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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练气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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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集中修炼的时候,云泉派来了客人。
豪华的轿子送上来尊贵的王室子弟,筑基境界的散仙作陪,领头的总管跟掌门谈了一会儿话,再之后,所有人都走掉了,只留下了一个人。
——王室私生子,王衍。
据说是因为他的仙赋失去控制,所以被送到云泉派修炼一段时间,掌握自己的仙赋之力。
苏筝的“联结”靠指尖接触,王珩的“百鸣”靠嗓音。
王衍刚来的时候没有说话,就连掌门跟他交流的时候,他也是用手比比划划,不肯出声。他小心翼翼的,很怕带给人麻烦。
他暂时在云泉派住了下来。
他害羞白净,做事温吞缓慢,云泉派有弟子看他长得跟小白兔一样,心生怜爱,又不信仙赋之力,尝试接近,结果刚哄得对方开口说一个字,就神智混乱,大庭广众下丑态百出而浑然不觉。
真是可怕的仙赋。
正处于自尊心强烈阶段的少男少女们不敢靠近了。
王衍被当作贵客,高高地供起来,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人。
苏筝也常常是一个人,而且她也有仙赋,她和他是同类人。
这种同是天涯人的“落单感”和人类天生的群居属性驱使她去找了他。
集中修炼后,辰时,微风和煦。
王衍正在他自己的住处雕木雕,木屑堆积在桌面上。他的神色很认真,布满细小伤口的手上正攥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
苏筝走到他面前,他仍专注在自己手上的木雕。
“阿衍师弟。”苏筝突然出声。
虽说王衍的年纪不比她小,但按照师门先来后到的规矩,她也是他的师姐。
王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木雕藏起来,又见来人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女,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少顷,王衍站起来拱手,对她行了一礼。
“我叫苏筝,也是仙赋之人。”
在更内敛的人面前,苏筝倒成为了一个主动的人。
王衍讶然,随后眉梢间便笼了一层欣喜,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又好似想起什么,黯然地垂下眼眸。
指尖蘸了点茶水,提笔在桌上写字。
——你的仙赋是什么?
说起这个,有点丢人。苏筝颇为不好意思地回答:“是认字识字。”
王衍盯着她发愣,好似在仔细理解她的话。苏筝这才发现他有一双非常动人的狗狗眼,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认真,好似只能装下一个人。
随后,他弯了弯眼睛,对她释放善意。
跟想象中王族的倨傲和清高不同,王衍是个温和甚至自卑的人。
他无害得跟小白兔一样,苏筝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王衍挺直腰部,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桌上写: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苏筝看着“第一个”这三个字,心情愉悦,但她还是有几分不信:“你是王族的,之前没有朋友吗?”
王衍摇摇头,食指落在桌上,按出一个水印,但是什么都没写。
苏筝说:“那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们的付出是相等的。”
王衍诧异地盯着她,在生长环境和天赋百鸣的影响下,他的共情能力特别强。他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苏筝的忐忑和欣喜。
王衍把桌上已经雕刻成型的小兔子递给苏筝。
“送我的?”
王衍点点头,细瘦的字体一笔一划出现在桌面上:你喜欢吗。随后抬眼看苏筝。
苏筝的心里微微一动,毫不吝啬夸赞:“当然喜欢,你真厉害。”她捏了捏木雕兔子长长的耳朵。
王衍的字在桌面上磕磕绊绊地形成:那那你还喜欢什么动物,我雕给你。
苏筝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但此刻苏筝在专心地跟小师兄聊天。
“兔子、猫、鸟、鱼,我都喜欢!”苏筝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我最喜欢狗狗啦!”
