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夜】 竹怜新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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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开启房门，就撇见门口仍是有守卫守着，远远看到一人领着几个侍女过了来，八重雪便干脆放弃出去，坐在椅子上喝茶。
不久便听到守卫行礼的声音，可齐飞着华美契丹服入了来，身边几个小侍女一一往他床上放了好些衣服便又是出了去。那堆衣服，各种款式各不相同，却也都是火红色泽，可齐飞笑起，一派俊朗摸样道：“给将军送些衣裳过来。”
那人便还是那般答他：“我不需要。”好似八重雪一直都这么拒绝他的好意，听着倒是习惯起来了，可齐飞便自顾自的帮他挑起衣服。
见那人似没听到他的拒绝般，他眉一皱，又道：“又不是姑娘，哪这么多规矩，我不需要。”
那人抬眼望着他身上的衣服，道：“不，我不喜欢你穿那衣服。”
再次感叹这人的蠢话，便是转了话题直直问他：“格布呢？”
自从他们入了契丹宫殿，格布便被带走，而他就一直被守在这屋子里。
心叹八重雪真真是个一门心思的人，问了，你若不答便是死也要问到底。他执起一件衣衫走到他身边去，手一放便半批在他身上，他笑起道：“将军若是换了衣裳，我便告诉你如何？”
八重雪抬眼一看，还是和他身穿那般的红色，道：“不是不喜欢我这衣服么，还不是这颜色。”
丝般顺滑，上好的缎子，红色衣衫一披在他身，似都活了过来，白皙肤色衬得那颜色更显鲜明，看得人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可齐飞甚为满意：“只有这颜色衬你。”
真是美好的人，美好的颜色，他只是不喜欢那人赐给他的衣裳。
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又是一阵吵闹的声音，接着胡芊芊便大力破门而入，后边侍卫拦她不住。看着他们这般挨着说话，便是一把扯过可齐飞道：“王子怎么又往这跑？”
摆摆手示意侍卫下去，可齐飞心道这小姑娘真是谁也拦不住的性子：“给将军送些衣服过来，芊芊怎么也来了？”
胡芊芊不答他，一双大眼睛直瞪着八重雪：“他不过一个俘虏，需劳烦堂堂王子送衣服么。”
自一开始，那小姑娘一直都是这么瞪着他的。想起那日与可齐飞入这宫殿，大门刚过这小顾念便直直的跑过来抱着可齐飞不放：“齐飞，你终于回来了。”
可齐飞早就习惯了她这般，拍拍她道：“我回来了。”
八重雪与格布站在一边，他一直都只冷冷的看着这些契丹人行礼啊，谈笑啊，一声没出过，不知为何这女孩就是注意到他了。
她指着他们问：“齐飞，她们是？”
“小的那个便是突厥天女了，大的……”
还没等可齐飞说完，胡芊芊便瞪着她的大眼奔到八重雪身前，左看右看，然后回头指着他对可齐飞大叫：“好啊你！可齐飞！你竟然也娶个大唐公主回来！”
这小妮子的声音太过洪亮，震耳欲穿，竟是叫八重雪一瞬间都忘了爆发。
之后是解释清楚了，可是可齐飞对八重雪真是上心的，上好的屋子给他住了，上好的衣服做了不说还亲自给他送来，而且八重雪那面色，比起什么大唐公主都要危险得多。她便是对他起了敌意，每次见他都会瞪着。
八重雪亮眸对上她的眼，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这小姑娘心思，便道：“劳烦可齐飞王子，可别把我卷入什么纷争里去。”
可齐飞却又是笑笑，道：“芊芊，我说过了，八重将军是我的客人。”
“我可没见过有如此的待客之道的，莫不是契丹有猛兽会吃人不成。”说的是门口的侍卫，口气冰冷全是嘲讽的意味。
胡芊芊火爆性子，哪是能受得了他这般说话的人，正要发作：“八重雪！你！……”却是见八重雪执起那件衣衫道：“两位请回吧。”接着挽起及腰墨发至一侧，又道：“还是契丹的待客之道还有看着客人换衣裳的？”
香艳侧脸亮眸一抬，说不出的魅惑。胡芊芊顿时便红透了脸，拉起可齐飞就向外跑，临走时还不忘丢下句：“谁稀罕看你啊！”让自己跑得没那么丢脸。
小孩一个，又怎会是能以毒舌气死人不偿命的八重雪的对手？八重雪看看那堆衣服，看着便是极美极好的料子，确都是用了心的。随意扯了件行动方便的高领衣衫换上，腰间枫桥夜泊系上，风采依旧亮眸一闪便是盯上了那窗台。
