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夜】 春闺梦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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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八重雪依然宫中该当值的当值，当留守的留守。除了去见李隆基，其他一切如常。
清响亭，一舞剑花，划破晴空。
“如何？八重老师？”李瑛不过十几岁年纪，稚气未脱的脸少年摸样，却隐隐带着点那人的影子，那个人的孩子……
那人一愣，仿佛出于梦中。现在正指导李瑛习剑，却是发起呆来。
李瑛叹叹气，眼底些许担忧的颜色，这些天八重雪总是这般心不在焉，之前还听说一直犯困，便问起：“八重老师可是又觉乏了？”
那人一摇头，自那日和李隆基一闹，现下竟是恢复了。
看着那人，他的手缓缓地伸过去拂过他额前的头发，是有花瓣落于上面。那人清亮的眸子毫不退避，直直的看着他。那么清亮的颜色，荡开雪般点点冰凉气息，是他一再探寻的温度。
“太子？”一声轻唤，一种蛊惑，他下一步竟是无意中将那人挽入怀中。
风于耳边吹过，那人眉色写着不解，却没有挣脱。对李瑛来说，有这个瞬间便已足够。
紫色人影突地一转身，按来时的路急急走回去，那边一个宫娥正匆匆向她赶过来，却是见她一摆手，竟是表情愉悦的道：“今日不去清响亭了，回去罢。”
太后喜清静，总是只带一两个下人侍候便好。这日说想到清响亭品茶，便点了她过来。太后这人总是心思太多，路上又突然唤她去要些水果过来，这会拿着赶过来，生怕等凉了她的茶，却是见这人又返回来了。
随后那无比高贵的人眼波一转，又道：“去请皇上过来寝宫，就说哀家请他品茶。”
那宫娥应是，一看手上的水果，便又问：“太后，那这果子？”
那人冷眼一看：“扔了。”
她不需要的东西，便会立刻舍弃。
“瑛殿下？”几声得不到回应，八重雪又唤了一声。
这回那人放开了手，心下依依不舍却又那般孩童般笑道：“以为八重乏了，让你靠靠。”不见高明的谎言，那人却是相信的，他明白的，因为对那人而言他永远都还是一个孩子。
那边可齐飞打着扇子，摇摇过了来。契丹人高大莽汉居多，可曾有这般高雅的兴致，可这可齐飞生得是不似那般人似的，俊逸不凡，竟是风流不差。
不知刚才的动作有没有被看到，李瑛探寻的目光看着他，那人却是只笑看道：“原来太子殿下在这，刚殿前十四娘可好寻了，留下话，见着太子殿下替通传一声，若是不速回去，晚上吃猫肉。”
李瑛面色聚变，想起自己心爱的小猫，十四娘那天下万物皆可食的性子，再迟点怕是连猫毛都找不到了，飞奔回去。
亭间便只剩两人。
那人对八重雪突然地一问：“将军近来心情不好？”
八重雪不动声色，道：“可大人何以见得。”
可齐飞笑起不答他，拿起他几缕头发，道：“将军本就是北边的人，若是在这里不开心，要不要随我回契丹？”
八重雪便又是那么想也不想，冰冷不带温度答他：“不要。”
可齐飞却是笑得更甚，不愧是八重雪这破脾气，这么的才值得有让他想带走的价值。
李隆基在殿里，手握着八重雪遗留下来的香囊，似是带着久了，就会染上那人的冰凉色泽。吻着，有雪般的味道。
这时小桃传唤，太后有请，便是放下那香囊到枕底，过了去。
几局后，李隆基似一直有些心事，韦紫便命人撤了棋局，为他倒上杯茶，道：“皇上若是还有事便不必留陪了。”
李隆基接过，道：“没事，也有些时日没来了，便留一阵吧。”
那人笑起，优雅高贵，道：“本不想打扰皇上，已经提了茶去那清响亭想着去吹吹风也好，谁知太子和八重将军正练着剑，不知怎么好似抱在一起，哀家看不便打扰，又是回来了。不想浪费壶好茶，才请来皇上罢了。”
说得很轻松，李隆基却是面色更为深沉，只道还有事要议，匆匆离去。
