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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花臂大哥瞥到台下,动作更加残暴野蛮,多了几分炫耀力量的滋味。

      裴晚安一边手撑着桌一边打电话,他尽管来历神秘,外貌太过扎眼,提溜罐子喝汽水,五官愈发精致,美的肆意,在台下频频引来侧目惊艳。

      不知对面是说了什么,裴晚安蹙了蹙眉:“……那行,你过来。”

      徐英喆来得很快,“怎么?乖。”把外套舒展铺开披在裴晚安身上。

      “晚饭想吃什么?”

      裴晚安嗅到外套上的味道,青柠,大小也是徐英喆的身量,动了动让外套滑落下去,懒洋洋地窝进座椅里,挂断电话不久就有人带着热切觊觎给他让了座位,眼皮半阖:“随便。”

      烟瘾又上来了,他倚着靠背,从包里摸出一包烟。

      徐英喆睨他:“你长本事了?”

      徐英喆闻不惯烟味,闻到点烟味就咳嗽得不行,可这时的意味不在徐英喆闻不闻得惯,是在前半年裴晚安有了极大的烟瘾,压力大的时候,每天用这口气吊着,毁得嗓子说不出话来,之后控制,才渐渐好起来。

      “嗯。”裴晚安懒懒敷衍着,没管徐英喆渐冷的眼神,点上一根。

      青白的烟雾扰扰,他娴熟地吐出了一溜烟柱,隔着一片迷蒙,看起来性感又冷漠。

      “抱歉,我会很快。”

      他很快地抽了半根,才轻描淡写的开口:“戒烟就是为了吸。”

      “他们自己的公司该上市了。”

      这个他们,是指在那个遥远而又荒诞的光鲜时代,他曾经终日为伴的一群人。

      仅仅一年,他的生活和未来,已经完全偏离轨道,而他们已整装待发,准备走上台描绘宏图,奔向另一个崭新的人生。

      他自顾自的说:

      “国还是要回的。”

      离开就是为了回去。

      这个小崽子,把他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住了半年,吃喝住宿烟全供,久而久之就有一种主导者的感觉。

      而裴晚安的自尊心也被激发得,反抗越发的强烈,结局是他希望两人吵了一架,不来往了。他不觉得需要受这小崽子的气,他不欠他的,徐英喆年纪轻轻当上高级法律顾问他帮了大忙。徐英喆也不欠他的,在他最难的时候,养了他半年。

      不是每个人都会愿意被带着手眼通天,给车给房,带你发财。你尽力了的小恩小惠他看不上,而他尽力的一份善意,别扭的你都会觉得像侮辱。

      “裴晚安。”

      徐英喆目光沿着裴晚安纤细的指尖一路上移,掠过点缀淤青针孔的白皙手背,单薄的衣领,落在了他毫无慌乱羞赧的噙笑的脸上。

      那张脸坦荡的,就好像他说的分明只是不甘于屈居于曾经那些人下的问题。

      徐英喆看向裴晚安腕间那串若隐若现的纹身,语气微重:“不管怎么样,“结束权在我”,这是你送给你自己的礼物,说到要做到。”

      裴晚安抖着烟头的动作一顿,没应声。久久,只剩绵长的呼吸。

      醒来就觉得一天难捱,日子像过个没完。

      都说比起才华熄灭,更让人心碎的,是骄傲多疑,心里只有自己的傲骨学会享受起妥协。

      他羡慕曾经自己那轻而易举做到骄傲的幸福,偏偏他的生活现在不人不鬼。

      若不以烟吊着,生出在喉咙的剧痛和对自己的恨,何来反抗的希望?

      *

      “不是吧,还没整完?”

      “犀兽不行了,要弄这么久。不会要弄一晚上吧操!”

