃当时那脸色叫一个难看，都快黑成煤球了，啧啧啧，她还以为皇上是去看她呢……。”

　　这天之后谢厌又开始频繁地召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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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十五年，这一年我27岁，入宫第十二年。

　　二月的某一天，谢厌问我想不想家人，怎么会不想呢！转眼我已离家好多年了。

　　接着我便听到他又对我说：“阿音，你家人不能进宫探望，朕又确实不能不顾规矩，不过，过两日朕要南巡，可以带你回去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慢慢酥软下来，早先冰冷的心，此时被一股温热的热流所替代，此时他的情意亦让我感到震动。

　　三日后。

　　皇上南巡，这次南巡他只带了我一个妃子，小慧从我进宫以来就一直跟着我，从来没有分开过，此时见我要离宫，忍不住眼睛红了，神情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我抱着她说：“放心，你家娘娘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宫里乖乖的啊。”

　　不一会儿，我们就在众大臣和后宫妃嫔们的簇拥下，来到龙驾前，一名小太监伸手撩开銮驾前的明黄色腾龙吐珠帘，服侍着我俩在銮驾里坐下，銮驾里甚是宽广，就似一间小屋子般，里面设了可坐可躺的小卧塌，案桌，还备了被褥，书籍，茶水，吃食等，还真是一应俱全。

　　龙驾启动，直往宫外行去，銮驾走在宫道上，又快又稳，我将帘子轻轻拉起一道缝儿，边上是一队队行列分明的御林军，漆成赤红色的宫墙和明黄色的琉璃瓦，在眼前一闪而过，我心内突然的酸了起来，自入宫那日起万万想不到，我竟然还有能出宫的这一天，城里的道路平坦，走得很快，转眼出了城，我也不问到了哪里，只听着外面得得的马蹄声，一时间，只觉得这是天下最好听的声音。

　　谢厌拉我坐到他身边，问，“累不累？

　　我埋首进他的怀里，此刻心里是满足的，我道：“臣妾不累。”

　　次日，我们的马车进了江南，我原本想跟他说，让他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回去就好，可还没等我开口，就听谢厌说，他要亲自陪我回去，不然，他不放心。

　　我虽知道他带我出来是为了让我见家人，可……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要亲自陪着我回去。

　　这让我想到了家里的父母，他们天性柔和又不爱张扬，处事更是小心谨慎，真要让他们见到皇上，他们还不得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本能的推却，“皇上，您还是先去南巡吧，这路途遥远，别在因为臣妾耽误了时间，臣妾看完家人，随后就去找您……。”

　　他打断了我的话，定定道，“朕意已定，阿音无需担心。”

　　此次回去，谢厌并没有事先派人通知，又因我们穿着便装，到了家门口时，我二人虽气势不凡，但是门口的家仆应该是不认识我的，毕竟我离家已经很多年。

　　不认识我也很正常，即使他的态度很敷衍，我也并没有生气，我虽然不生气，但我怕谢厌他气啊，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才稍稍放下心，侍卫上前命家仆进去通报父亲，只说有贵人来访。

　　家仆看了看我们一眼，皇上此时虽神态温润，但气质尊贵，不怒自威，家仆也不敢小瞧我们的身份，慌忙进去通报了。

　　不过一会儿，就见母亲身边的付嬷嬷走了出来，她先是看了我们两眼，神色微变，随后一脸惊讶，语气十分激动道：“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老奴这就告诉夫人去。”说完她就跑走了，也没说请我们进去。

　　看着付嬷嬷远去的身影，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看向谢厌一脸尴尬：“那个皇上……其实我家里人不是这样的，他们就是见到我太开心了，皇上您……”

　　我的话还没说完，谢厌就握住了我的手，只听他笑着道：“朕都知道。”随后，又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马上就要见到你家人了，阿音，你高不高兴？””

　　我微微点头，心里澎湃复杂，门内一阵喧哗，付嬷嬷陪着父母，跌跌撞撞的急步迎出来，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阿音……你回来了”，说话间她和父亲已经来到了我跟前，母亲看到我的那一刻早已泪流满面，“阿音……真的是你”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却没有像从前我在家时一样抱着我。

　　我刚想说话，却被侍卫抢先了一步，他对父亲道，“巡抚大人，我家爷前来看你们，还不请我家爷进去坐么？”

　　父母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我身旁的皇上，他们想到了什么，颤着身子点头恭敬道
　　“是……您快请……快请。”

　　一进了正厅，丫鬟们进了茶后，母亲就忙屏退了闲人，关闭了厅门，父母往前扑头跪倒，“微臣完颜.和信，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父亲说完又看向我道“娘娘安好。”　母亲也紧随其后道：“民妇温知姚，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安好。”

