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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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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裴晚安恢复过来。
他主要是刚才头皮有点麻,他没想到温亭湛会这么直接,这么“没眼力见”,干脆给他一把挑明了,火才噌地一下子冒起来。
说不清这股不对的源头是他反而成了猴急的那个,而往常该是这个位置的温亭湛反而成了劝君珍重身体的那一个。
还是在某一个瞬间。
他真动情了,像水蛇缠着这个人乞求“温柔的爱我,陪我一起吧”,别的什么。
也许是这个原因:
如果有人问:你讨厌蠢人还是坏人。
裴晚安会说:我讨厌蠢人。
有人问:要是有人烧了你的房子,再来挑衅你说:我就是故意使坏呢?
裴晚安:这是蠢坏。大多数人的坏是蠢坏,能被揭穿下场狼狈的坏都是蠢坏。
有人问:那怎么样才是纯粹的坏呢。
裴晚安:无限接近于“坏”的型相。极致的坏一旦出现,我注意到的就只有极致。极致这个词汇多么迷人。
有人问:所以你并不排斥坏。
裴晚安:我只讨厌呈现真理的方式过于粗蛎和残缺,掺杂着过多本不应该有的东西。
极致的坏是一种优雅,而且能构思做到这样的人也很强大。像是古典乐一样可以让人陶醉、沉沦,也生出兴致与之较量交锋把玩。
……又也许是别的原因。
裴晚安狠狠给温亭湛一膝击,在黑暗里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不讲道理地侧过身体让温亭湛让出空间让他下去,对着后视镜,看到有他主动送进口,让这疯狗咬自己一口的牙印,把扣子扣的死死的。
“被狗咬了。”
“哟,骂谁呢?”
温亭湛笑吟吟在旁边,手搭着窗。
裴晚安板着脸不说话,抽出一支烟抽起来,重重地抽进去,再轻飘飘吐出来,隔着烟雾,他头靠后,微抬着下巴睨着别人。
他骨相好看,无论怎么摆,也哪哪都漂亮。夹着烟的手漂亮,下颌线漂亮,喉结形状也小巧漂亮,被扯开领口的衣服松垮垮堆他身上,展露出来的身体部位也都瘦而修长。
头发黑,眼睛黑,皮肤白。
白里透冷,整个人都冷飕飕的。
刚才水蛇似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见了,现在这样,是他那阵劲逐渐下去,人又清醒过来的模样。
嘴里的烟突然被抽掉。
肩膀突然被人捏住。
他被温亭湛扳着,脸必须直对这人,裴晚安眉头皱起,“干嘛?”
这人没说话,额头一偏,覆上他的额头。
这人体温极烫,额头干燥,一瞬间的触碰让裴晚安的呼吸止了一下。
“还真是,你发烧了。”
裴晚安把这张近距离在黑暗里更精致一点瑕疵没有的脸推开,“我知道。”
温亭湛:“怎么又烧起来了?”
裴晚安:“谁让你天天神出鬼没吓我。”
温亭湛没计较他的甩锅行为,只问:“回家吗?”
“……嗯。”
“你也该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吧。”
“我的爱人,在一次事故中被人杀了,我在复活他。”
“……”
“你希望我会这么说吗?哈哈我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
梦还在继续。
裴晚安恍惚间又看到了他被作为那只疯狗的软肋,在阿尔法克斯湾被绑走,后来等疯狗闯过来,抱着晕厥的他大发雷霆,听说那群人都被卸掉了胳膊。
这只疯狗一路上都在骂他,平时多好脾气极尽卑微这时就有多神经质。
“说了会怎样?你觉得就凭他们几个能要了我的命?你就这么嫌恶我到死了离开我也好?”
裴晚安能感觉到,他自己正攥着这只疯狗的袖子,拖着虚弱的音:“你没事就好。”
裴晚安能感觉到温亭湛抱着他的手僵硬了。
那是他会说出的话?
这只疯狗脸颊上还带着黑血,那是之前舔吻他时,被他用拉链上的银扣子狠狠地划了出去。
滴答。
滴答。
哗——
先是几滴黏稠的黑血,逐一,滴落在床单上,然后血流如注的喷涌而出。
手的主人捂着一只眼,凝滞了几秒,然后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近似癫狂的趋势,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当时的裴晚安平静,半真半假,眼里情绪却复杂,轻声说:
“疼吗?爱就是会让人感到疼的。”
当时,那只疯狗则眯起浅色眼睛,一边的眼里血晕正在泛开,声音明晃晃暗藏着愉悦,“哥哥现在的样子……看着,好可怜呢。”
这疯狗说得不假,彼时彼刻裴晚安的样子,确实是看起来可怜极了。
漂亮的青年僵硬死死的攥着衬衫,身体很不自然,带着警惕紧绷得像一张弓,不得不去前倾,被困在身后那“人”及面前的墙壁之间,所能容纳的空间更小了,踮起脚尖,像快要溺水的天鹅去够稀薄的氧气。
脸因为恼怒有着一层淡淡的粉晕,咬牙切齿地羞红了脸,长长眼睫挂着几颗水珠,不知道是细汗还是生理性发狠的泪,有种罕见不设防的脆弱愕然。
衣服很薄,依稀有了细瘦的骨架线条美。
但即便是在如此狼狈无助的状况下,那双眼仍闪烁着令人着迷的不屈意志和火光灿烂的勇气。
那是一个无比耀眼、诱人的灵魂。
伺机而动,任何一点机会都会让他逃出生天。
可这只疯狗早已熟悉他的身体,一如他将其的力量如匕首把玩在股掌之间。
在这只疯狗锲而不舍勾诱下,他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发热,这感觉比疼痛更叫他心生恐惧。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已泪流满面,这只疯狗的每一下触碰与进出都惹得他不受控制地轻颤。
“都鼓起来了,肚子……”
“没事没事,宝贝你太瘦了,肚皮薄薄一层,里面就当然什么都看得见。”
“别按……”
“嘘,唔,我不按,不按好了吧?”凑在脸前带黑眼圈的邪恶俊脸像毒蛇吐舌,却怎么也不像自述的那样,“我可是你的狗呢,你看我多听你的话啊,我多乖。”
“等等,我才刚好!”
