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iss Point 满足点》惊禅

37、病难自医

　　拉着迟清淮去浴室，季云思发现这里被打扫过，她才知道，迟清淮这一个小时，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做这事儿。

　　开水，帮迟清淮洗着脸，对方很乖，哪怕季云思笨手笨脚，把水弄进了她鼻子。

　　拿毛巾帮她擦脸，迟清淮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依赖。而那依赖里，又夹杂着不安。她不知道这温存能停留多久，是一天，一周，还是不过……一个小时。

　　迟清淮鼓起勇气爱着季云思，可她其实，是个胆小的人。

　　谁不怕受伤呢？谁又真的不爱自己。一个人疼了却不放手，不就是因为又笨，又死心眼吗？

　　拉着迟清淮回房间，看着她吃掉那已经攥的不成样子的面包，又给她喂了药。季云思拉上窗帘，想让她好好休息。

　　“云思……”迟清淮躺在被子里，被角都被季云思掖好，生怕她又吹了风。

　　“怎么了？”季云思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又帮她把头发绾到耳后。

　　“没……没事……”迟清淮不哭的时候，就又恢复了别扭的本性。她想跟季云思说别走，能不能陪她一会儿。可又想着季云思要工作，不能耽误了她的正事儿。

　　“睡吧，睡觉有利于恢复。”季云思笑，轻轻拍着她，那目光……温柔极了。

　　“你能不能……别走……等我睡着再走……”迟清淮的请求声很小，小到，让季云思觉得心碎。

　　她躺在迟清淮旁边，把她抱紧怀里，就像……昨晚她做的那样，手轻轻拍着迟清淮后背，“睡吧，我不走。”

　　温暖的拥抱，熟悉的香味。季云思的温柔总让迟清淮觉得想哭，是她……太缺爱了？还是太卑微。

　　可她就这么睡着了，缩在季云思怀里。

　　睡着的迟清淮很可爱，很乖巧，睫毛很长。

　　季云思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该拿她怎么办呢？这么笨，这么敏感，这么爱哭，又……这么黏人。

　　真是个麻烦，季云思心想，难不成是上辈子欠她的。

　　她这两天也没睡好，不管是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梦，还是梦里也在担心生病的迟清淮，季云思也很累。她抱着迟清淮，也睡着了，呼吸均匀。

　　她俩……其实不能没有彼此。

　　迟清淮醒的时候，发现季云思还没走，依旧抱着她。她心里开心，想伸手碰一下季云思的脸，却怕吵醒她，又缩了回去。

　　可季云思还是醒了，她睡觉轻，又……担心。

　　她睁眼，看了下怀里的迟清淮，唇凑过去，贴在对方额头上，“嗯……不烧了。”

　　只是为了看看，迟清淮有没有降温。

　　“睡的好吗？”季云思看着迟清淮，笑着问。

　　迟清淮点点头，她不太习惯……这么温柔的季云思。

　　“去洗个澡？你刚才出了汗。”季云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力气吗，要不要我帮你？”

　　帮她……洗澡？

　　迟清淮不发烧了，可脸还是红了。

　　她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季云思却笑，“清淮，你在害羞吗？”

　　迟清淮愣了下，点点头。

　　“真可爱。”换来了一个吻。

　　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大概是这个感觉。当一个人望向你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拥有着全世界，可当她挪开目光，留给你的，只有寒冬凛冽，刺骨寒冰。