　　这一刻看着他们二老给我行礼，我心里有些复杂难过，可，奈何谢厌就坐在一旁，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随后，只听父亲又道：“微臣不知圣驾来临，怠慢圣驾，请皇上赐罪。”

　　我有些担心，却听到皇谢厌对着父亲朗声一笑，说“完颜爱卿快快请起，今日没有君臣，朕是陪柔妃来看你们的，你们不用多礼。”他对父亲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父母闻言抬头看向我，更是一脸惊讶，脱口惊叫道，“柔妃！”我上前朝他二人微微行了个家礼，“父亲，母亲。”

　　对于我们此次的行踪，父亲深知道事关重大，出去好一番安排布置，而我则带着谢厌去了我没进宫之前的少女闺房。

　　他一进来，就开始四处打量，随后又对我说“阿音，你去看你家人吧，朕在这里等你。”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没跟他客气，毕竟和母亲十二年不见。

　　母亲如今满头黑发竟然已经便成白发，眉眼之间，更多了几分风霜，她的眼里隐隐的带了泪，她拉住的我手，细细端详起来，眉眼温柔，“真的是阿音……回来了么？”

　　我点点头，请她坐下。此时，付嬷嬷听侍卫吩咐，已经在偏厅里摆好了一桌酒宴，我这才想起，今日我们竟然都还是水米未进的。

　　父亲陪着皇上出去用膳，娘亲在里面陪我，我整个人松懈下来，我和娘亲说不必再拘礼，之后娘亲又问我：“阿音，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今日娘看皇上待你很好呢。”

　　她的问题，直让我的心里一阵酸苦，可是我怕让娘亲担心，哪里敢说实话，只有强笑道，“女儿在宫里……很好，皇上对我，也很好。”其实我这样说也不算说谎，毕竟谢厌对我也确实挺好的，这样……也不算欺骗母亲吧。

　　母亲又跟我说老祖母在我进宫后的第五年，就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难过，我竟然连老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看到。

　　记忆里她对我们姐妹三人总是很严厉，但笑起来又是十分的和蔼可亲，她曾在院里指挥着我们姐妹三人，嘴里说着世俗的话，她总是啰啰嗦嗦的，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她从小到大对我们的疼爱。

　　如今老祖母您长眠，我长念

　　…

　　晚上，谢厌将我拥在怀里问：“阿音你今天高兴么？”我抬头看向他，道：“开心的，皇上……谢谢您。”

　　他眉眼里全是温柔，对着我深深的吻下来，口里喃喃道，“阿音，朕的身份做不到只能有你一人，但是，只要你想要的，朕都会想办法满足你。”

　　我闭着眼睛，并没有回答他，但此刻一颤一颤抖动的睫毛，暴露了我此时的心情，我感觉到他低头吻我的唇，温柔无限里，我竟然渐渐沉湎，不再记得皇宫，不再记得他是皇上。

　　我一连在家待了四日，其间堂姐和大姐一家也都回来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来堂姐过得很幸福，堂姐她生了两个孩子，如今男孩十岁，女孩十一岁，堂姐走到哪里堂姐夫就跟到哪里，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就连堂姐喝水他都要亲自喂她，每到这个时候，堂姐总是会很不耐烦的嘟囔他，虽然这样，但堂姐丝毫没有阻止堂姐夫的任何动作。

　　而堂姐夫也一直没有娶侧房，独宠堂姐一人，我想这大概是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婚姻吧。

　　大姐呢，他没有表姐过的幸福，大姐生了一个男孩，如今八岁，但他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健康，大姐家还有两房侧室，听说大姐夫十分宠爱其中一房。

　　大姐夫这个人我看不懂，他对大姐的态度也十分奇怪，我形容不上来，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一层东西，说他们二人相敬如宾也不为过，可又感觉他们其实也不止是相敬如宾，他们每次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里也是有爱意的，这就更让人搞不懂了，我问大姐，大姐却跟我说，让我别多管闲事，管好我自己就行了。

　　事后，被堂姐知道了，堂姐也说我，你没事管她干嘛，她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在她那里永远好心没好报。

　　堂姐又问我，在宫里当娘娘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生孩子了吗，可……我哪里敢告诉她我被人害得很惨，连怀孕都是奢望，我只是笑着对堂姐说，我过得很好，孩子是我暂时不想要，我不知道堂姐她信没信，反正她没有在继续追问。

　　转眼间，已经是第四天了，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这一刻，我很希望时间能够停留，这样我就可以多陪陪父母。

　　可惜啊，时间终归还是走到尽头。

　　天亮了，家里人知道我今天就要走了，都来跟我告别，出了府门，我被谢厌抱上马车，在马车行驶的一瞬间，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父母正相互搀扶着，向我遥遥相望，堂姐和大姐也都冲我摇了摇手，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特别难过，我知道这大概是我跟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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