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生存指北》第九机关在逃伯恩山

30、从军行

　　还不等进入营地，粗劣的皮革臭味混合着马粪的味道就已经钻进鼻子里，抬目望去，飘扬的旗帜上绣着的大燕神龙金徽在太阳光线下熠熠生辉，反射出灼目的光线。见知微受不了这个味道，在马上捏住鼻子，她长于山中，难以接触人间百味，鼻子尤其灵敏，闻到这股恶心的味道，她强忍住胃中翻滚，面目扭曲非常。
　　谢断云低下头，见她如此难受，便将头上的帷帽摘下，盖到了她的头上。
　　“军营附近，也无需堤防什么。”
　　见知微刚想问她怎么办，谢断云便贴心地给了她理由。的确，她平日里戴帷帽无非是怕惹来贼人觊觎，如今已到军营门口，任是多胆大的贼人，也不敢在军营门口放肆。于是见知微道了声谢，将帷帽系紧，勉强能隔绝一些味道。
　　看了眼旁边，漆采薇驾马的姿态都挺拔多了，她前不久才学会的骑马，那时候还需要谢断云从旁看护指挥，吓得夹紧马腿不敢松懈。现在她眼里哪还有谢断云，满心满眼想着不远前的军营，只盼着能融入其中。
　　她以前不过是农户之女，连马也没有摸过，现在却已经骑得游刃有余，见知微自然为她感到高兴，可她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向后靠了靠，贴在谢断云怀里悄声问：“谢姊姊，你说采薇这样贸然投军，她们会同意么？”
　　照理说前线吃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可是漆采薇不通兵器，也不习武艺，仅凭着一腔热血便要从军，怕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她虽不爱念书，薛翮却经常在她耳边念叨，什么“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打仗从不是什么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情。对于漆采薇参军这件事，她不看好，却也识趣地没有给她泼冷水。
　　“虽然采薇并不符合要求……但女子军本就人手紧缺，只要采薇有心，我想荀将军不会拒绝。”
　　“荀将军？是女子军的首领吗？”
　　“是统领。”谢断云纠正她过于匪气的说法，她握着缰绳，眯起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军营，漫不经心地给她说道：“女子军这个称呼其实是民间传称的，实际上叫做‘红缨军’，又或者叫做‘荀家军’，统领叫做荀令羽。”

　　越是临近军营，漆采薇越是紧张。前方哨卡重重，每隔几里便有高塔塔哨，漆采薇手心沁出汗来，分不出心中是激动还是害怕。一开始有参军的想法是因拳拳孝悌之心，可受了羞辱之后，她便横生一股意气，非要闯出点名堂来，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兵油子好好看看，女人如何不能上阵杀敌？可是这段时日和见知微几人一起，方才知自己坐井观天，一腔热血渐渐凉了下来。
　　可要回头吗？不少夜里，她也曾默默问过自己，甚至几次三番收拾好包袱，但退缩的心思转了又转，还是被她咬牙咽了下去。心里总是想着还未上阵算不得逃兵，可另一面，她又想既然这迢迢远路都坚持下来了，还有谢断云等人的帮助，现在言退，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如若中途还乡，她又怎么面对那些看笑话的村里人？
　　她一紧张，便不自觉地夹紧了马腹，受她这一激，马儿受惊一跃而起，在道路上狂奔起来。
　　“采薇！”见知微看到漆采薇纵马跃出，还以为她迫不及待要进去，不过转念一想，漆采薇不是那种行为无状的鲁莽之人，便知道出了意外。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谢断云一拉缰绳，带着她也追了过去。
　　三人一马在军营前追闹，自然惹得周围岗哨注目。但不确定这几人身份，侦察的女兵们不敢妄下绊马索。红缨军军纪严明，如若只是普通百姓，绝不能轻易伤之，一切以保护百姓为要。可她们在军营附近胡闹，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谢断云虽马技娴熟，但身上有伤，前面还坐着一个见知微，短时间内竟追不上受惊乱跑的小红马。见知微见自己拖累了谢断云，情急之下一跃而出，腾身跃至树梢之上，施展轻功追赶漆采薇。
　　不知是周围的动静吓坏了它，又或是漆采薇刚学会骑马，尚没有处理惊马的经验，年轻的小红马脾气上来了，差点将她甩落下来。
　　见知微心里愈发急迫，即将靠近营门，即使是她也知道闯出这番动静来实在不妙，一定要在之前将漆采薇救下来。
　　正当她想要唤漆采薇弃马的时候，一支箭从高处激射而出，直直命中马腿，小红马一声长嘶跪倒在地，见此情形，见知微忙唤：“采薇松手！”
　　紧接着自己踩着树干撞过去，将即将狼狈落地的漆采薇抱在肩头，冲力令她直直往前撞去，见知微眼睛一闭，翻了个身，打算自己承受这落地的伤害。谁料腰间一紧，转瞬间便被一根长长的鞭子卷住了身子，钩住她俩，她心领神会，扭转身子，借着这股力量稳稳落在地上。

　　“哪里来的两个憨货。”
　　一道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过来，语气中多多少少掺杂了些许无奈，不过紧接着便是一句简短的赞许：“这个小姑娘轻功倒是不错。”
　　上下打量了一下漆采薇，确认她除了受了惊之外没什么伤口后，见知微这才转头看过来，救了她们的是两个中年女人，一个方脸阔额，竖着侧髻，两眼炯炯有神，唇角下垂，一看便知此人不好相处；另一个则和蔼多了，圆脸上点缀着一双猫眼，眉如远山，唇似点朱，神采飞扬，头上系着红色抹额，中间一点白玉，穿着打扮比旁边的要郑重许多。
　　“多谢二位搭救。”漆采薇回过神来，忙向二人道谢。她转过脸来，也对见知微说：“又害你和谢姊姊担心，真是抱歉。”
　　见知微摆摆手，她见这边没了什么事，忙向后面看去，一心只等谢断云赶来。
　　刚才谢断云在后面将一切看得清楚，见她俩被救了，也松了缰绳，悠哉游哉走在后面，四处停停走走，她这副探子的做派惹得路过的女兵频频注目，此人面容昳丽，肤白胜雪，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可是富家小姐来她们营里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姊妹在她们营中么？但她们军中俱是穷苦女子，哪家富贵小姐会抛下安稳富足的生活来投军呢？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终于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女兵来到她身边，将她们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谢断云低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抬头，她跟着马匹晃着身子，远远与红衣主帅对上视线，她勾唇，微微一笑，望着远处的女人说：“这话该让你们荀将军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