      闲坐一旁玩手机的一人回了一句:“那小子骨头硬,废了还爬起来,还能咋办。”

      花臂大哥脸色并不好看,操了一声把臂带扔下来。嘴硬的都见的多了,各个都自以为有骨气,怎么也不肯低头,最后还不是被打到认怂,灰头土脸的收尾,即便不认怂,废了弄到昏迷,不认也得认。

      打拳最烦遇到这样的,打到死还跟弹簧似的压到底一下又弹起来,还他妈什么地都揍过了,无从下手。

      臂带飘忽,飞出铁笼,落在脚前。

      裴晚安喝了口水,沿着看上去。

      他十九岁开始参与公司事务,主要是打理裴振国放养的他妈妈留下的那部分产业,只能硬着头皮上,后来毕业进公司两年,倚老卖老、耍赖泼皮、自视甚高,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但他没见过,这么难以形容的人。

      他只记得那一瞬间身体上的感觉,一身鸡皮疙瘩,和下意识屏住的呼吸。

      这个人被一脚踹到了铁笼栏上,浑身的血,佝偻着后背靠住金属。

      浑身颤动。

      在笑。

      慵懒的呸了一口血沫,指尖把玩着血痕,阴鸷黑眸内火光不灭,在对手身上打量,对着强大数万倍的敌人神经质的闷笑,整个人都在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癫狂的笑背后是止不住的疯狂杀意。

      杀意,真的是杀意。

      甚至由于花臂大哥的发抖和逐渐地外强中干,产生没头没尾的困惑。似乎是真的很困惑,为愚蠢的敌人能杀死他却不敢,而替敌人感到不甘。

      浑身透着一股暴戾又疯癫的邪劲儿。

      这人一头黑发,额前的碎发在眼皮上戳着,头顶上还炸着几根。

      在一万两千公里以外的大洋彼岸。

      是亚洲人。

      或者说,是国人。

      那是一张长相十分出众的脸。

      人很高,脸很瘦,眉骨硬朗,下颚弧线干净利落,整个人线条薄而利,像把刀,极少年感。

      肤色极白,轻薄似纸。

      输赢昭然若揭,周围都是讥嘲和催促的嚎叫。

      但一双眼,残酷,漆黑,看人没有温度,熟悉得让裴晚安没由来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裴晚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他。

      但又觉得在某个时刻,有人也曾那样看过他。

      他不免觉得好笑。

      旁边有人问:“没人治他?你们干什么吃的。”

      黑拳主持人在旁边吃瓜,梳的小辫乐得颠颠的,同样是一个黄种人,却与台上境遇截然不同,推推墨镜,叫屈:“也就这一个月吧,听说是个黄种人小骨架软柿子,那些人好像都轮着把他给打了,千岛来的曼尼普尔那么牛逼,还不是最后被温亭湛在最后反杀打残了。”

      “……”

      裴晚安浑身僵了一僵。

      恍然间,在他随波逐流的那一年,他忆起一只熟悉风格丝血反杀重击庞然大物的蝼蚁,雨幕中,隔着玻璃转门的冰冷黑眸,那是一道,不肯弯曲的脊梁骨。

      “就在最后丝血反杀的,啧,够狠的,够可怕,我都没见过几次那么凶的。半个耳朵都被扯下来了,右眼上缝了二十针,耳膜破裂。”

      “温亭湛就是那场架打完出名的,他后面每打一场架不见血不会停的,根本不要命啊,而且还特别擅长蛰伏捱到逆境翻盘,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会回敬讨还万倍。”

      “而且一旦上头,打趴下了还不停手,之前有个一直歧视黄种人的红脖子每次都挑他虐打,终于被按地上锤了,结果他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剔骨刀又连捅了三刀。”

      主持人啧啧赞叹:“这可是疯到,对手下败将还连捅三刀的疯子啊。”

      裴晚安忽然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温亭湛是这黑市拳场的拳手。

      裴晚安不知道这人在这黑市待了多久。

      只知道这人对他恨之入骨。

      一年前,这人还是商界璀璨新星,被他一手扼杀。

      什么才会随波逐流?

