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小熊》只余

27、小花的回礼

　　“打扰。”如玉的少年今日穿了米色的针织外套，向清冷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以至于路清涟还是第一次失礼地盯着他脸看了很久。
　　这家伙今天怎么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换芯子了？

　　这场对视时间稍微久了些，就连路妈妈都觉得奇怪，走过来问：“怎么了？是谁来了？”
　　路清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啪一下把门关上了，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卖…卖保险的。”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被小花漂亮的脸蛋蛊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因为隔音不好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顾海棠：?
　　“别闹，我都看见人了。”路韵瑶轻轻拍了她的脑袋，越过她打开门。
　　看见门外站着的温润男生，她惊地愣了一下：“你是…清涟的同学？”
　　她觉得顾海棠有点眼熟，但不知道自己在哪见过。

　　毫无准备的面对面让原本还镇定的少年也开始有些慌张：“呃，嗯…阿姨好。”

　　路清涟扒在门上看他在外面磨蹭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另一位姗姗来迟的拜访者。

　　是顾海棠的妈妈。

　　“阿姨好。”这次路清涟倒是正常打了招呼，但敏锐地察觉到顾海棠妈妈在见到她时，前进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

　　准确来说，是见到路韵瑶后。

　　路韵瑶看着昔日旧友发间盘绕缕缕白发，满是不可置信：“婉秋……”

　　——
　　两个女人虽然在客厅那聊着不为人知的旧时事迹，但那表情算不上是好看，更没有许久未见的朋友再次重逢的欣喜。

　　而被赶进房间的路清涟和顾海棠互相对视，无所事事中带着一丝尴尬。

　　“上次发给你的资料看了吗？”路清涟开始没话找话。
　　顾海棠点头：“已经看完了。”

　　这话落下，房间又一阵安静。

　　路清涟挠了挠脸，好半天又憋出一句：“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突然就来了？”

　　还穿了这么…好看的新衣服。

　　顾海棠小心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那串晶莹的项链：“我妈看见了，就说要过来回礼拜年。”
　　太过贵重的礼物会让他妈妈有些惶恐，要不是他说这是路清涟给每个人准备的礼物，这串手链估计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也因为知道是路清涟送的，顾妈妈才想着年前过来回礼拜年。

　　路清涟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有些嗔怪：“那你也不早打个电话说，我们家刚吃完晚饭都还没收拾呢。”

　　不过说到这个，她又想起刚才顾妈妈的表情：“你妈妈刚才表情好像不是很好看…”

　　要不是她知道路妈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真的会以为她们两人是多年不见的对家。

　　顾海棠看着她好奇的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附和：“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认识吧。”

　　路清涟的房间很大，还有一个可以晒太阳的小阳台。
　　今天他们才刚从魔都回来，舟车劳顿又身心疲惫。
　　所以两个少年就躺在阳台铺的小毛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月亮聊天。
　　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会让他们有默契地闭上嘴巴，喧闹过后又开始上一个没聊完的话题。
　　虽然这些话题全部关于学习这类的无聊讨论。
　　时间就在这样的岁月静好中走过。
　　等路清涟被路妈妈叫醒的时候，顾海棠已经和他的妈妈离开了。

　　“去床上睡吧。”路韵瑶轻轻拍着她的脸蛋。
　　窗户的缝隙中渗入的凉风把她吹地迷迷糊糊，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却仍然对那个问题不依不饶：“妈，你认识顾海棠的妈妈？”
　　她上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也不可能知道了，妈妈还没来得及跟顾海棠见一面就不在了。

　　但这个问题没有等到回答，身体的酸痛不断击打着她的意识，在睡过之前，她只能听到几声模糊不清的低语。

　　夜色温柔，月光皎皎，有人抬头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残月，心里想着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月亮。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晚风，只是眨了眨眼，就物是人非了。

　　……

　　今年的新年和上辈子不同，没有救护车的尖叫也没有妈妈在耳边哭泣的声音。
　　没有灰色而茫然的前程，也没有天人一方的绝望。

　　过年大年初一当然是去外公外婆家吃饭。
　　只是路清涟没想到，陈意也在外公外婆家。

　　“师姐。”陈意见到路韵瑶，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喊了一声：“最近怎么样？”

　　师姐？

　　路清涟挑眉，她之前没发现陈意和自己妈妈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细想也是合理的，毕竟妈妈是外公路教授的女儿，那他的学生都要喊她一声师姐。

　　“就那样。”路韵瑶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红包塞进她的手里：“又一年了，我还真是看着你长大了。”

　　“师姐…”陈意无奈地拿出来想要塞回去。
　　她都三十好几了，每年都像个小朋友似的收师姐的红包像什么话。

　　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的路清涟抓了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啃着，耳朵竖地高高的听着从没听过的故事。

　　和往常无情潇洒的女强人形象不同，今天的陈意倒是有几分小辈的样子。
　　让路清涟有点不适应，甚至觉得如果陈意是一部动画里的人物，现在估计被观众指着说ooc了。

　　一把瓜子见底，路清涟转头面向外公。

　　“外婆呢，最近有好点吗？”

