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被抛弃的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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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妈妈带路清涟去的地方，是一间看着有些老旧的幼儿园。
大门不算高，用一道大锁紧紧锁着，有些生锈的粗大链条像蟒蛇一样盘踞在门栏上，禁锢着里面的孩童。
“待会我带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你帮妈妈看好后面的孩子，不要走丢了。”
路妈妈把锁解开，小心放在地上。
围栏里只有一栋不大不小的教学楼，墙上挂着难以用言语表述完全的画，她走上前轻轻抹了下画框。
很干净，应该时不时会有人擦拭。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路清涟问：“家长不带他们回家吗？”
路妈妈叹了口气，落在院子里孩子身上的目光如暖阳轻轻：
“这里的孩子内心世界比其他小孩丰富，他们不爱说话，也不能跟其他小孩正常相处，最后都被放在这里了。”
路清涟冷哼一声。
她刚才就纳闷什么幼儿园能在医院后面，原来是特殊孩子被无情的大人一同丢弃的聚集地。
后退一步，“幼儿园”大门旁生锈的几个大字映入路清涟眼中。
天悦孤儿院。
——
路清涟有过去普通幼儿园上班的经历，一天下来不是耳朵疼就是嗓子疼，除去脑袋被吵得嗡嗡响，回家还要应付一些不讲道理的家长。
但这里的小孩很安静，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爱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路清涟走在队伍最末端，看着他们乖乖跟在队伍中，一个也没落下。
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别人更敏感，更固执。
不过沟通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路清涟挫败地垂下手，手中的小沙槌滑落在地上。
她已经对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自言自语十分钟了，甚至没被看一眼。
心里还在思考要不要换个方法引起小朋友的注意，身前的光就被来人遮了大半。
路清涟抬起头，就看到弯着圆眼睛的可爱女生：
“圆圆？”
林玉圆的脸蛋有些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和路清涟蹲在了一起。
她伸手捡起小沙槌，眉眼弯弯，小心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
“小可，圆圆姐姐来啦。”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女孩听见声音，终于缓缓抬头看向林玉圆，小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路清涟睁大眼睛：“你经常来这里？”
要让这里的小朋友回应，可不是偶尔来就能得到的。
林玉圆用小沙槌吸引小可的注意，一边点头回应：“嗯，我算半个临时工。”
临时工？
路清涟侧过头，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紫荆一中除了最优生就是家世条件还算不错的学生，林玉圆不是最优生，那她是怎么进的紫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时候不追问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路清涟才收回目光，林玉圆就笑着说：
“别想得太糟糕啦，只是爸妈离了婚，我爸要了我弟，我被留给我妈了。”
“他会给学费，考进年级前五的话还能拿到几百块钱呢。”
路妈妈和路清涟只是过来暂时照看，等林玉圆来的时候她们就要离开了。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路清涟问。
林玉圆点头。
她还是很容易害羞，但是也爱笑，像个没什么烦心事的乖小孩。
三人带着一群小孩回到小院里晒太阳，时间就在惬意中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林玉圆应该在这所孤儿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每一个小孩的名字和习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习惯和孩子们对视，用可爱的笑脸鼓励他们表达自己，给与足够的耐心等待他们开口说话。
耐心往往是路清涟没有的东西，她只对顾海棠和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有耐心。
她挠了挠脸，心道自己果然是一个肤浅的社畜。
走之前，路清涟从口袋里摸了几颗糖出来塞进林玉圆手里。
没等她推回来，就挥手跟着路妈走远了。
林玉圆站在围栏里看着少女的身影在林影中消失，直到小可扯了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刺眼的光扎得眼睛不受控地泛起生理水珠，她把糖紧紧攥在手心里，粗粝的糖纸在嫩肉间摩挲。
今天天气很好，路边栽种的花也很香，路大小姐给的糖也一定会很甜吧？
——
奥数竞赛的时间慢慢逼近，留给参赛学生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但6班的参赛名单还没出来。
“上次的小测顾海棠和林玉圆分数都差不多，但我们班只剩下一个名额，清涟，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叶苍宿给她倒了杯温水，很无赖地让路清涟决定最后一个名额的去向。
路清涟：来了，是在职场中常见的领导踢皮球，其目的包括但不限于背锅、降职和摆脱对家恶意竞争。
还真是熟悉的套路啊。
路清涟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这关乎每一个学生的未来，她不能随意插手。
于是嘴巴叭叭说了一堆废话，最后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原本以为叶老师会揪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选出适合的另外一个人，但没想到第二天，年级主任就在广播里播报突击测验的通知。
“名额有限，这次测验，高一高二年级前四名的同学可以参加首都奥数竞赛的分区竞赛，请认真对待。”
路清涟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
这下好了，大家都不需要被老师选择了，直接成绩见分晓。
虽然有些突然，但在紫荆一中这种操作很常见，大家哀嚎过后还是好好完成了测试。