      死去的事物才会随波逐流。

      生命的意义在于不顺从。

      前半生,他是死的,随便洋流想把他带到哪里去。所以当爸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裴晚安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并且做到了最狠。

      他淬了一把最毒的枪。

      独角兽企业捷讯轰然倒塌。

      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有人死有人受伤但他没有,他认为这是空枪。后来他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回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他随波逐流造的孽,现在在这个果敢老街黑市似乎没几人知道,而在场的对温亭湛造过孽的人里,都已经被温亭湛回敬讨回来。

      裴晚安这个把他弄破产的始作俑者,似乎成了唯一还未来得及彻底赶尽杀绝的一条漏网之鱼。

      裴晚安的目光不自觉在台上人身上停了一会,黑背心紧绷,腹部肌肉线条一目了然。再往上,喉结凸出,脖颈脉络分明,一直沿至下颚,整个人懒懒散散搭在铁笼上,带着混不吝的笑意观看敌人气急败坏到惊慌失措,直到露出破绽。怪不得台下气氛渐渐热烈主动成这样,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

      卑微如蝼蚁已是如此惊艳肆意,待顶天立地时又该如何夺人心魄。

      下一个上台的拳手完全不在状态,勉强招架几下后就举起左手:“我不打了,退赛、退赛!”

      直到温亭湛转过头。

      四目相对。

      人群攘攘,准确无误捕捉到他的窥视。

      裴晚安没躲。

      暴雨欲来,晚风悄然拂过,掀起他半边黑发。

      温亭湛的眼像被一盏冷水浇下的沸酒,黝黑,深不见底,凉得没有温度。

      终于穿越半载寒冬,抵达裴晚安的面前。

      不是一载。

      人人看到天鹅说倨傲,人人看到疯犬说残暴,人人不知道,在半载前暗夜,他们如何流血,如何痛爱。

      *

      大概是头一次烟吸这么快,又也许是空腹喝汽水,裴晚安眼前泛起闪烁,黑白雪花。

      他弯着腰,在卫生间呕吐不止。

      一年来每个夜晚熟悉的感觉涌来。

      他感觉他在纯黑色的海水里面挣扎,看不到海岸,更看不到光。

      他看见沙滩上被冲上岸的陶瓷人偶,长着和他一样的脸,沿着单向的脚印走过去,大坑里面堆叠着上百个这样的人偶。

      他以为就要溺死在脚下突然变出的黑海,雪白的陶瓷人偶变作一头看不清脸的黑色怪兽,冲他桀桀怪笑,嗓音凄厉,要把他拉入深海。

      海水却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

      永无止境的黑暗被稀释了,彻骨的冷意也仿佛削骨般的缓慢退却下去,他就像躺在松软的云端,整个人被粼粼日光暖得舒服得不想睁开眼睛。

      裴晚安总算不情不愿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

      这人的身影遮挡住他视线里所有的光。

      眯了眯眼睛,舔了舔牙齿。

      “裴……晚安。”重逢,温亭湛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比他还哑,低的吓人。

      裴晚安激烈地咳嗽起来,精神都快要恍惚了,双手抱膝,噗嗤笑了出声。

      一个淬炼到没了心肝的男人,和被他疯了似的折磨之后,仍然笑得出声的仇家。

      在国内的半年里,省城的逃亡,十二次割腕,也有这人的几次手笔。

      被白眼狼家人赶出家门的裴家太子爷叶落落在异国发现正被裴家人利用来铲除他的报应,也是因果。

      偿还子虚乌有的债,他没的能用割腕应付,他有的自然会被收缴取用,白天夜里,都是翻滚的欲望,每个无法言说的夜晚,这人都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双手抓攥两只大手,张开腿,颤抖中睁眼,仔细看着这张脸。

      有的相遇,从开始起,没有救赎可能,从开始起,就是一场血腥暴力的灾难序曲。

      裴晚安被这荒诞的情境笑出了眼泪,万里之途,动力不是爱他,是恨他。就像支撑他的,不是感情,是凌驾于所有感情上的利益。虚弱难受中,他没心力应付,不耐烦伸手把横在面前的腿推开,口吻自私极了,眼神像淬了毒。

      “温亭湛,你忘不了我。”

      为把你弄破产的人所着迷,你够贱的。

      在人看来,他全然忘记以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

      毫无悔意。

      没好气道:

      “不做了,腰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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