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之慕》秋风如初

29、第29章 迫不及待

　　“麻烦你了。”游爷爷在慕言耳边小声说。“你奶奶总是麻烦你。”

　　“不麻烦，我可喜欢来你们这了。”慕言也小声说。

　　然后他恢复了正常的音量，“爷爷你是不是最近又没好好吃饭？感觉比上次又轻了一点。”慕言掂了掂身上的重量。

　　游爷爷还没开口，游奶奶先发难了，脸直接臭了，“老头子？”

　　声音让游爷爷不寒而栗，立马赔上笑脸，“老婆，之前天气太热了，胃口不好。你看我昨天晚饭不都吃完了一整碗饭，体重肯定没多久就长回来了。”

　　“白夸你了。”游爷爷又小声对慕言说。

　　慕言低声笑了。

　　“哼。”游奶奶也不吃游爷爷这套。

　　“小言啊，麻烦你等下去完医院帮忙去买点菜，我想吃你奶奶做的红烧肉了。”游爷爷只好换个对象。

　　“红烧肉太腻了，你血压刚控制好。”游奶奶在旁边幽幽开口。“排骨汤倒是可以给你做。”

　　游爷爷立刻顺着台阶下来了，“好好好，那就排骨汤。老婆真了解我，刚想说想吃排骨汤了。小言想吃什么？让你奶奶做，你上次不还说想念奶奶的手艺了。”

　　“是呢。奶奶做的排骨汤我想着都要流口水了。”慕言看着眼前幸福的老夫妻，在替他们开心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失落感。

　　“那等会回来你多喝几碗，还想吃什么？”游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慕言 。

　　“奶奶做的我都喜欢吃。”慕言说。

　　“这孩子。”游奶奶拍了拍慕言的手臂。

　　说着话，三人已经到了一楼，慕言小心翼翼地把游爷爷放在轮椅上，又接过游奶奶手上的行李。

　　“我等下就去买食材，保证尽快让爷爷恢复体重。”慕言笑着说。

　　游爷爷家距离医院走路也只用5分钟，时间还算早，三个人也没着急，慢慢散步过去了。游奶奶一直在和慕言聊着天，问他学校的情况，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慕言也耐心的回答游奶奶的问题，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医院里的小护士看到几个人，笑着说：“游爷爷来复诊啦？感觉怎么样啊？”

　　游爷爷连忙告状：“刚被小言训了，说我瘦了。”

　　小护士偷偷看向慕言，脸上明显浮现出红晕，“爷爷之前吃的药是有点副作用，胃口可能会差一点，这次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剂量应该会减少，爷爷的胃口就会恢复了。”

　　游爷爷立刻转向游奶奶告状：“呐呐呐，你听到了啊，不是我故意不吃饭，是药的副作用的问题。快点还我清白。”

　　游奶奶似乎也放下了心，露出了笑容，“好，是我错怪老头子你了，晚上给你加个红烧肉。”

　　“谢谢老婆。”游爷爷笑眯眯地说。

　　“行了行了，一把年纪别这么肉麻了。”游奶奶不好意思地撇过头，但脸上幸福的表情却怎么都守不住。“上去检查了。”

　　这一幕让慕言想起了几年前经常看到的情形，也顺着想起了那个人。

　　甩了甩头，他把和工作无关的想法暂时推到了脑外。

　　慕言识相地推着轮椅跟在游奶奶后面一步，游爷爷还对小护士竖了竖拇指，不知道是在感谢她为自己澄清，还是在表扬她主动搭话慕言的勇敢。

　　电梯前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他们本来打算等下一部，小护士却挡住电梯门，“你们快进来吧。”

　　慕言推着轮椅进到狭窄的电梯了，先是对小护士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对里面的其他人道了谢。

　　电梯到了3楼停下，慕言推着电梯出去，但小护士却追了上来，“我帮你推吧。”

　　“不用了，我来就好。”慕言侧头对小护士礼貌地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伸过来的手。

　　小护士跟在慕言身边，“游爷爷每次来检查你都陪着来，是游爷爷的孙子吗？”