　　迟清淮洗着澡，她理不清头绪。就像一开始她告诉自己，要离季云思远一点，她太危险。现在她告诉自己，要多爱自己一点，别总那么委屈，又不是林黛玉。

　　可她对自己的那些忠告，一次都没做到过。

　　她可能确实太笨。

　　屋里，季云思帮迟清淮换着床单被罩，又开窗通风消毒，她……确实有洁癖。折腾完，还喷了点给迟清淮买的香水，这才觉得舒心了几分。

　　把床单被罩放进洗衣机，说起来她俩睡的挺久，直接跳过了午饭，可以吃晚饭了。昨天买的东西被她收进了冰箱，她想拿出来热热，但是……她不会。

　　洗好澡的迟清淮进屋，发现屋里变了样。她盯着床铺愣了一下，这……不太像季云思的所为。毕竟她俩住一个屋这么久，床单被罩向来都是她换，季云思不参与劳动，只负责在新换好的床单上检阅。
　　而一般……因为新换的床单被罩会让人心情舒适，所以，夜晚总会发生些什么。

　　迟清淮甩甩脑袋，然后头晕，她还在生病。

　　下了楼，发现季云思在对着食物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云思，我来吧。”迟清淮笑，走过去，打开那些盒子。

　　“洗完澡有没有感觉好点？”季云思看着她，浅色的衬衣显得迟清淮更白，清清秀秀的相貌，看上去干净极了。

　　“有，好多了。”迟清淮点头，把脆皮烧肉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切成小丁，她打算用这个蒸饭，季云思肯定会爱吃。

　　“要做什么好吃的。”季云思后面环住迟清淮的腰，确实细了不少。她喜欢看迟清淮做饭的时候，特别认真，特别……迷人。

　　“用脆皮烧肉和土豆青豆蒸饭，烧鸭的话，会用烤箱热一下，做成椒盐的口味。家里还有蔬菜，炒一下就可以。”迟清淮是个好厨子，坚守岗位，“你……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吃饭，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好好给你做你爱吃的。”

　　“哇，这么丰盛。”季云思头靠在她肩膀上，“我都饿了。”

　　“那我快点弄。”迟清淮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她完全忘了，自己是生病的那个，而早上季云思还把她甩在沙发上，又害她哭的很惨。

　　七秒记忆，属鱼的吗？

　　季云思却没走，她头靠在迟清淮身上，轻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清新，很……好闻。怎么形容呢？像午后晒过的被子，想想就会觉得暖。也想初夏时节的海风，轻柔的包围着你。

　　迟清淮嘴笨，可她从来没对自己不好过。就连现在，在意的，也是自己能不能吃好饭。季云思聪明，她都看在眼里。

　　两个人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一个做饭，一个抱着。

　　裂痕却一点点修复，两颗心跳的很近，相同的频率，同时起伏的呼吸。

　　“云思，我要炒菜了，会有油烟，你先去客厅坐吧，饭好了叫你。”迟清淮转身，看着季云思。

　　“不要……”季云思抬头，吻在她唇上，“我在这陪你。”

　　迟清淮红了脸，又……红了眼眶，点头说好。

　　控制的再好，她那不安还是泄露出来，季云思看在眼里。

　　怕油蹦到季云思，迟清淮单手炒菜，另一个胳膊挡在季云思的手前。她的细心体现在生活的各个地方，只是，一眨眼就会被忽略。

　　季云思突然有些难过，她觉得自己对迟清淮太严格，也太……凶了点。

　　她想道歉，可……她也是为迟清淮好，苦心一片。

　　“好了，吃饭吧。”迟清淮却出了声，把她的思绪拽回来。

　　桌上有菜有饭，屋里是食物的香气，终于，又像家了一点。

　　季云思等着迟清淮上桌，而迟清淮想喝水，才发现杯子碎了，原地打转。

　　“用这个吧，明天给你买新的。”季云思拿了一个自己的杯子，倒好水，递给迟清淮。

　　“家里有就不用买了……”迟清淮小声说。

　　“这个旧了，我找个适合你的。”季云思笑，伸手掐了下她的脸，“姐姐给你买。”

　　不知道是这家店的东西味道不错，还是什么东西经过迟清淮的手，都会变得更好吃。季云思吃了两碗饭，还想吃第三碗。

　　“那个……云思，一次性不能吃太多，我明天再给你做。”迟清淮怕季云思撑到，盛饭的手迟疑了一下。

　　“没事儿，我饿了好几天，不差这一点。”季云思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很像在责怪。