守窗这边的侍卫是个新人，只叹自己还太年轻，老是轮到他干这些个没用又无聊的差事。那窗台如此小，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出得来嘛。才刚想着只见眼前红影一晃，还没多想便被一击在颈侧，晕了过去。
八重雪将他放到草堆里，两三步跃出了这院的围墙。现下必须先熟悉这宫里的地形以及找到格布，可齐飞这么防着他，一定是有着什么事。
胡芊芊拉着可齐飞跑了一阵，见可齐飞一直不说话，心下一凉，放了手道：“齐飞，你生气了？”
难道我打扰你们了么？
看她这摸样，一叹气，罢了，便是伸手拍拍她的头：“谁人舍得和我们的芊芊小姐生气呢？”
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听他这么一说，自是明白他当真没有生气的，便是又笑颜逐开：“那么我先回去了，奶奶还等我呢。”
可齐飞一听，道：“奶奶，还好么？”
那人难得有些伤神的摇摇头：“怕是没些日子了……现下就不知，突厥天女合不合适。”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可齐飞眉一皱，突厥天女啊……
望望天，烈日当空，如那人一般耀眼，却是不知要如何才能掌控得住。
宫里一处院子，猛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格布鼻尖一皱，好浓烈的气味。便是随了耶律齐入了内。
她被带至内殿的床边，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床上那人的颜色暗淡，怕是，时日无多了啊。床上躺了一个老人，形同枯木，耶律信缓缓开了口：“奶奶，突厥天女带来了。”
一听，那老人猛的睁开眼睛，瘦至骨骼清晰的枯手伸出来抚上格布圆润白皙的脸，老人咳了两声，大喊起来：“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哈哈哈哈。”然后猛烈的咳起来，格布不住的哆嗦，可怕的感觉不断袭来，她想打开那只手，那老人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不放开她，用力的抓着她的脸，似都要陷进她的肉里去。
待老人实在没了气力，又昏了过去。格布再被耶律信带走，刺鼻的药味，那可怕的声音在身边徘徊不去。
恩公，一切都好可怕……
八重雪伏在树上，远远的观察着。就见耶律信将格布带进一个屋子里过一会又带了出来。那屋子里有什么？想着待会要进去看看……
耶律信却是突地看向他这边，手一抬划过格布的头顶，她只觉一阵风自顶上吹过：“恩？”
那人依旧盯着八重雪的方向，道：“发现只勤奋的鸟儿罢了。”心道，看来大唐确是有高手的。
他小心的屏住了气息却被发现了？这个距离？若不是他及时抽出枫桥夜泊挡下，那枚飞镖可是能立刻封了他的喉。看来契丹也是有高手的。
经过守卫身边，耶律信低声对那人下了令，不一会，八重雪四周都聚起了守卫，一边嚷嚷着：“有刺客，抓刺客。”他放倒几个守卫，看到更多人寻了过来，眉一皱，便是几步点地又越过宫墙。
躲躲闪闪周旋一阵，不经意之下入了一片竹林，微风吹过，沙沙作响，偶有小鸟清脆的叫声，没想到这些契丹莽汉的宫廷之中，竟也会有这般清幽的地方？
一纸奏折被狠狠扔在地上，安禄山一知晓消息便快马加鞭命人将情况奏上：八重雪已经出了城，进入契丹领地。
早朝之上李隆基丝毫不掩自己的震怒：“一群饭桶！”
满殿朝臣立刻下跪：“皇上息怒！”
一旦进入契丹人的领土，便是不能追过去了。李隆基蹙眉良久，叫高力士拟旨，速派兵马道平卢，便是准备与契丹开战的意思。
满朝皆震，可是皇上大怒之下竟是无人敢开口，倒是宰相鼓起勇气出来，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么冲忙与契丹开战，后果不堪设想啊。”
深渊一眯，恢复冷静道：“那宰相的意思是？”
听着皇上似乎怒意已减，老宰相便是壮起胆子：“老臣以为，致信契丹，与之协商，和解甚好。”
又是一纸奏折落地，掷地有声，老臣连忙跪下，李隆基大怒：“他契丹大胆入宫劫持我大唐人质，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现下岂有让朕去和解的道理？莫不是这太平盛世，让你们舒服日子过久了就没了脾性了！”
