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小熊》只余

78、我们都在雨中，光中和曾经的回忆中（完）

　　“住手顾海棠！”路清涟反应迅速，双手举起唯一的长拐用尽全力击打他的手肘：“你疯了！”
　　他手中的弯刀摔在地上，被赶过来的林笙一脚提到了最远的地方。
　　林笙挡在路清涟面前，一脸不可置信：“你……”
　　顾海棠的左手无力垂在身侧，湿发堪堪遮住了他朦胧的眼睛，他缓缓蹲下身，从昏迷过去的男人手里拿起匕首。

　　小雨淅淅沥沥砸在残垣上，卷起了陈年的旧土翻滚而下，掩盖了一些嘈杂。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路清涟大声喝止：“你这样是会……”
　　“我知道。”顾海棠唇瓣微张，抬眼静静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锐利又清明，让路清涟愣在原地，察觉到了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顾海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永除后患，想举起匕首，想斩断过去男人给他带来的一切痛苦……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杀了这个男人。
　　“为什么。”路清涟就这么看着他，向来清晰的脑子此刻完全宕机，被不理解和心疼充斥着。

　　“海棠！”后面的陈衍文和圆圆总算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又注意到手里握着匕首的顾海棠，一时间脑子都没转过弯来，就这么直愣愣站在那。

　　顾海棠没有回头：“我今年17，现在的情况完全属于正当防卫，就算他死了，我也只是防卫过当，惩罚依然能够减轻或免除。”
　　路清涟完全不知道他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后路，眼中透着震撼和不可置信，嘴巴几次张开，喉咙就像被刀片划过一样说不出话。

　　就在这一瞬间，顾海棠就要举起匕首往男人身上落下。
　　“发什么神经！”陈衍文回过神，一边拉着圆圆跑过来，一边大声喊回路清涟和林笙的思绪：“快拉住他！”

　　路清涟从震撼中猛然回神，她松开林笙扶着的手，用尽全力往顾海棠身上扑。
　　一阵天旋地转，本就拿不稳的匕首落在了地上，顾海棠躺在地上，看着伙伴们担心的目光和路清涟流泪的双眼，第一次觉得雨天也不算难捱。
　　就这么想着，他平静地在叫喊声中沉入黑暗。

　　…
　　当天深夜。
　　路清涟好笑地看着在病床旁边打地铺的几人：“待会护士该过来撵人了。”
　　“我已经先把人撵走了。”陈衍文被子一盖：“讲真的，以后大家都在医院买个床位吧，一个个的天天往这凑。”
　　林笙给了他一脚。

　　圆圆从门外进来，把一大壶姜茶给每人分了一大杯：“快点喝，不然明天上考场的时候该头疼了。”
　　林笙闷闷的：“我感觉现在就该头疼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要不是后来于晚次带了警察过来，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路清涟因为伤口发炎，早一些去了急诊，并没有听见后面的事情，现在正好问一问：
　　“警察有说什么吗？”
　　陈衍文已经迷迷糊糊了：“叔叔阿姨们说了，明天情况特殊，高考结束之后再来找顾海棠写笔录。”
　　“不过他能在明天之前醒来吗？”圆圆有些担心。
　　路清涟点头：“医生说他没什么大事，就是高压松懈后晕过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刚才的那一幕依然在几人的脑海中盘旋，林笙甚至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顾海棠。
　　他很聪明，又冷静，像是在沉默中爆发的疯子。

　　话才刚刚落下，床上的人就有了动静。
　　“顾海棠？”路清涟时刻关注他的状态，见他缓缓睁开眼，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
　　陈衍文几人被她的话惊醒，连忙爬起来围在病床旁边。

　　顾海棠缓了好久才看清伙伴们的担心的脸，他扬起一个苍白的笑，缓缓开口：
　　“对不起。”
　　“你也知道对不起。”陈衍文瞬间就清醒了，那会的惊惧全部转换成了现在的阴阳怪气：
　　“麻烦下次背个炸药包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解决，吓唬我们算什么本事？”
　　路清涟拿起床头的苹果塞进他的嘴里：“少说两句吧你。”
　　“你就护着吧。”陈衍文狠狠咬了一大口苹果：“以后有你吃亏的。”
　　“他呢？”顾海棠想要坐起身，被几个人拦下了。
　　“你先别起了，直接一觉睡到明天起来高考吧。”林笙的语气硬邦邦的。
　　毕竟她和路清涟直面过这人决绝又冷漠的一面。
　　圆圆也赞同：“对啊，其他的事你先别担心了，于叔叔已经解决好了，他让我们准备好明天的考试就行。”