　　“哦……好……”迟清淮眸色暗了下，乖乖盛饭，递过去。

　　“你也多吃点，吃饱了，才能好的快。”季云思拿过迟清淮的碗，也结结实实又盛了一些，递过去。

　　“好……”迟清淮笑笑，低头吃着饭。

　　空气又静下来，和好了，别扭和尴尬还在。

　　吃了饭，迟清淮依旧洗着碗，而季云思在客厅，选着电影。今天，她不想工作，只想陪着迟清淮。

　　端着茶，迟清淮去了客厅，季云思拍拍沙发让她坐下，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确认不发烧了，“一会儿把药吃了，早点睡。”

　　“好……”迟清淮点头，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吃饱了人会犯困，尤其是在生病，更是昏昏沉沉的。坐不太住，迟清淮强撑着，头却还是歪到了季云思肩膀上。

　　她收回脑袋，却发现季云思在看自己。

　　“对不起啊……磕到你了吧。”迟清淮有些无措。

　　“躺下。”季云思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迟清淮躺下来，又伸手轻轻帮她按摩着太阳穴，“困的话就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

　　迟清淮却睡不着了。

　　她瞪着眼睛，看着季云思，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转了性，现在对她这么好。是愧疚吗？还是什么别的。

　　这感觉太幸福，以至于她很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段感情的回光返照。

　　季云思低头，发现迟清淮正不眨眼的看着自己，笑着问，“不困了？”

　　“嗯……”迟清淮点点头。

　　季云思指尖温热，轻轻的揉着穴位，把病痛驱赶走了不少。

　　“清淮……你……为什么之前会说，你没有家，没有人要你啊。”季云思看着她，问的声音很轻。

　　……

　　迟清淮沉默着，她不敢说，怕对方觉得自己矫情。

　　“不愿意讲，还是不能讲？”季云思看到了她的顾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是我女朋友，我在意你，所以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委屈。”

　　能说吗？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现在是成年人，却克服不了儿时的恐惧，说出来，很丢人的。

　　“清淮……”季云思却看着她，“告诉我，好吗？”

　　迟清淮抵不过她的目光，她开口，还没说话，那嗓子却哑了几分。

　　故事桥段很烂大街，迟爸迟妈结婚的时候，想要个儿子。而第一胎，是个儿子，却没留住。迟清淮是第二个，可惜，是个女儿。迟爸工作忙，经常应酬喝酒，回家酒气熏天。迟妈不喜欢，两个人经常吵架，可怜了迟清淮夹在中间，没地方去。

　　争吵嘛，怎么会好看。遍地的碎片，恶语相向，她现在也经历过，痛到了骨子里。她记得母亲的咆哮，父亲的怒吼，两个人的冷战沉默，和冰冷的家。也记得他们曾谈到离婚，两个人都不愿意要迟清淮，觉得她……太像对方了。

　　迟清淮其实从小乖巧，只是死心眼。又习惯沉默不回话，挺让人生气。所以当她不回话，迟妈会打她，说她跟迟爸一个死样子。而当迟清淮回话，迟爸会制止她，说她跟迟妈一样喋喋不休。

　　两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她错了吗？

　　最让她恐惧的，是那个夜晚，她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她那时太小，路太黑，夜太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出现的人都仿佛要抓她，把她拖进无边黑暗。她记得那些陌生的脸，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没了命的跑，哭的稀里哗啦，躲进树丛里。

　　爸妈没来找她，甚至她几个星期后回家，这两个人也没道歉过一句。

　　那一夜过后，迟清淮明白，没人在意她。她有的，只有自己。

　　她不再执拗，会说迟爸迟妈想听的话。她努力学习，从不让她们操心。她出柜这事儿算是被迟妈偶然发现，父母的反应很冷淡，她记得迟妈说，你要是男孩儿就好了，谁让你不争气，自己没长个把儿呢？现在可好，不男不女。