韦紫忍不住心下大笑，李隆基八重雪李瑛，果然自古红颜都是祸水。
八重雪和李隆基，若是少了八重雪去他寝宫那些事，便是几乎没有交点的人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守护宫城的侍卫，罢了。
而如今那高高在上的人为了寻他，竟等在金吾卫职守殿的必经之路。八重雪这边走过去，见他依规行跪礼，那人却是立刻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跪下去，轻唤他的名字：“雪。”
“皇上，微臣还要当值，可否让路？”那红衣竟是别开脸不看他。
李隆基便被激得来了些许脾气，径自拉着他走，这条路本就不僻静，这么一拉一扯很多宫人便好奇望过来，李隆基深渊一眯，扫射一周竟是全部赶忙低下头走路，不敢再看。
那人把他拉到树下，他终是能挣脱开了。一眸明珠，一眸深渊，风潇潇过，叶纷纷落，两个人的对峙，不让分毫。
倒是李隆基叹下气，又是微微拉住他的手，先缓了下来，道：“雪，和朕回去罢。”
那人甩开他的手，他便是又拉上去，那人眉眼间又见火光迸裂出来：“皇上卧榻之侧，怎能随意让人触碰。”依然冷冷的，口气却是多了几分决绝。
八重雪这破脾气，李隆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他何时对谁这么忍让过，这人竟是全不领情。使力拽过那人的脸，唇贴上去，一个不见温柔的吻，一瞬之后放开那人，竟是唇边带血，那人使力咬他不从。
“八重雪！你竟敢如此反抗朕！”
面色妍丽眉眼凌厉，八重雪从不见丝毫退缩：“臣不敢，若皇上非勉强，八重雪只有誓死反抗。”
那般红衣翩翩，毅然转身，徒留一地冰寒。
八重雪不想的，谁也逼迫不来。
“高力士！”看那人转身后的背影，李隆基大唤来高力士，道：“立刻给朕把清响亭拆了！明日朕就要看不见它！”
更是一拳打在那树上，隐隐生疼。八重雪，你这般逼朕。
第二日见李瑛，那人面有委屈之色，道：“八重老师，今后不能去清响亭练剑了，叫昨日父皇命人给拆了。”
八重雪拍拍他的头，到底还是个孩子的。不过，竟是为何而拆？
那路上，一人身着龙纹袍子，又是等着他，还是那般话语却是加了狠意：“八重雪，随朕回去。”
今日他便是懒得再答话，径自走过去，那人也不再拉他，在他身后狠意十足道：“明日便是这金吾卫殿。”
那红衣果然猛一转身，对上他的深渊，望不穿的，再努力也依旧只是徒劳而已。李隆基怒意不可止：“既然将军不肯随朕回去，朕便一天拆一处你要去的地方，看你还能去哪！”
八重雪听完却是转向另一处走去，他看不到他清亮的眸子，心下一惊便是拉住：“你去哪？”
那人转过头来，眼中焰更烈，李隆基从没见过这般暴怒的八重雪，一惊之下竟是放了手。那人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与他：“臣为了守得这一宫殿完全，不留下千古骂名，现下恳请辞官回家！”
似火依旧，那个背影却让李隆基不敢再伸出手去。
之后，八重雪再也没入过宫。
格布还是要入宫的，这日李隆基在她身边兜兜转转，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格布乏了，便道：“恩公没事，在家闲坐而已。”
他便是稍稍放下心来，还想再问些什么。格布却是笑起，又道：“其他的格布可不帮皇上，格布自是要站在恩公那边的。”
真龙天子李隆基，完全没他办法。
府里八重雪还是坐在院里擦拭他的爱刀，这几日便总这般，看这人如火的清纯颜色，那么美的颜色如今竟是染上迷茫色彩，格布实是不忍的。
便一拉安禄山，示意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道：“现下是油嘴滑舌的你起作用的时候了。”
没待安禄山理解这话，他便和八重雪一同被推出了门外，格布只道，恩公心情不好，随恩公去逛逛，若恩公还是这般，安禄山你便不要回来了。然后门一栓，上了锁。