“你完事就算了嘛,我还差得远呢,怎么,不喜欢?那我走了?”
“我……我没说不喜欢!”
偏还有狗叫在他耳边诱哄他:“晚安,你想要怎样?说出来。”
彼时的裴晚安索性自暴自弃,双腿缠上了这人劲瘦腰间,拉起衣摆露出小腹,挑衅又别扭地依恋:
“有本事你就来。”
“我能让你爱一整夜。”
“当然,我当然会爱我们晚安一整夜,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嗯?”
“你刚才好像说了我是……”
裴晚安茫然又愉悦地呢喃:“我叫晚安,我是温亭湛的小……”
说出那三个字后,他听到温亭湛不仅用诱哄的引导话术骗他主动坐上来生小狗,狠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浅色妖异眼眸变得阴鸷,“果然只有那个只懂得掠夺诱骗的东西才能够得到哥哥的青睐和好脸呢。”
“没关系,哥哥没有错,错的是过去的我,那个鬼东西,哥哥是要得到应得的奖励的。”
“答对了,乖孩子。”
*
“还记得吗,你本来是不愿意的。”
是啊,他本来是不愿意的。
裴晚安发现这个人跟他以往提携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些人都尊重他怕他,向他乞求过恩惠,当他高兴就赏他们一点。可温亭湛从来不怕他,不仅如此,还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热情迸发时会带一点粗暴,有时让人恼火有时让人可笑,还总能克制情绪约束感情。
他恨温亭湛,不爱这个人。
可这个人充斥着叫他意外和炫目的成分,有时柔和地像猫咪,有时戾气丛生像只疯狗,有时会虔诚地称颂忠诚和美好,还可以用冷酷而玩世不恭地语气评判各种邪恶反叛的反骨,让裴晚安心向往之,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是一个极致温柔的爱人,转眼间又冷嘲热讽,当裴晚安恶毒回击,这人却引以为乐,每一句恭维都是一语双关,最温柔动听的话也让人起疑,他们会一起去去做离经叛道的事,鼓励裴晚安不要拘束,饶有兴趣地赞许,有时又对他的小伎俩挖苦是强取豪夺,在他耳边轻轻说上天不允许这么亵渎玩乐来气它。
其他人都可以被他理解及控制,裴晚安对于其他人都可以有一种半带轻视的优越感,却唯独对于温亭湛,不是。
他总被温亭湛搅在困局中浑浑噩噩愉快又过一天。
裴晚安并不理解温亭湛,也不想花费心力去理解,尽管温亭湛经常令他感到困惑。那双浅色妖异感的眼眸常常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偷注视他,当他捉住时,那双眼睛里充满着机敏、渴望和期待。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裴晚安有一次生气地问,“就像守在老鼠洞边的猫一样!\"
温亭湛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只是笑笑。裴晚安转眼就把这事忘了,也不再费心去想这件事和其他与温亭湛有关的事。生活总是变幻无常,没必要为这个人费心,况且现在日子过得也很快。
只是有时他会想到还未报的仇怨。
可为什么又愿意了呢?
被温亭湛打着“裴晚安钦点的名义”实际他自己主意的烂尾楼后来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废弃老旧的工业城远看起来,像是国内那种新世纪转型改革后钢厂配套的老式职工宿舍楼,只不过与国内会被居民创造性极强的改造使用,到黄昏,灶烟从一个个门洞里飘出来,像个巨大的冒烟的蜂窝似的不一样。
这栋烂尾楼彻底没人管,像是闲置了十几年,破败摇摇欲坠,墙面黑黢黢的,像是长年被黑烟所熏。
摩托车停,裴晚安被撞了一下,撞在这人的背上,嫌弃地蹙着眉,扶着这人背下来。
这地方不是给人住的,是给植物住的。
烂尾楼旁垂着一棵茂密的老树,遮挡后面五栋高的楼房,那树味道很香,上面缀着一串串白嘟嘟的珍珠链,裴晚安凑近才发现是白胖胖的虫子,头皮都发麻,一阵鸡皮疙瘩,急忙避开。
绕过右侧一道镂空的铁楼梯,锈迹斑斑,就到了扇卷帘门,倒像货品集散或中转站。
银发柔软的疯狗蹲下开锁,铁皮哗啦啦作响,抬住卷帘门起身一托,灰尘在室内黄昏里泛滥荡漾。
裴晚安本来老大不乐意,愣了愣,唇角轻轻弯起。
银发的他:“怎么?”
裴晚安:“很酷。”
温亭湛没说什么,只突然就得寸进尺地来搂裴晚安的腰,嘴角勾了勾:“进来。”
温亭湛刚进来又出门,裴晚安看他,他抬手拉卷帘门,肩膀牵动了丁字黑T恤下摆,露出精瘦的小腹,上面性感而陌生的纹路。
一道红色的夕阳从窗帘缝儿投射下来,把视野切割成两半,那人的银发在光晕里泛着光。
那是一轮红日。
那是后来永远让裴晚安回忆起沉甸甸的景象。
在当时,只让他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