　　顾海棠应了一声，其他人也觉得困了，互相道了晚安就盖上了被子，房间又回到了刚才的寂静。
　　“你看我也没用。”路清涟知道顾海棠还没睡，现在一直盯着自己看，又开始用他惯用的卖可怜招式：
　　“这次你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知道吗？考完试后等着赎罪吧，我可帮不了你。”
　　说着，还晃了晃自己的腿加重他的罪恶感：“因为你，我又得在床上多躺几天。”
　　“对不起。”顾海棠又说了一句，他有些无措地想要坐起身，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路清涟气得想给他一拳，又怕打到零碎的伤口上，干脆躺回自己的床上闭眼睡觉：
　　“老老实实睡觉，之前陈衍文怕你又发疯，让人给你打了一点镇静，睡一觉就没事了。”
　　顾海棠看着她背过身气鼓鼓的样子，被困倦裹挟的意识越来越淡，只留下一句：“好。”

　　这一天有惊无险地度过，第二天一早路韵瑶和于晚秋才知道消息，早早就赶到了医院给几个孩子祛祛晦气。
　　于晚秋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放松心态，平常心去考，考不好也没关系。”
　　她把带来的早点一一分给几个孩子，大家一块用完之后坐上于晚次的车各自前往自己的考点。
　　路清涟因为昨天那一折腾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气得不轻，这三天说什么都不会放她离开，甚至大费周章让装修师傅给她抬了个小电视打发时间。
　　路清涟美滋滋地吃着水果，假模假样地说了句是不是太破费了。
　　哪知道医生扶了把眼镜，镜片后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眼：“你的小男朋友出的钱，我哪会破费？”
　　路清涟：？

　　她气得把贱嗖嗖的主治医生赶走，路韵瑶正好买了牛奶进门：“医生怎么过来了？这电视又是哪来的？”
　　路清涟打着哈哈混了过去，路韵瑶也没有再追究。
　　“清涟。”原本还在看着电视，路韵瑶突然开口：“你爸爸之前想要过来看你，又想着你可能不愿意见他，只让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

　　路清涟满不在乎点头：“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接过路韵瑶递来的东西，随意撇了一眼，差点给自己吓了一跳：“股份转让？”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他说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但做任何事之前要跟他讲一声，他会给你提些建议。”路韵瑶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心里感慨万千。

　　她记得清涟第一次主动提出把自己留了几年的长发剪掉的时候，那会她才刚上高一两个月。
　　伴随着的，是愈发开朗的性格和圆滑又严谨的为人处事。
　　一开始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偷偷去找班主任打听反而得到了整个办公室老师的夸奖。
　　“也许她本来就应该这样，只不过之前因为某些因素被抑制了。”
　　当时那个年轻的班主任就是这样跟她说的。
　　也是因为这一句话，她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存在问题，自己的女儿是不是长期受到家庭因素的影响。
　　后来她不再催女儿按时回齐家，不再害怕她出远门收到危险，不再给她更多的唠叨和限制，一切就这么慢慢变好了起来。
　　她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未来也会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作为母亲，她不能给女儿戴上最初的镣铐。

　　“妈妈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路韵瑶在听见路清涟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就是想要反驳回去。
　　她已经有了个孩子，也有了工作，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孩子，还能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呢？
　　但她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看着路清涟笑吟吟的眼睛，心里竟然也开始思考自己以前想去做的事情。
　　看来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她也该和清涟好好学习了。

　　…

　　为期三天的高考终于圆满结束，顾海棠的考场是几人之中最远的，等他赶回小伙伴们约定的地点时，发现自己被放鸽子了。
　　“你说清涟她们啊？”于晚次摇下车窗，把墨镜摘下来吹了声口哨：“她们刚才就坐飞机开始她们的毕业旅行了。
　　还是我给送过去的。”

　　顾海棠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生了会闷气，随后打开车门上车：“带我去机场。”
　　“你去什么去？”于晚次难得看他吃瘪，乐得不行：“高考都结束了，待会去公安局做了笔录之后跟我去一趟公司熟悉业务。”
　　“我可是跟你妈妈报备了，这个月还是跟我一块混吧。”

　　顾海棠又不说话了。
　　他现在心里讴得慌，也知道这是伙伴们给他意气用事的惩罚：“她没有留什么话吗？”
　　清清真的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吗？

　　“哦，有啊。”于晚次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她叫你办完事再去找她们，好好反省之后再跟她发讯息。”

　　顾海棠：…她好狠的心。

　　高考结束后的少年就像是挣脱了牢笼的大雁，翅膀一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外头玩得不亦乐乎。
　　而顾海棠则是被于晚次丢到生意场上磨砺自己，不过两个月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但好歹有了些说话艺术，再也不是一开口就呛人的小孩。

　　他比以前爱笑了很多，应该说是学会了表达自己心情吧？
　　路清涟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顾海棠，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怎么笑得比脑袋上的太阳还要炙人。

　　“你变了好多欸。”林笙直言不讳，眼睛在陈衍文和顾海棠两人身上看了又看，最后指着陈衍文嘲笑：
　　“你看，海棠都已经变成老道稳重的大人了，你还跟小屁孩似的天天就顾着傻乐了。”
　　“你再说！”陈衍文脸一下就红了，两人闹了一会，他就和顾海棠勾肩搭背讨教变成熟的方法。