安禄山想抗议这好像不是她的府邸吧，便是看看八重雪，那人面色依旧，似是随小姑娘去闹好了。心下一叹气，罢了，他这般模样他也实是不忍的。
八重雪不喜人多，安禄山也不熟长安，干脆把他带到初次救了格布的那条河。河边一块石头，一高一低，八重雪坐着，他站着，手里捡些小石子时不时投入河中。
荏苒几盈虚，澄澄变古今。
银光满水面，一片月华色泽，石子没入水中，三两圈涟漪，便又恢复平静。
明月依旧在。
安路上看向八重雪，那般美好的侧脸，那般清亮的眸子，竟是映出这月色似更美好了些。一种让人恍惚的蛊惑，让安禄山有些想逃避他的影子，叫人害怕的美。
两人良久不说话，耐不住了，安禄山道：“将军最近心情不好？”
那人眉一皱，想着怎么这人也这般说，答他：“我明明都是这般模样，何以看出？”
安禄山便笑起：“其实不同的。”八重雪思考时会呆呆的，不解时会皱眉，想当然会挑眉等等，安禄山想起有人曾是与他说过的，虽然都是些微小的细节，倒还真是这般的精准。他手拂上他无论何时都雪般冰凉的脸侧，努力对上他的眼，道：“只是将军自己没发现罢了，可一直看着将军的人自然知道。”|
亮眸一闪，又是禁了声，良久，他道：“安禄山，我心里有人了的。”
“我知道。”又一枚石子没入水中。
其实我几乎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复又笑道：“我其实进京之前，就知道很多将军的事情。”
“哦？说说。”
“比如将军那三柄刀。”
枫桥夜泊本是几年前皇室定于宫廷武将比武冠军的奖品，那时八重雪还未入朝为官，本是没资格参与的，却好似很喜欢那柄刀，喜欢得紧，李隆基本想这孩子学功夫也没多久，不可能拿得到的，便是应了让他去锻炼锻炼。
可那人在赛场上，一袭红衣，惹去了所有人的眼目。明明有着不似男子的过好相貌，却是长着一副凌厉美目，竟是找不着对手去。
八重雪想要的，从来都敢去要。
安禄山将最后一枚石子扔入水中，只望湖面道：“将军对柄刀都如此，何况是人呢？”
记得当年那人赐予他那柄刀，深渊里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八重雪拂着悬于腰迹的两柄刀，红色刀柄，红色衣衫，一带便是好多年从来不曾想过去换。谁又会知晓他为了那柄刀付出过多少心血苦练？竟也不全是为了那柄刀，为了那人的某种眼色罢了。
记得他曾应了那人一声，便是许下了一世。
他舍不得的，他终是舍不得他的。
那袭红衣突地站了起来，道：“安禄山，谢谢。”匆匆离去。
安禄山笑起来，我只是想要应了一个人，守护你罢了。守护他，就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便那人是李隆基也一样。
一池莲旁，墨色人影。
这么看着这池莲，他似乎就能感受得到那个人的存在一般。
也是这般好月色，淡绿色衣裙，清水中一站，宛如青莲，只远远望着便似能闻到青莲香气。却又似有一袭红袭来，如今那火苗子，终是灼了他的眼目，关不住的。
“雪降八重，八重雪……”
李隆基心心念念的喃着那名字，渐渐走回那空无一人的寝宫。
谁料一把火，一袭红衣，坐在那等着他。李隆基一瞬的错愕，那人一挑眉，道：“我果然还是想听听我娘的事。”话说得坚定，目光却是有些许闪烁，还是怕那人点破的。
明明想留住那抹清香，却有人一把火烧了天地，不留任何余地。
李隆基只是拉过他，吻在他眉间，随后深深一吻，紧紧拥住。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是想在谁的身上寻找谁的身影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夜】 春闺梦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