　　心能死几次？迟清淮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天她笑着，回答道，如果你争气，把我哥留住，就不会有我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这是迟爸第一次打她，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在脸上。而迟妈脸上的失望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错了吗？她不过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一巴掌，让迟清淮心里，关于亲情的那部分信任，就这么枯萎了。父母子女一场，不过缘分，也会……有消磨殆尽。

　　所以新家的装修，没有考虑过迟清淮。而父母努力想再要一胎的事儿她也知道，只是很可惜，没成功，她还是独生女。

　　心死了，就看开了。迟清淮的努力，不过是借着迟爸的钱，逃出那个牢笼枷锁。她不能算活得苟且偷生，只是没什么尊严。

　　尊严，又有几个人有呢？

　　家对她来说，只是一间屋子，一张床。没有温暖，更别提舔舐伤口，反倒是带来了不少隐疾。

　　直到……她遇见季云思，才感受到生活里的温暖。

　　“那……你之前谈恋爱，她们没开导你吗？”季云思听着迟清淮的话，总觉得这故事太戏剧。

　　原谅她吧，她从小衣食无忧，唯一的苦恼，是父母对她关注和关爱太多，她没体验过迟清淮的生活。老毛病又犯了，她觉得……迟清淮可能是在博同情。

　　因为实在太离奇。

　　“她们……没那么在意我吧。”迟清淮笑了下，“当我表现出情绪，又或是不安……她们就会后退，觉得我很麻烦。我就识相，不再提了。”

　　这不……也是季云思挣扎过的吗。

　　“所以云思……如果你觉得累，或是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告诉我就好。”迟清淮坐起身，看着她，“这段关系，你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这话说的很偶像剧，季云思在心里翻白眼，觉得迟清淮确实烧傻了，脑子有病。

　　可迟清淮是真心的。

　　“还得给你吃点药，竟说胡话。”季云思把她拉回腿上，又伸手盖住她眼睛，“睡会儿吧，话说多了，亏气。”

　　于是两个人安静下来。

　　迟清淮没睡，回忆着自己这些经历，她不知道季云思能不能明白，可她……希望季云思能懂。

　　而季云思，觉得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她没见过迟清淮父母，但她觉得，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妈呢？她不信。

　　季云思聪明，也幸运，可这聪明和幸运，却让她无法理解迟清淮。一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小可怜，到底有多委屈。

　　可好歹知道了病根，季云思觉得自己能给迟清淮治好了。最起码，告诉她，她现在是大人了，别为小时候的事儿那么烦心。

　　可这轻飘飘的话，意味着她不懂迟清淮的痛，甚至，都没有试着设身处地。

　　我们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伤痛，拥抱那个不被人在意的自己。可每当困难出现，我们又会被打回原型。

　　人，真的能破茧成蝶长大吗？需要多少能量，又需要多少爱意。

　　迟清淮没有答案，她是个厨子，不是心理咨询师。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宽慰自己。

　　两个人躺在床上，很近，又很远。她们距离了解对方，还有一定距离。

　　想起了那被遗忘的蛋糕，季云思下楼，切了一块，插上蜡烛，让迟清淮许愿。

　　她没问迟清淮许了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

　　“清淮，二十岁，生日快乐。”季云思看着她，“以后的每一年，都有我陪你。”

　　算是承诺吗？从来不说天长地久的季云思，也被迟清淮带的，演起了偶像剧。

　　迟清淮看着她，红了眼眶，点头，狠狠的咬了口蛋糕。

　　酸酸甜甜的草莓，一如她现在，酸酸，甜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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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清淮许的愿望，是希望季云思能快乐。她每一年，都只许这一个愿望，她从不贪心。是不是……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