成绩当天下午就出了，叶班在5班班任吃人的目光中乐颠颠地拿着名单走到班里喊人：
“玉圆，清涟还有海棠过来一下。”
路清涟看他笑得跟花似的，就知道隔壁班原有的两个名额没了一个。
“离区赛只有半个月了，你们这几天留下晚自习，我给你们开小灶。”
路清涟：怎么办，好想吐槽。
开小灶都给他说得大义凛然的，也不怕有义士反手把他举报了。
但吐槽归吐槽，等三人晚自习按时报道的时候，进门就看见那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前不久的数学小测卷。
“来了？”
陈意放下卷子，难得勾了勾嘴角。
“怎么是您？”路清涟转过头给圆圆介绍：“这是仲大的陈意老师。”
“老师，这是下个月跟我们一起去首都的同学林玉圆。”
陈意向圆圆稍稍点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路清涟：“怎么不能是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路清涟小声嘀咕：“谁知道说来就来了。”
“别贫了。”陈意曲指敲敲桌面：“都坐下吧，你们叶老师今天有事，我正好过来帮他给你们开小灶。”
“这小灶不会给叶班开破产了吧。”路清涟带着两个拘谨的小同学围在陈意面前坐下，乖乖拿出昨天叶苍宿留的试卷。
“他可没那么容易破产。”
整个晚自习没有一句废话，陈意的思路直接明了，她喜欢单刀直入，丢出一道例题讲解完之后拿出好几道变式丢给三个人做，然后放手做自己的事情。
教室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和陈意指尖落在键盘上的敲打声。
三人谁也不敢分心说话，不然就会被陈意的死亡射线“关照”。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后来几天就没再看见陈意的影子。
她特意发了信息去问，结果那边回了句“首都见”之后就没了讯息。
路清涟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早就跑去首都准备监考工作了。
——
三个人在路清涟的带领下，过了小半个月家校两点一线的生活。
有时候三个人坐在一块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会突然灵光一现，卡了很久的题突然有了新的思路，饭也顾不得吃了，当即就掏出草稿就开始算。
周围原本在好好吃饭的同学看到他们这样也吃不下饭了，抱着饭碗过来瞅了一眼题目，就抄到黑板上让全班开始盯着黑板计算。
这下好了，原本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变得热闹又欢快起来，路清涟有时候看他们想得痛苦，也会抽空上去给他们简单讲讲解题思路。
就这样，她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顾海棠在座位上看着她站在讲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觉得暗淡无味的教室也变得让人向往起来。
“我给你的发圈呢？怎么不扎起来？”
路清涟用湿巾擦了擦沾了灰的手，她趁大家还在黑板上进行理论争辩的时候跳到顾海棠面前。
带着凉意的手扶起他的额头，三两下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扎在脑后。
顾海棠稍愣，任由窗外吹入的风冲散窒息的呼吸，他伸出手，小心扯起袖子，仅仅露出手腕：
“在这里。”
路清涟有些好笑：“你挂手上干什么？这本来是给你扎头发的。”
“只是想绑在这里。”顾海棠直直看着她，眼里的缱绻浮浮沉沉，却没有说其他理由。
路清涟也不道破，眼尾弯起：“那再送你一根喽，把头发扎起来才精神一点嘛。”
顾海棠眯着眼点头，像一只被人轻抚的猫。
都说量变之后就是质变，一周的高强度刷题让三人的数学脑袋稍微活络了一些。
叶班也想着点到为止，长时间的高强度学习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今晚的晚自习只是给三人布置了一些用以过渡的题目，让他们早早回家休息。
“你跟我一起，我送你回去。”路清涟拉着顾海棠的手腕，心道机会终于来了。
哪知道顾海棠竟然挣开了她的手，轻轻摇头：“我自己回。”
“那哪能啊，小孩子一个人回家是很危险的。”
她可不能把这个机会轻易放跑了。
“圆圆也是，我让司机一起送。”
圆圆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我…”
她话还没说完，三人面前就停了一辆并不算显眼的小车。
“上车，我送你们回去。”悠哉的声音打碎了路清涟的算盘，她看着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的叶班，拳头硬了。
好像给他摁进去啊。
要不是她始终在老师长辈面前维持善解人意的角色，她真的会重拳出击。
——
车上，氛围有些奇怪。
叶苍宿计划好了线路，第一个就是林玉圆家离学校最近，很快，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车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三人的视线顺着路边的光往外看，就看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是叶老师吧？谢谢你啊。”女人的嘴上涂了不合肤色的夸张口红，她尖利的指甲伸进车内，一把扯着林玉圆下车离开。
在灯光即将消散之处，路z清涟还看见小姑娘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笑着说无声的再见。
车重新在夜中启程，路清涟看着窗外灯光明暗闪烁，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圆圆妈妈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过。
但还没细想，她就感觉到自己右肩往下压了压。
她小心翼翼转过头，眼底映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乖巧地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霓虹在少年的脸上掠过，他眼底的乌青就像白板上混了色的灰，比落下的长发都要让人在意。
还让我不要熬夜，自己倒是熬得欢。路清涟稍稍挪动自己的肩膀，试图让他靠得更舒适一点。
“圆圆家在这？”路清涟小声问前面的叶苍宿。
“哦，这是她妈妈临时工作的地方，最近这段时间都住在这边。”叶苍宿看着前方的红绿灯：“怎么了？”
路清涟摇头，没再多说。
羊城的夜生活比其他地方要丰富，不论是宵夜还是夜间活动街上都有三两成群的闲人消遣着来之不易的私人时间。
但刚才那个位置，再加上女人的妆容……
路清涟闭上眼睛，小心往后靠。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被抛弃的小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