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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主意 ...

  •   有一个比较热门的词语叫作“周一综合症”,不同群体会有不一样的体感和理解,但在校园里,这应该是一个令人忧郁烦恼又暗含期待的一天。
      这一天比较一成不变,要固定举行升旗仪式,要上一样的课程,还要开启新的五天学习日。
      但这一天也藏着很多幸运的机会,以及不为人知的秘密。
      例如,同学们总是会拿着不同的笔记、杂志或者课外书下楼,在升旗台前度过这半节课;有时候,怀揣着心事的学生们会刻意调整步伐和速度,默默与某些人保持同频;又或者,有人特地绕远,只为了经过某个班级,强装镇定地瞟一眼心心念念的人,可能是暗恋对象、闹掰的好友、也可能是自定的竞争对手。
      甚至,就连升旗仪式上,也可能会听到新鲜的内容,可能会报道“历史上的今天”,可能会颁发一个新的奖项,听到一个新同学的名字,也有可能会在“流动红旗”颁发仪式上,意外见到不同的人。
      李嘉年没有做过刻意等林彦景一起来升旗仪式的事情,他并不想太招摇,给林彦景增加被人闲话的可能性——
      除了这学期举办延迟的开学典礼那次,但那次其实也是想着要不要帮忙搬椅子,算是非典型的等待吧,李嘉年是这样认为的,但那次也没有帮上忙,因为贺新阳已经拎着椅子。
      也是那一次,李嘉年站在台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听到了林彦景的名字,又看见了她穿着校服上去领奖的样子,紧张又乖巧,严肃又可爱。
      期中考试都过去一两个星期了,怎么还不举办表彰大会?李嘉年突然想到这个事,又觉得学校动作真慢。
      七班这边发生了点小插曲。
      学生会的人拿着名单过来,通知获得流动红旗的班级派人去升旗台右侧排队,但是贺新阳还没出现,也不太清楚是去哪里了,班牌也是林彦景拿下来的。
      “同学,你们班班长如果请假了,可以叫副班长去,或者派另一位代表也行,那边已经在排队了噢。”学生会的纪检部成员已经在催。
      “噢好,那我去吧,谢谢。”
      林彦景把班牌递给旁边的女生,然后往升旗台最左边走去。
      李嘉年看到林彦景经过十七班,旁边还有一个带着学生会袖章的同学,他心里纳闷,好像今天是说没有表彰大会的流程啊,林彦景去干嘛,难道要作为优秀学生发言?但这个时间点,似乎也没有这个由头。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名堂,但李嘉年时不时盯着那边,看到最后才知道,就是领个流动红旗。
      但也不错,她在台上领奖,他在台下远望,还挺有意思。
      李嘉年发现,林彦景领奖和领流动红旗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有些紧张,摄影师拍照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些躲闪,游移几次后,最后总是落在人群外面的楼宇,那点局促感被肢体语言全盘托出。
      他有点想告诉她,下次领奖要是不知道看哪里比较好,可以看十七班的最后一排,别那么紧张。
      可是这个念头马上又被他打消了,一个学期能领几次奖呢?自己下学期就不在荆泽了。等她想起看这边的时候,站在这里的人估计已经不是他了。
      他不想给出一副时效短暂,但副作用绵长的药。
      升旗仪式结束,林彦景拿着班牌和流动红旗回教室,心里有些诧异,昨天晚自习班长来了,还收了手机,现在怎么突然找不到人,而且早自习好像也没见到他。
      到教室后,她把班牌放在教室前面的展示角,走到贺新阳的座位旁,问了问他同桌。
      “杨珏,你知道班长去哪了吗?他生病了吗?”
      “他今天早上说肠胃有点不舒服,到教室就拿了请假条去办公室签字了,也没早读,估计要第二节课才能回来吧。”
      “他应该是走得急,看着挺难受的,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交接”,杨珏看见她拿着流动红旗,伸出手接过来,“我帮你挂上去吧。”
      “嗯好,谢谢。”林彦景笑笑。
      “小事小事,刚刚我应该帮你拿班牌下去的,我光顾着聊天了,也忘记跟你说贺新阳请假的事,不好意思啊,弄得你一头雾水。”
      “没什么,这也是小事。”林彦景看他那么认真,也笑出声。
      上午第三节课开始不久,贺新阳提着一包药回来了,打报告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当堂老师还问了一下,嘱咐他不舒服的话就回宿舍休息,他说没事,然后走回座位,走的时候朝林彦景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正好对视,彼此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讲过话了,从前是可以一起协作一起倾诉的好朋友,现在却仿佛隔山隔海,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二点,中午的课结束,林彦景拿上一卡通准备去食堂吃饭,走出教室前门,看到贺新阳站在那,好像在等人。
      她停了一下,他杵在墙边,面色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于是问他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贺新阳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冷漠,又补充道:“我没吃早餐,现在很饿,医生说吃过午饭在吃药。”
      “嗯嗯,那你听医生……”林彦景话没说完,就被贺新阳打断。
      “一起去食堂吃饭吗?”贺新阳说得很用力,还有些急躁,仿佛下定决心。
      林彦景轻轻叹了口气,“班长,你自己感受到了吗?你说这话,语气里都是挣扎,好像在跟谁投降,我做了什么让你需要这样?一起吃个饭都好像是需要斟酌才能说出口的重大事件,以前我们几个也在食堂一起吃过饭的。”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是我错了,是我执拗难处。”
      很多事都错了,晚了。他这样想,但没说出口。
      “以后可以和以前一样吗?”他问,“像以前一样相处。”
      “我们这不就是和以前一样吗?”林彦景放缓了声音,又说,“其实这取决于你,我的态度一直都和以前一样。”
      贺新阳了然,似是无奈又释怀地点点头,说:“走吧。”
      去食堂的路上,贺新阳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会找很多有趣的话题聊天,两个人在言谈嬉笑间又重拾从前的默契和热络,仿佛这一段时间的陌生与隔阂只是一场重度感冒,缠绵多日,终于痊愈。
      其实林彦景只是假装出平静,前段时间她也有怨怼。她想不通,原来对于贺新阳来说,不是互相喜欢,只是友谊的话,这份关系就可以轻松推开?