　　慕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游奶奶就像看孙媳妇一样看着小护士，笑着说：“是啊，我们平时都是受小言的照顾。他对我们老家都这么好，对未来老婆肯定更好。”

　　小护士红了脸，“那他女朋友可真幸福啊。”

　　“小言现在没有女朋友，你可要把握机会。”游奶奶继续煽风点火道。

　　果不其然，小护士的脸更红了，“我……我去和柯主任说你们来了。”

　　小护士一溜烟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奶奶……”慕言有些无奈，他总不能和七十多岁的老人说自己虽然性别男，但性取向也是男。

　　更何况人家只是自己的客人。

　　但在这一刻，他其实还有点内疚。

　　刚开始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但和客人接触越多，越了解各种不同人的不同生活，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那么洒脱。有些人会和他聊很多家里的事，让他很了解对方的生活，所以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很难脱离。

　　而因为是这种工作关系，他也有很多话是不鞥说的。对这些把他当家人的人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部分，心里有点不舒服。

　　“哎呀，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都不想那么早结婚，觉得被束缚了。”游奶奶叹了口气。

　　“要是我们阿拓还在，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

　　“阿拓”这个名字慕言已经听游奶奶提到过好几次了，应该是游奶奶的儿子，但游奶奶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他的事。只是偶尔会听到游奶奶叫着这个名字感叹，听语气大概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慕言也无意去戳破也无意去窥探老人家的伤心事。

　　“奶奶，我一个朋友最近工作特别忙，也像爷爷一样瘦了不少。您要是有空的话，今天能不能教我做几个简单的菜？用今天的费用抵消？”慕言能做的只有说些别的事，尽量不让老人家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

　　游奶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女孩子吗？那要做些美容养颜的，要不工作一忙就容易老的快。”

　　“男生朋友。”慕言无奈地说。

　　而游爷爷则是悄悄捏了下慕言推着轮椅的手。

　　“男生啊……”游奶奶有些失望，“男生也要保养，你们现在工作压力都大。等下回去的时候去菜市场，奶奶保证教你几道简单又好吃的家常菜。”

　　“简单就最适合我了。”慕言一脸严肃地说，“为了做个饭把人家厨房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游奶奶笑出了声，“怎么还能把厨房烧了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说到做饭就特别不情愿。我们那时候也是自己摸索的，慢慢就学会了。”

　　“你奶奶刚结婚那时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炒鸡蛋都不会。要不是为了照顾阿拓……”游爷爷本来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到这里立刻停住了。

　　可游奶奶却继续说：“就是，阿拓那孩子太挑食了。鸡蛋炒的硬一点就不吃了，调味重一点也不吃。我的厨艺都是被他逼出来了。”

　　说着，游奶奶还露出了笑脸。

　　是那种想到幸福的事的时候露出的幸福的笑容。

　　这应该是游奶奶第一次在他面前说阿拓的事。

　　“那怎么办啊，我肯定学不会的。我只要达到能吃的标准就可以了。”慕言蹙着眉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什么标准？”游爷爷也放心了，露出了笑容。提到阿拓，游奶奶的心情时好时坏，他也拿不准什么时候会踩到妻子的泪点，只好尽量不提。没想到今天不经意间的提起，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暴风雨。

　　“就是毒不死对方就可以。”慕言严肃地点点头。

　　“爷爷状态不错啊。离好远就听到你们的聊天声了。”柯主任听到门边传来的笑声抬起了头。

　　“是啊，有老婆有孙子，状态肯定好。”游爷爷哈哈大笑。

　　轮椅推到桌子旁边，柯主任拿出听诊器开始检查。

　　几分钟后他放下听诊器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上次的手术很成功，身体恢复的也很好，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后遗症。药肯定还是要吃，但可以减少剂量。”

　　“那食欲就不会影响了？”游奶奶立刻问，对于老年人来说，总觉得吃得好就代表身体好。

　　柯主任抬头看向游奶奶，“秋儿刚才和我提过奶奶担心爷爷身体突然消瘦。药的副作用肯定还是会有的，但确实不会像之前那么明显了，想要立刻恢复术前的体重那不可能，慢慢来吧，重要的是恢复的好。”

