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颠倒》应忱星

52、第五十二章

　　“咻——嘭——”

　　除夕夜里的第一响烟花在春晚的背景音中绽放，紧接而来的烟火爆竹声每隔不久就会在人们的耳膜上鼓动一阵。

　　其实早几年风和市就已经开始禁了烟花爆竹，但或许是一年憋到了头，这个节骨眼上竟也无人再管这些。

　　少了那一声声的响鸣真的会失去很多热闹氛围，褚昱每次在听到第一响“咻”声时都会不自觉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抬头认真等待每一次的烟花。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放的。

　　褚昱上一秒还在为言初挑他最爱的一种酒心巧克力，下一瞬烟花在黝黑的夜空上亮起，他兴奋地拉住言初的袖子往阳台外看去。

　　橘色和红粉交织在一起，于明月高悬的天幕上开出一朵朵璀璨的花，整个天空都被灯火光亮照得红澄澄的。

　　褚昱今晚的心情出奇得好，在见到了烟花的这一刻更甚。笑意在脸上止都止不住，与万千光芒一起汇集在他明灿灿的双眸里，像往其中深埋了很久很久的爱意。

　　言初正被这样一对眼眸深深凝望着。

　　几个大人还在厨房和客厅间来来回回忙碌，本也想搭把手的闫奶奶被劝了好几遭只好老实坐回沙发上看电视，就连从来没有下过厨的言初父亲也开始帮两位女士打起下手。

　　褚昱和言初则被嫌弃添乱般赶出了厨房，他俩无奈耸耸肩，褚昱只好带着人四处搜刮好吃的零食。

　　碍于闫奶奶在客厅里时不时要朝他们搭几句话，褚昱眨了眨他灵动的眸子，特地用手遮住一边脸，以气声冲言初做了个口型：

　　“言、初——”

　　“嗯？”言初挑眉应了他。

　　褚昱偷笑一下，闭起眼睛继续说：

　　“我好喜欢你啊。”

　　又一簇烟花缤纷炸响，波动的余音也想荡漾组成绚烂的花儿。

　　褚昱做完口型之后第一时间睁开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对方，正常音量问了句：“你听到了吗？”

　　言初低头笑了一声，壁灯暧昧地照到他面上，悄悄隐藏了有些微红的耳根。

　　他郑重点头，神色认真到宛若宣誓一般：“我听到了，很清楚。”

　　褚昱通过他的心告诉了他。

　　于是荒芜不再，爱意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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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喧动只在言初内心源源不断地翻腾，他的外在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种东西不太一样了。

　　吃完了年夜饭后众人回归到闹意之中的宁静气氛里，大家安心靠在沙发上看一会春晚节目，偶尔有谁扫一眼手机处理些消息。

　　因为褚昱后来患上的不爱见强光的毛病，玉女士特意将他们家顶上装了许多柔光壁灯。此时电视屏幕光线充足，她便也习惯性没有打开那盏明亮主灯。

　　朦胧的光晕烘托出一种欲将人送入梦乡的氛围，闫奶奶看着看着体力有点不支，断断续续打起了瞌睡。

　　玉蓉想把人扶回床上去休息，还未动作就被言初母亲无声制止了。

　　言初母亲，初云摇了摇头，小声道：“把电视声音开小点就行，我妈是一定要坚持过十二点吃完守岁饺子再睡的，现在不叫醒她还能让她养会精神。”

　　褚昱打量一下那边的情形，看到玉女士顺势坐了回去。他低眉随意划拉着手机屏幕，之前加的各个班级群聊此刻都要聊爆了，一个个都在吐槽“春晚太无聊”、“家里哪一个熊孩子又摔坏我的东西和我抢吃的”之类的话。

　　学期结束前廖咏成给他们几个拉了个小群，群成员不多，他们教室“西北角f4”再加上班长万曦。言初也在里头，还是第二天廖咏成凌晨偷摸拉进来的，那架势跟做贼一样。

　　此刻这个小群里一水皆是廖咏成的图片分享，他跟留盈是一个大院里的邻居，因此也凑在了一块过年。

　　【NBBYYSNBB：[餐桌图片.jpg]】

　　【NBBYYSNBB：该说不说，咱们领导阶层就是简朴啊，大过年的两家人都凑不齐几道名贵大菜来解解馋。[流泪]】

　　没隔两分钟，留盈看到廖咏成的发言警告了他几句——

　　【月满则亏：劝你撤回。】

　　【月满则亏：一会咱们群被封了有你好看的。】

　　褚昱低笑一声，随手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身边之处净是卧虎藏龙，廖咏成常常跟人嘴炮的“今日的我你可高攀不起”竟然是实打实的。

　　他扫了一眼跟他挤在一张小沙发上的言初，微黄的灯光下阴影丛生，谁也没看见他们两个的手正紧紧握着另一方的。

　　言初视线瞟过来看到了群里的聊天，回视了褚昱一眼，没太多表示。

　　于是褚昱炫耀心理作祟，鬼使神差打出去一句：“你跟留盈一起过年？好巧，我和言初也是。”