没有聊什么特别的话题,但是他害羞透了。
——那我都雕给你。
“每天一个吗?”她故意逗他。
谁知他比她还兴奋,脸上爬满了绯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聊什么呢?”上方突然传来顾长慈的声音,温柔如清风,“这么开心,我叫你都没听到。”
他习惯性地想摸摸苏筝的头,但苏筝在前些日子就决定不要再让他那么重要,立刻躲开了。
顾长慈的手不自然地顿住了半空。
然后慢慢收回。
王衍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异动,慢慢地写字解释:在聊木雕。
顾长慈看到他脸上未褪的绯红,试图笑了笑,但没笑出来:“挺好的,你们都是同龄人,有喜欢的东西挺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没看到一如既往的亮晶晶的眼睛,只看到苏筝靠着别人聊天的后脑勺。
最近一段时间,苏筝疏远了他。
顾长慈察觉了。但他不明白。
失落的心情放一边,顾长慈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阿衍,掌门叫你。药浴的时间从一天一次变成一天两次。”
王衍慌慌张张起身,点了点头,冲顾长慈行了一礼——从凡尘王族来的人,礼节周道繁琐。
随后又在桌上写:阿筝师姐,我泡完药浴来找你。
苏筝:“好。”
顾长慈垂眸看着那行字,滋味难明。他带的孩子,结交了新的朋友。
*
王衍果然信守承诺,泡完药浴后就敲了敲苏筝的门。
苏筝拉开门,就撞见他开开心心的狗狗眼。他身上还有一股沐浴后的潮意,以及隐约可闻的苦涩的药味。
“掌门说我今天能说三句不带仙赋之力的话。”他的声音干净、清澈。
苏筝:“那你现在只剩两句了。”
王衍指了指外面:“阿筝师姐,我们出去玩。”
王衍手工制作了两个竹蜻蜓。细长的杆子在掌心里一搓,竹蜻蜓就会旋转着升上天空,等不转的时候,就会掉下来。
“这是我爹教我的。”王衍说,但他说完这句话后,面上突然失落,也不知道是因为说话次数已经用完,还是想起了他的爹。
苏筝说:“真好啊,你有爹教你东西。”
王衍投给她疑惑的眼神,然后睫毛颤了颤,似是明白了什么,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苏筝抬头,视线随着竹蜻蜓移动的轨迹,思绪却在放空。
她想起了在凡间乞讨的时候,经常看到路边有小孩吃冰糖葫芦、玩大风车和竹蜻蜓。当时她就在想,她这辈子可以玩一次吗?为什么偏偏是她在受苦呢。
竹蜻蜓坠在柔软的草地上,苏筝跑过去捡起来。
竹蜻蜓再度起飞。
它顺着风,自由、潇洒,无拘无束……然后卡在了头顶的树杈上。
苏筝:“……”
苏筝挽起衣袖,抱着树干,双腿扣着,脚蹬着,一溜烟像个小猴子一样窜到了树上。树下的王衍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就是满脸钦佩。
苏筝抱着主干,一抬手就勾住了竹蜻蜓,往松软的草地上一扔,然后灵活地下树。
王衍脸上的崇拜之情都快溢出来,即使没说话,也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他指了指苏筝,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树干。
“你也想上树?”
王衍点了点头。
苏筝挑了一棵好爬的树,言传身教,教他怎么发力,脚踩在哪里。苏筝第一次教别人,说话翻来覆去,磕磕绊绊,心里很没底气,但王衍听得很认真,乖巧照做。
很快,他爬到了高处,双手抱着树干,低头冲苏筝笑。
苏筝挠了挠头,也回了一个笑。
王衍抬头,以以前从未看过的视角,新奇地望着远处的云,此起彼伏的山尖,以及树下黑漆漆的苏筝的头顶。在国君府多年的沉闷似乎因为这次新奇的体验而暂时离开。
他没有欣赏太久,想着不能丢下苏筝一个人等太久,于是正准备下树。
在摸索下一个着力点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踩着树疙瘩的脚突然一滑,整个人被体重牵引着往下坠。
苏筝也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王衍就掉在了她的旁边。
他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冒出虚汗,但因为顾忌着自己不受控的“百鸣”仙赋,死死咬着牙,在地面上发着抖,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苏筝不会医术,修为也才练气一层,与普通人无异。在这种情况下,她帮不上什么忙。
“我去找掌门,我去找师兄师姐。”她有点慌,但勉强让自己镇定。
王衍乌黑的眼瞳浸了些泪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苏筝起身,迅速跑向师兄师姐的住处,但是都没有人,她急得头晕目眩,她一面喊叫,一面敲门,正准备去更远一点的正殿找掌门,就听见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阿筝,有什么事?”
“……二师姐?”
二师姐沈沓星“嗯”了声:“我正在修炼,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苏筝站在空无一人的住所前,跟脑海里的二师姐对话:“阿衍从树上掉下来了。”
二师姐沉默片刻:“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