　　被点名的小护士在柯主任身后红了脸，但还是忍不住偷看了慕言一眼。

　　“那就好。”游奶奶则是看向游爷爷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还是不能吃得太油腻，也少吃点肥肉肉啊蛋白质之类的，瘦肉和蔬菜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主食也少吃点，碳水化合物的糖分还是太高了。”柯主任叮嘱，“如果没什么事，下个月再来复诊就可以了。”

　　写好的单子交到慕言手里，柯主任又对身后的小护士说：“你陪着去趟取药处，跟他们说一下，把剂量写清楚。”

　　“好！”名为“秋儿”的小护士抓着衣服激动地说。

　　慕言本来想说自己去就可以了，但在游爷爷游奶奶和柯主任的三重夹击下，只好放弃了。

　　“麻烦你带路了。”

　　虽然他不管是陪游爷爷还是自己，都来过医院很多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取药处。

　　“这……这边。”秋儿走到慕言身边。

　　慕言看了眼小护士身上的名牌，原来全名就是林秋儿。

　　转过一个弯，慕言说：“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陪我去了，取药处我认识，去过好几次了。”

　　“没……没事，”林秋儿低下头，试图掩饰眼底的失落，“柯主任让我陪你去，这是我的工作。”

　　慕言也没拐弯抹角，“抱歉，我最近挺忙的，没毕业工作也没定下来，暂时没有交女朋友的意思，抱歉。”

　　连续两声抱歉，说明了其中的不可能。

　　林秋儿看向慕言，眼角湿润但还是扯了个微笑，“那你还真是孝顺，都这么忙了还陪你爷爷奶奶来医院。游爷爷身体恢复地很好，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慕言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林秋儿的话。

　　取药处在一楼，两人再次搭上了电梯，可慕言却明显地向旁边靠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秋儿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她第一次看到慕言陪游爷爷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虽然两人之间的交集也只停留在她站在柯主任身后帮忙照顾一下游爷爷。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看得出慕言对自己没兴趣，但喜欢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电梯在二楼停下了，门打开，外面居然站着10几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狭窄的空间里，慕言最后只能挡在林秋儿前面，把人藏在角落里，尽量不让别人，和他自己，碰到对方。

　　好在一层楼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医院里的人也始终来去匆匆，电梯很快又清空了。

　　慕言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对他点点头，然后走出了电梯。

　　慕言想追上去，可身边还有个林秋儿，楼上还有等着药的游爷爷，他不能那么做。最后只能看着那个人渐行渐远。

　　其实他也不知道追上去要说什么，解释自己和林秋儿没有特别的关系？可宁霂又不需要他的解释。

　　最后慕言什么也没做，只是跟在林秋儿身后走到取药处。

　　药还是那些药，林秋儿给他解释剂量的时候他有些分心，想着慕言，想着他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

　　他试图从最后那个眼神中找到蛛丝马迹，可以告诉他宁霂在想什么。

　　可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因为宁霂的那个眼神，只是单纯的看到了他的眼神。

　　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慕言？”林秋儿解释完了剂量发现慕言并没有在听，而是盯着电梯的方向在发呆。

　　少女心还是很脆弱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揉了一下。人家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自己啊。

　　“嗯？”慕言回过神就看到眼前的女生一脸失落的样子。他顿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女生，虽然自己是不会和她有什么发展，但每次来医院的时候林秋儿对游爷爷的上心也是显而易见的。

　　“抱歉，我走神了。”

　　“没事，我把剂量写在盒子上了，你回去后再看吧。”林秋儿忍住发酸的鼻子对慕言扯了个笑容。

　　她没有再陪慕言回三楼，而是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放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可能需要点时间。

　　而再次回到三楼的人一走出电梯，就看到坐在走廊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游爷爷拉着游奶奶的手在小声说着什么，游奶奶似乎笑得很开心，慕言躲到了转弯处的阴影里，没有去打扰这岁月静好的一幕。