　　之前让他们去体检，果然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外婆肚子里长了个小肿瘤，虽然前期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路清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和路妈妈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将它取了出来。
　　不过只是个小手术，外婆恢复地快，在医院住了不到两个月就转回家休养了。

　　“你外婆还好，就是最近睡得多了。”外公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呵呵的。

　　家里没有人做饭，几人在这儿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之后就一起到市中心的酒楼吃饭。

　　今天是大年初一，明明是和家人吃饭的日子，陈意却没有回家的打算。
　　路清涟想起那个又吵又闹的家伙，陈衍文口中的姐姐，应该就是陈意吧。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但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家呢？

　　饭馆大厅很热闹，要是不早点定位置的话，可能今天就不一定能吃得上饭。
　　爆竹烟味儿在外，炊火菜香味在内。
　　家家都点的九菜一汤，就是吃不完也能是个很好的意头。

　　吃到一半，热茶就凉了，路清涟叫了半天，见服务员都忙的脚不沾地，只好自己去热水处打热水。

　　哪知道路过一家饭桌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抬起头正要叫别人收好自己的东西时，就看见南莳安静地坐在人群之间。

　　和争相举杯交错的大人相比，她脸上算不上高兴，倒是和路清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温和有理，但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那几个大人有点眼熟，好像是重大的老师。

　　“南莳！”路清涟小声喊。
　　听到叫声的南莳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猛的往声音方向看来。
　　“清涟！”她控制自己惊讶的音量，小声回应：“你怎么在这里？”
　　路清涟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水壶：“打热水。”
　　南莳有时候对这位看着高冷实则无厘头的大小姐有些无奈。
　　她先是跟自己的家人打了声招呼，就跟着路清涟一起去热水处。

　　“我是说你们家今天也在这里吃饭？”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路清涟听不出她是什么语气，但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哦，我们家今天没有人煮饭，就定了位子过来吃饭了。”

　　“是吗。”南莳低头看着热水冒出的雾气，在路清涟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你…要不我们去找林笙玩吧？”

　　路清涟先是一愣。
　　她认识南莳虽然仅仅只有几个月，但多少知道她不是这种突然提出无厘头要求的人。

　　她大多时候像个成熟的大人，稳重又可靠，很多时候路清涟都在感叹自己当年有她一半沉稳也不会落得一地鸡毛的下场。

　　但现在她看着垂下头的少女好一会，把水壶放下，轻轻拉住她的手：“好。”

　　她没有提及少女快要溢出晶莹的眼眶，没有提及她已经泛红的鼻子和因为犹疑颤抖的手。
　　更没有询问原因。

　　南莳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在笑起来的时候顺着脸颊落下，她的颤抖的声音在充斥着烟酒欢呼的氛围中，更加微不可闻：“谢谢。”

　　谢谢你带我逃离喧闹又孤寂的华丽城堡，逃离虚伪的觥筹和稍触即散的幸福雾霭。
　　也让我开始有反抗的勇气。

　　路清涟这趟热水打了很久，终于在路妈妈起身找她之前回来了。
　　她打着哈哈把几人的问话糊弄了过去，只说刚才遇到了同学聊了会天。
　　“妈，年初八的时候有安排吗？”
　　路妈摇头：“你要和朋友出去玩吗？”
　　她以前就经常担心路清涟的脾气，清高又骄傲，生怕她以后的路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
　　但最近听老师说她变得活泼外向了很多，平常也有几个朋友陪着她，这也让路妈妈放心不少。

　　“嗯。”路清涟给每个人都舔了热茶：“我们计划初八去乡下找另外一个朋友玩儿。”
　　路妈妈没有异议，只嘱咐她要带礼物过去，不要失了礼数。

　　外公外婆也乐意见她这样，只有陈意放下筷子提了一嘴：“记得今天交给你的题开学后给我。”
　　路清涟：…要带着沉重的心情玩耍了。

　　陈意的话提醒了路清涟，就算是难得的假期也不能懈怠。
　　她乖乖应下，趁一家人酒足饭饱出门溜达的时候跑回来对南莳比了个手势。

　　回到家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另外几个人打了电话，圆圆因为陪家人拒绝了。
　　但陈衍文跟逃难似的，还没等她把话说全就连说了三个好。
　　他那个除了读书之外什么都用不上的脑袋，路清涟真怕哪一天学的知识都用来帮人数钱了。

　　最后还剩下顾海棠。

　　他家的电话在早餐店里，路清涟没办法联系上他，打算年初二回齐家的时候问问管家之前查的那件事。
　　也就是之前拜托管家找到卖钢笔那人，现在应该有个着落了。

　　把计划都在笔记本上一一列下，路清涟深了个懒腰，刚沾上床就美美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盖满了灰色和暗红色痕迹的墙，敞开能够望见月色的窗户，暖色的夜灯和坐在床边轻声说着什么的女人。
　　哦，女人的对面，也就是最接近自己的地方，坐着一个看不清表情的黑长发少年。

　　好吧，她又成小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