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总在作死》兰台卿客

4、老师傅

　　【亲，起床啦。】

　　【亲，您已经睡了超过8小时了哦，在无特殊情况下，超长睡眠会影响进度的。】

　　不要吵我！

　　穆琤抱着个大肘子啃，觉得今天食堂是不是回光返照啊，这肘子熬得香而不腻，甜蜜绵柔，配上浇汁的米饭，简直人间美味。

　　又啃了两口，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劈哩哐啷的来了段激昂的交响乐。

　　“你们不要再吵了啊！”

　　穆琤睁开眼睛，亮堂堂的光，曼纱轻拂，一条比碗里大白饭还白的手臂被自己抱在怀里，上面残留着她的口水和牙印。

　　“醒了？”

　　穆琤抬头，对上双非常想把自己砍死的眼睛。

　　赵裕穿着圆领金丝淡黄纯色大袖袍衫，腰束排方玉带，比起昨晚披头散发的慵懒，此刻她的长发已束起簪玉，人显得精神许多，红唇凝脂，愈显美貌，圆顶软脚幞头放在一方漆红木托盘上，由殿直曹垚端立一旁。

　　松手、弹起、穿衣，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穆琤讪讪笑了，力图笑得满面春风、饶我狗命。

　　赵裕蹙着眉头，扯过穆琤的衣衫擦干净手臂上口水，敛袖起身，“睡够了，就快些洗漱，过来陪寡人吃饭。”

　　吃饭！

　　穆琤眼睛一亮，一条腿蓄势弹出去，看到赵裕大写烦躁的背影，又活生生把那条腿给凹了回来，扽扽衣袂，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小步往前走，还好心关心了一下她，“你……陛下吃过饭上朝吗？”

　　赵裕回头扫视她，目光定在穆琤头上包扎的布条，那眉毛跟小山似的就没一刻放下来，“寡人已经下朝了，撞了脑袋，连时间都分不清吗？”

　　穆琤：……

　　干嘛那么凶，好意关心还关心错了？在学校的时候十一点入睡都要被耻笑老年作息，谁知道你们这天一黑就睡觉、天不亮就起来啊，淦！

　　穆琤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洗漱过，看到桌子上摆好的早餐，顿时眉开眼笑，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了。

　　鸡丝汤面，小包子大包子，白白的粥、黄黄的粥，还有八小碟酱菜，每一盘的香气都在勾引穆琤到来。

　　来了、来了！

　　等赵裕坐下，穆琤迫不及待往小座椅里一怼，把不要ooc的要求忘得一干二净，拿起筷子就要伸出魔爪，登时感受到旁边一道杀人的目光。

　　赵裕坐姿笔挺地看着她，为了保住小命，穆琤咽了口水，恋恋不舍地放下手。

　　宫里的规矩真多，赵裕这个狗东西的规矩真多！

　　穆琤望饭止饿，越望越饿，在心里狂骂。

　　屋子大而空旷，屋外齐刷刷站着一排宫女太监，屋里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就没有空着的，大桌旁边还列着宫女托盘举碗，等着伺候，比吃席人都多。

　　但满室寂静，如果不用心听，连呼吸声都不闻，掉根针只怕都是打雷的效果。

　　赵裕不知在想什么，垂眸静坐，久到穆琤以为她起太早所以困到睡着的时候，她终于抬起手指向屋门口：“就你了。”

　　被指到的小黄门愣了愣，犹犹豫豫不肯抬脚。

　　抱幞头的曹垚将东西递给另外一个宫女，特意走了两步怒目道：“好大的狗胆，今上说话都敢不听了吗！这耳朵若是不想要，割下去扔掉！”

　　“奴婢不敢。” 小黄门连连鞠躬，低头快步进来，停在桌边，端碗的宫女弯腰拿起银筷，将桌上所有菜品一一挑起一点放入碗中，再将碗递给他。

　　小黄门吃罢，复退守门外。

　　什么玩意？试毒吗？古装剧诚不欺我。

　　这个赵裕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谁家好皇帝吃个饭试来试去，都试凉了。

　　主要是试凉了……穆琤望眼欲穿。

　　赵裕终于举筷，穆琤连忙跟上，一口鸡丝汤入口，顿时温暖了五脏六腑，一天一夜没有吃到正经东西的身体发出了舒畅的喟叹。

　　爽！

　　赵裕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下来没再说过一句话，看到碟子上素包子留了许多、肉包子却全没了的时候，喝粥的动作略略一顿，看了会吃饭专注到一丝不苟的穆琤，便垂首再无其他动作。

　　一个素包加一碗米粥，赵裕吃完这么点东西，在宫人伺候下漱口用茶。

　　此时穆琤已经干完三个肉包子和半碗面，试图再去尝一口小米粥，可胃里基本满了，她便小口喝，企图安抚胃的情绪，让它多吃点。

　　“吃完了，随寡人去崇德殿。”赵裕吃完茶，随意把茶盏扔进茶托，起身走到门外。

　　宫女和中臣一同弓腰叉手行礼，赵裕居高临下睨着刚才试菜的小黄门，冷冷道：“拖下去，杀了。”

　　小黄门愣了几秒，跪下大喊：“陛下，陛下饶命啊！”