　　发完之后挠了挠言初的掌心，得意洋洋瞥了他一眼。

　　群里顿时安静了，片刻后廖咏成率先回之一串省略号，留盈和万曦紧跟上。

　　【月满则亏：……】

　　【太阳×10000：……】

　　【独坐幽篁里：[拇指点赞]】

　　【CY：……怎么把你都炸出来了。】

　　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结果连平日几乎不发消息的晏綮之都来凑他的热闹，褚昱这时不禁有些脸烫，生出一小点后悔来。

　　【独坐幽篁里：因为我也在跟我哥一起跨年喔。】

　　晏綮之今夜的心情显然也有些好过头了，不正常到简直让大家怀疑他是不是被盗了号。

　　唯一好似落单的万曦这时发言：“这么巧啊，我也正跟我爸妈一起过年呢。”

　　一句话堵得屏幕前面的褚昱和廖咏成等人疯狂憋笑，晏綮之果然不再说话了。

　　言初看着褚昱的反应，又看了看这几条消息，不解道：“他们在争论什么，很好笑吗？”

　　“你不懂不怪你。”褚昱笑够了，收敛表情，“我想回我房间待会了，你去吗？”

　　言初自然同意。

　　两人跟大人们示意了一下，没等他们说什么便迅速溜了。

　　房门轻轻锁上，隔绝了电视节目的大部分音量，耳边倏忽安静下来。

　　月亮快躲到薄雾似的淡云另一边，夜已经深了。

　　房间内无人开灯，褚昱好心情地哼了声不知名的曲调，坐到窗边看着外面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言初紧邻着他坐下，他们肩膀挨着肩膀，褚昱仰头看天，言初则侧头望他。

　　褚昱自然察觉到了那道视线，刻意忽视了十几秒后突然粲然一笑，转过头来：

　　“你看什么？”

　　言初的答复毫无新意：“看你。”

　　“噢……”褚昱拉长了语调，狡黠眨了眨眼，“那你想亲我吗？”

　　说完略不自在抿了抿唇，补充：“脸就可以。”

　　言初无言望着他，淡淡笑了一声。

　　褚昱的眉梢微蹙，撇了撇嘴，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是没有一个好理由他就……！

　　言初歪了歪脑袋无辜道：“我只是想到那次问可不可以抱你一下时你提醒我的——‘以后不要问这种蠢问题’。”

　　这能一样吗？！

　　褚昱眉挑得更高了，反驳他，“之前你是为你自己的意图来征求我的意见，但其实不需要我同意你也可以做到。”

　　“现在问你想不想、”褚昱结巴了一下，“想不想亲我……”没有我特意提出来的准许你怎么敢。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言初那张凑近了会让褚昱抑制不住心跳加速的面容与他之间的距离隔阂彻底消失。

　　褚昱完完全全地傻掉了。

　　他木木瞪着一双眼，看到言初同样近距离专注与他对视，感觉唇上好似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

　　下一瞬间，迟钝的神经灵敏起来，他感觉自己被咬了一口。不算重，但力度足以让他心神大动。

　　言初还没有退开，同样，褚昱也忘记了要躲。

　　他们的嘴唇触碰着对方的，一点一点，言初缓慢挪动位置，从褚昱的这边嘴角吻到那边。

　　两人此时好像都忘记了呼吸，言初的动作轻柔地如同在吻一缕雾，褚昱也不敢作声。

　　他们都怕惊扰了对方。

　　静谧如水的氛围环绕着他们，暧昧同愉悦勾勾缠缠，酿了一夜的情绪发酵，让深陷其中的人沉醉不醒。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窗外又响起了几轮烟花炸开的声响，这回褚昱却根本无心去看。

　　仅仅是胸膛挨着胸膛，唇触碰唇，褚昱紧紧拥住言初的动作仿佛是一棵寄生在他身上的植物，一旦失去了这个已经习惯依赖的倚靠便会孤独而死。

　　外间电视机的人声陡然加大，是主持人们在开始大声倒数了。

　　“五、四、三、二……一！”

　　来自新的一年的礼花适时响起，窗外同时飘来其他人们庆贺新年的欢呼，房门也在此刻被敲响，是玉女士来喊他们出去吃刚出锅的守岁饺子。

　　两人静视片刻，都从对方的神情里读出了留恋。

　　言初最后又轻咬了他一下才松嘴，迎着褚昱嗔怪的目光，与人相视笑道：“新年快乐，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

　　褚昱捂着嘴推了他一把，混沌的脑子现在才开始重新运转——说好了只亲脸的呢！

　　他带着羞意瞪了言初一眼，给玉女士回了句好后转回视线，“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亲的这下就算礼物了。”

　　言初勾了勾唇角，“这的确算一部分。”

　　褚昱：“……还有什么？”

　　“还有，”言初思考几秒后认真看过来，“我收到了你赠给我的‘喜欢’，并且在努力尝试解读它。”

　　褚昱猛地抬头。

　　就听到言初用他一贯对自己那么温柔的嗓音说道：“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么我喜欢你带给我的‘喜欢’。”

　　“很绕是不是。”言初问他，褚昱迟缓点一下头，但没关系，他听懂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