　　五人小组总算是在新加坡凑齐了，路清涟也开始给自己的毕业旅行添上句号。
　　她们先去找了蔡时归，好在是掐准了点，不然指不定又要错过了。
　　“来这边玩的这几天就住我家吧，我家房间多。”蔡时归很高兴自己又多了几个伙伴。
　　路清涟一愣：“会不会给叔叔阿姨添麻烦？”
　　蔡时归不以为然：“放心吧，他们又吵架了，这会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国家去了。”
　　另外几人：…哇哦，好新奇的维持感情的方式。
　　几人在蔡时归的带领下疯玩了好几天，离开的时候蔡时归特别高兴地跟她们说再见：
　　“接下来的路注意安全啦！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我已经申请到大陆的学校了！”
　　路清涟紧紧抱着她：“那就下次见啦。”
　　“下次见！”

　　结束的第二站，她们又来到了德国，路清涟把一路带着的特产分了些给单暖，给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可是帅美女呢，别随便掉眼泪。”路清涟无奈单晴说来就来的眼泪，明明是一个看着很酷的短发姑娘，没想到还有这层反差萌。
　　单晴这一年的时间里在跟一个很厉害的老师学习，而这个老师路清涟和顾海棠也认识，就是威廉的女儿莉莉安。
　　两人给威廉老师报了平安，又各自说了自己的专业发展倾向，获得了一些感悟和认识之后就再次道别离开了。
　　最后一天，她们又去了巴戈利亚大剧院。
　　这时的连恩娜和安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新生代歌剧演员，几人好不容易才和她见了一面，互相留下祝愿之后总算是正式离开了德国，结束了她们的第二站。

　　本来最后一站是去日本看南莳，但南莳早一步给路清涟发了讯息，说她已经到了羊城。
　　情况突然，几人匆匆改签，最后一站就回到了羊城。
　　“阿南！”
　　路清涟把行李塞进顾海棠手里，像个火箭筒似的冲到南莳面前，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好久不见了。”
　　圆圆和林笙也冲上去抱着她们。
　　南莳红着眼眶，眼睛仔细看着自己好友们脸上细微的变化：“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们。”

　　南莳已经考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并且还是在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学中。她追逐的梦想完成了大半，所以才想着在并不算长的假期里回来看看自己的好友们。

　　就这样玩了几天，在南莳离开前，她们再一次登上了华安寺。
　　“这次还要求绳吗？”陈衍文问。
　　这时正是华安寺淡季，来的人不多，四处都空旷明亮，几个少年结伴走在一起，让整条新铺的水泥大道都充满了生气。
　　路清涟笑着摇头：“这是是来许愿的，来年新年才能求平安绳。”

　　几人在小师傅的带领下拿到了自己的签纸，虔诚在堂前许完心愿之后才缓缓打开。

　　“你们都许了什么愿望啊？”林笙晃了晃手里的大吉签：“我可是一定能实现哦。”
　　她们这会已经走到了偏堂玉兰树下的石凳处，围着石桌吃起了点心。
　　“愿望不是说了就不灵了吗？”圆圆歪头，大大的眼睛透着不解。
　　陈衍文也觉得是这么个说法：“对啊，不过我是中吉签，多少得靠自己了。”
　　大家把自己的签子敞开，发现大中小吉沾了个遍。
　　“运气真好。”路清涟由衷觉得高兴：“我们的心愿都会实现的。”
　　她以前从来都不信这些，但她是重返高中的亲历者，不知不觉中对神鬼有了敬畏之心。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这会来闲逛的老人家要多了一些，但下山的路依然是空旷的。
　　几人在前面谈起了毕业旅行的奇闻异事，南莳听的认真，也跟着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而路清涟和顾海棠走在最后，两只一大一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许了什么愿望？”路清涟抬头看着玉兰，轻声问他。
　　顾海棠拾起花骨朵，停下脚步和她面对面。
　　他轻轻撩起路清涟的头发，把花骨朵别在她的耳上，眼里的笑意泛着璀璨的波光，嘴上的话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件困扰了他很久的事：

　　“感觉你和我的小熊有点像。”

　　路清涟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她心虚的目光四处乱转，脑子也跟着混乱起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哈哈…玉兰花好漂亮…”
　　拜托，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煞风景啊？

　　顾海棠直起身，再次握住她的手：
　　“对，今天的天气很好，话也很漂亮。”

　　下山的大路上铺满了纯白的玉兰花，这条路旷阔又平直，几个少年就这么在这条顺遂的大道上，一起通往她们会到达的地方，去迎接更大更惊奇的美好世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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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终终终于正文完结啦！！感谢各位看客宝宝的陪伴，清清和小花的故事到这就告一段落了！他们的未来充满未知与光明，但一定会时刻携手并进。
接下来就是写一些小番外啦（比如小花为什么会喜欢小熊，路妈妈和于阿姨又是怎么认识的？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当然，如果大家喜欢的话，我可能还会把陈意老师和方颂的姐弟恋也写出来~）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接下来的一本书我会写四人小组＋编外成员小反派鸡飞狗跳的魔法学院生活（群像群穿类），专栏里还有大小姐x孤岛岛民的现代言情故事静候大家光临！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