　　两名中臣上前，将小黄门拖走，足足过去半分钟，那哭喊的声音才消失。

　　穆琤：……手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

　　赵裕搁这阎王点卯呐，每天随机带走几个是吧！

　　穆琤吓得连忙暴风吸入最后一口粥，学着赵裕的方法按步骤胡乱漱口，拿着擦脸的帕子追了出去。

　　赵裕个子高，腿也长，走路属于飞得太低的类型，虽然穆琤腿也不短，可即使加速倒腾腿，还是差了一大截。

　　走过一段九曲桥，赵裕已经到了桥中间，穆琤才刚踏上桥头。

　　赵裕捻着袖子站了一会，等到两人距离缩短时，又重新起飞。

　　如此反复，穆琤终于折腾到站，跟着赵裕穿过前庭，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屋内陈设一张高足大案，一把圈椅，瑞兽香炉吐出沉香烟雾，一柄套着皮鞘的短刀物件压在白纸上，玉管紫毫毛笔搁于龙尾歙砚边，案头摞着叠奏章。

　　以竹帘相隔，往里是在阳光下安静陈列的书架，往外是摆两列椅子的会客厅，再往外则是一间幽静茶室。

　　大案的对面是一方锦绣短塌，后架屏风，穆琤正一脸懵逼的坐在那，看着赵裕于圈椅落座。

　　赵裕手指点点折子，穆琤继续懵逼。

　　“拿去看看。”赵裕不耐烦起身，把折子亲自递给穆琤，“太医院说，患失忆症的人多接触以前熟悉的事，对病症有帮助，你以前，最喜欢待在这里陪先帝看折子。”

　　啊？

　　穆琤打开奏折看了两秒，然后开始晕字。

　　怎么能这么多字，还都这么小，卧槽还都是繁体字，是不是太高估我文言文水平了！

　　怎么会有人变态到喜欢看这种东西！

　　穆琤一脸痴呆样，极力把眼睛睁大点，几乎把头埋进了奏折。

　　赵裕一把将奏折扯回来，摔在桌子上，脸色阴沉难看。

　　无意间瞥见案上短刀，穆琤都死出条件反射了，下意识脖子一缩。

　　大袖一甩，赵裕却咽下那口气，走到铜盆边洗手。

　　“陛下，康太傅来了。”曹圭站在门口说。

　　“先奉茶，我即刻来。”赵裕擦完手便将帕子随意一扔，“你到屏风后去坐着，不许出来。”

　　哦。

　　穆琤主打一个啥也不懂但听话，乖乖转过去，才发现屏风后别有洞天：矮脚几上居然摆着茶水点心。

　　好会享受！

　　穆琤立刻笑纳。

　　赵裕理好衣裳，回头瞥屏风一眼，端手而出，行于堂中，躬身作揖，情意恳切唤道：“大师傅。”

　　坐于宾客位首位的老人须发尽白，穿着圆领朱砂色袍服，未戴幞头，他放下兔毫杯盏，起身还礼。

　　两人执手复坐，赵裕亲自为老人斟茶。

　　“陛下，昨夜之事老臣已经听闻，今早马不停蹄前往宝慈殿，一番口舌，太后肯卖老臣这个面子，事情就算轻轻揭过，朝中不会再有人提及此事。”

　　赵裕喟叹，“学生不孝，大师傅已古稀之年，仍要为我的事情奔走。”

　　康彦眼中含泪，“先帝所托，臣万死不辞，只是近日来臣颇感不适，恐命数将尽，臣这一走，朝中就再无人能帮到陛下了。”

　　赵裕跪伏康彦膝头而泣，“大师傅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母亲和娘亲先后离我而去，学生就只有大师傅一人了。”

　　“陛下昨夜兵行险着，将穆师傅留于宫中，可听闻她伤及头部，前尘尽忘，若陛下想让她胜出擢选，还需多费心思。”

　　“学生明白。”

　　康彦把赵裕扶起，“为恐后位落于太后人手中，老臣特将小孙女列入参选名单，若事情真走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陛下可以考虑一二。”

　　赵裕沉默了，无论是申佑还是太傅孙女，哪个她都不想要！

　　康彦明白她想法，叹气道：“陛下，还是打算按照穆师傅先前所说，继续如此吗？”

　　“为消除太后对我的顾虑，这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我唯一可以掌控的方法。”

　　康彦点点头，颤巍巍作揖，“歧路难，老臣一定会陪陛下一直走下去，直到老臣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裕泣然，难以表状心中感激，搀扶康彦，亲自送他离开。

　　穆琤在屏风后听了几耳朵，吃东西的时候还听不清，鸡零狗碎的只大概知道又是什么后仪台擢选的事。

　　依稀记得原著里这帮人就为了擢选争来争去，黑月光回宫后参加比赛，大炮轰蚊子，顺利成功竞选，女帝开心得跟个傻子似的，殊不知是黑月光和太后联手后的计谋。

　　害，从这个角度看，赵裕也挺可怜的。

　　穆琤偷偷从屏风后露个小脑袋，看到赵裕正站在门口发呆。

　　东西都吃完了，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狗狗祟祟地试图出来。

　　“经史子集，你还记得多少？”赵裕跟后脑勺长眼了似的。

　　“啊？”穆琤在脑子里搜刮一圈，仗着赵裕看不见，露出个尴尬的微笑。

　　“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人过来教你所需知识，擢选于三十日后举行，你必须在三十日内全部学习完毕。”赵裕扬长而去，“否则，我会杀了你。”

　　穆琤：……

　　我回收刚才的话，赵裕一点都不可怜，就是活该！活该！

　　老天鹅啊，怎么穿书了还要承受学习的苦啊，我连期末都是踩着及格线过的，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