宰相听着皇上已经怒不可支，可还是颤抖着劝说道：“皇上，请想想，安齐公主还在契丹啊！”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李隆基怒意顿止。他记得他年少的时候，总是有一个白衣的娇小身影紧紧跟着他，他最喜欢她柔声开口唤他“皇兄。”
记得她即将远嫁契丹时哭得满心满面的梨花带雨，他不忍，于是对她道：“放心，皇兄定记着会保护你。”
这么些年过去了，可还有人记得当初远行车马旁，破涕一笑的倾城容颜？
“若是他们有顾及大唐的情谊，便不会这般。”李隆基握紧手，道：“高力士！旨意不改！拟！”发兵平卢，由平卢将军安禄山全权指挥。
紧紧握住那只手，似握紧了就还能留下那人的冰冷温度。
雪，千万替我保护着她。
“谁？”温柔一声女音响起，八重雪一惊，循声望去，竹林亭子里坐着一个女子全身白衣，右边素白薄纱掩面却丝毫不减她的天香国色。
那女子一手锦帕，一手绣花针，见到他似有些惊讶：“你……？”
话没说完，竹林四周便一阵喧闹声，那些守卫已经追来，正寻思这现下该怎么办？就见那白衣女子过来将他拉入亭子，让他蹲在石桌旁，刚好遮住他，便往他身边凳子一坐，继续刺起绣来。
一群侍卫入了林子，看到她便纷纷跪了下来行礼：“夫人。”
她抬头似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
“宫里刚发现有刺客，现下奴才们在寻。”
“刺客？”她缓和一笑，又道：“我一直在这，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先生们到别院寻寻看吧。”
“这……”侍卫有些迟疑，她便用了些口气，却也还是柔柔的声音：“这竹林的规矩，是否首领不在，你们便不当回事了？”
众人道声不敢，纷纷退去。待安全后她才让八重雪出来。八重雪看她，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端庄，一看便是得体的大家闺秀。似感觉到他的视线般，那女子对她微微笑起：“阁下想必是大唐来的那位将军吧？”
“是的。”八重雪直言，又道：“夫人为何救我？”
入夏了，一运动便有了些微的汗意，她执手帕递于他，恰是一块绣工精细的鸳鸯图案，道：“就当是老乡见老乡的礼物吧。”
那边秋水在林外一唤：“夫人，该喝药了。”夫人平日没唤人，他们是有令不得入林的。她便是起身要离去，八重雪甚是不解，问道：“夫人是谁？”
她右边薄纱掩面，水杏美目弯起道：“过阵子，将军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的。”离了去。
竟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一种熟悉的感觉。
回了房，可齐飞早已坐在里面等着他。可齐飞看着来人一身红衣竟是大摇大摆的走大门入了来，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看看那被一刀砍坏的窗台叹气道：“将军下次要出去，和我说一声便好。”
他是妥协了，难不成还要每次赔个窗子，倒下几个侍卫，再满宫廷玩追击游戏么。
那人答也不答他，只是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茶，好似他渴了比可齐飞说的话都重要多了。可齐飞走过去，手抚上他的脖子，道：“还是选了高领的衣衫呢。”
八重雪抬眼看他，他手向下一扯，高档的缎子丝般顺滑，一使力便是半侧滑落，八重雪白皙的胸口露出一半，胸前深深浅浅痕迹斑斑，左边封龙图案若隐若现似血深红，衬得他美如鬼魅。
可齐飞一看，道：“将军有刺印的喜好么？”
八重雪不答他，他便一吻在他颈侧，低声在他耳畔：“待他留下的印记消失，你便是我的了。”抬手执起他墨发上一片竹叶，道：“给将军个提醒，越是温柔的人，越是不能相信。”转身出了门。
手缓缓拂上左胸，亮眸一闭，竟又是想起今日竹林里那双美目。那样的水杏美目，为何竟是会让他想起那眸深渊？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即便消失了也依旧会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夜】 竹怜新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