　　不想看可又忍不住看。

　　慕言就这样一边躲着一边看着那对七旬的老夫妻。

　　他们的生活过得算不上有多富裕，但夫妻感情非常好，虽然有点小病小灾，但家里始终收拾得干净整洁。

　　是慕言最羡慕的那种生活。

　　就这样看了十几分钟后，他才忍心过去打破那份幸福。

　　“药开好了，回去吗？”慕言轻松地说。

　　“走吧走吧。”游奶奶看到他站起了身，拉住他的手，“怎么样？去了那么久，和秋儿聊得还好吧？”

　　“没有，您想多了，我和她不可能。”慕言无奈地说。

　　游奶奶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慕言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也不能勉强，“我还是觉得那孩子不错，细心，动作也比别的小护士温柔很多。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也没用。”

　　“奶奶，我保证，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肯定带来给你看看，好不好？”慕言小小地撒了个谎。

　　“好好，我等着。”游奶奶笑着拍了拍慕言的手。

　　他们本来打算把游爷爷先送回家再出去买菜，今天天气不错，现在觉得还是一起去趟超市。

　　游爷爷自从几个月前做手术，就没怎么出过门，活动范围就是他们的两室一厅。今天柯主任也说可以让游爷爷适当地出门，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让他可以顺利过渡从病房生活到社会生活。

　　柯主任对这方面的关注比普通医生要多，他保持的理念是不管痊愈还是不治，一旦疾病发生在了我们身上，我们就要做出相应的对策。因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左右人类的兴趣，所以就算是痊愈，也不能忽视它对心理上造成的影响。

　　于是乎，三人一起来到了菜市场。

　　要说这几年以为整治城市面貌，很多菜市场已经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了，好在游奶奶家附近的这个菜市场因为卫生一向干净，还是存活了下来。

　　一进门就是蔬菜区，游奶奶走在前面张罗着要买什么，慕言推着游爷爷跟在不远处。

　　“小言你喜欢吃什么菜？”游奶奶投入到一件事里之后，仿佛重回了少女时代，就算对着的是货真价实的萝卜青菜，她眼神中的兴奋也是显而易见的。

　　“游奶奶一直这样吗？”慕言忍不住问。

　　“不是。”游爷爷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游奶奶的身上，“她以前最讨厌做饭了，总觉得油烟味会弄到她身上，但有了……”游爷爷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阿拓之后，她每天都会想尽办法做各种吃的。”

　　游爷爷没再继续说下去，也许是因为游奶奶拿着好几袋子的菜走向他们。

　　“买了点土豆胡萝卜炖肉，你们爷俩还有什么想吃的？”游奶奶兴奋地完全不符合现在的年纪。

　　可又丝毫没有违和感。

　　“老婆再做个醋溜白菜吧。”游爷爷说。

　　这道菜没有多复杂，但却是游奶奶在嫁给游爷爷的时候，第一个学会的菜。

　　还是从游爷爷那里学的。

　　而游奶奶也知道他点这个菜是什么意思，毕竟维系夫妻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又兴致匆匆地去买娃娃菜了。

　　慕言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忙碌的人。

　　等到他们离开菜市场的时候，游奶奶手上已经拿着好几个袋子，装了满满的食材了。

　　“我拿吧。”慕言接过游奶奶手上的带子。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没错，吃得很开心。

　　因为饭菜特别好吃。

　　游奶奶虽然说会教慕言做饭，但最后却什么都不肯让他做。

　　不管他拿起的是食材还是刀具，反正最后都被游奶奶抢过去了。而慕言只能对着空空荡荡的琉璃台，“奶奶，我要做什么啊？”

　　“你啊，”游奶奶一边切着菜一边瞥了他一眼，“你把西红柿洗洗吧。”

　　虽然慕言并不知道哪道菜需要什么食材，但他还是乖乖听话地把西红柿洗干净了。

　　还有圣女小番茄，也一并洗干净了。

　　最后四菜一汤端上桌，慕言赶忙说：“怎么做这么多菜，怎么吃的完？”

　　可游奶奶没让他轻易躲过去，“你爷爷今天检查一切正常，要庆祝。”

　　是啊。

　　偏远山区都会说冲喜，更何况繁华的柳市。

　　可慕言又不觉得游奶奶是为了让自己起到“冲喜”的作用。

　　“那您还是教我做饭吧。”慕言笑了笑，“我非常、特别的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