      他算是自己少有的好友,但只要他想,他也可以对自己这样冷漠。
      有时候,她会对人际关系无端生出些绝望感,譬如不温不火的亲情、珍贵但脆弱的友情,还有无能为力的喜欢,都很容易破碎。
      有人单方面想离开、客观条件逼着人要离开、双方疲倦了说离开,或者离开才是更好生活的前提,什么情啊爱啊就都是包袱,甩都甩不及,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理由是自己没有想象到的,总之中了一项、稍有不慎,就无法周全。
      这些话她只会自己琢磨,不会和别人讲,但她反复想的时候,就会嵌入情绪的旋涡和自我怀疑。
      幸好眼下还可以珍惜,还有余舒云,还有其他人,拥有这些也足够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考虑到贺新阳还生着病,林彦景提议去食堂二楼吃蔬菜面,午饭后,两个人回教室,进教室时,林彦景提醒了他一句记得吃药,就回座位了。
      午休、上课、跑操、洗澡,半天很快过去,林彦景托同学带了份晚餐,草草吃过就开始上自习。
      最后一节短修快结束时,林彦景提前收拾好桌面,结束铃一响,她就走出了教室,走前照例叮嘱同学锁门。
      经过前排的时候,有个女生好奇地问她:“彦景,最近怎么都走得这么早啊?以前不是都留到十点五十,赶着宿舍关门吗?”
      “最近有事,所以偷偷懒。”林彦景囫囵解释道,然后说先走了,那人没再多问。
      下楼后,李嘉年看见林彦景,歪了下头,“这么早?不学习了啊。”
      “没早几分钟好吧。”
      “那也是,不然我会担心我变成男妲己,最后你恋爱成瘾,荒废学习可怎么办?”李嘉年佯装轻佻。
      “行行好吧,说点积极向上的,我可是学习标兵,废寝忘食。”
      “那不能忘,所以去吃夜宵。”
      到食堂三楼,李嘉年走到靠墙的一家云吞面窗口,要了两碗全家福云吞。
      刷完卡,两人在取餐口排队,林彦景问他,“那个阿姨好像认识你,你站在那她还跟你打招呼,你是不是天天来啊?”
      “是有些脸熟,也不算天天来吧,晚上下自习有时候会和同学来,偶尔自己也来,反正没什么事。”
      “天天吃夜宵,也不怕积食睡不好觉。”
      “林彦景同学,你得认识到,我是十六岁——将近十七岁、正在发育的有为少年,什么都可以落下,吃饭得吃饱,还有,吃饭的优先级大于洗澡,顺便强调一下。”
      这个人开始讲道理,林彦景不想理他,把下巴缩回围巾里,安静排队。
      取到餐,两个人靠窗坐下,这个点食堂三楼开着的档口不多,来吃夜宵的人排成几条长队。
      “好像人还挺多。”林彦景轻声嘀咕。
      “是不是又解锁一个新场景,你也可以加入,少学一小时,多吃一顿饭,我可以每天等你下自习。”
      “那还是别了,一日三餐,遵守规律。”
      “你最好是遵守规律。”李嘉年说。
      “……”林彦景被他绕进去,无语。
      吃到一半,有几个男生远远看见李嘉年,又看到和他同桌的女生,起哄地发出唏嘘声,似乎要过来。
      李嘉年听到声音,脸色拉下来,侧头和林彦景说了句,“我走开一会儿,等我一下。”
      他走向那群人,叫他们赶紧走,别来打扰。
      那些男生还是齐齐盯着林彦景这边,打量着她,嘴上说着什么她听不清。
      她对这些人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都是陌生人,但她不太想和一群陌生同学坐一块儿吃饭。
      李嘉年见他们还是一副轻狂的样子,脸色也不好看,不再多说,冷着声音反问他们,“所以你们还不走?”
      那群男生也不想找事,本来也只是好奇李嘉年和哪个女生一起吃夜宵,最多八卦一下这种罕见的场面。
      “走了走了,摆什么脸色啊。”其中一位摆手招呼剩下的人一起离开。
      李嘉年不想和他们多浪费时间,说了句“别出去说三道四”就转身走回座位,身后那群男生自知没趣,也走远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吃完后去餐具回收区还了餐盘,然后就下楼回宿舍。
      “好饱。”林彦景不自觉抱怨一声。
      “那以后不来了吧。”李嘉年说。
      “那以后可以走到食堂,再走回宿舍,就当吃过了,又不会吃撑,一举两得。”林彦景突发奇想。
      “确实可以。”李嘉年一本正经。
      两个人互看一眼,都觉得彼此幼稚,但自我感觉很良好,不用纠正。
      快到女生宿舍的时候,李嘉年又说,“我说怎么今天感觉哪里不对,天上都没有月亮。”
      “月亮在天上,不过就是看不到,以后还能看到,还有很多次机会。”林彦景反驳他。
      听到这番话,李嘉年心里得意洋洋,自己每一句话林彦景都那么认真回答。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确实,月亮有自己的主意。”
      “我也有自己的主意,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林彦景一如既往地朝后面挥挥手,踏上台阶。
      等她的身影变成一小团,消失在楼梯转角,李嘉年迈开了步子,踏着冬日的夜色,悠悠走回男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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