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耳朵》墨观棋

59、昭林

　　傍晚，一行人到达了昭林大酒店，李嘉木把行李箱搁置在门后，便不管不顾，整个人猛地往后一趟，仰天大叫：“爽啊！”
　　望着明亮亮的天花板养神，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响了响，她皱了皱眉，慢悠悠的像个乌龟往旁边爬，费力地掏出手机，又平躺下，举起手机打字：【不想动，不想吃饭。】

　　对面回了句好的。
　　李嘉木呵呵笑了声：牛逼。

　　705房间。
　　丁俊在卸行李，阿华笑着收起手机，搭了把手，说：“李嘉木不下去。”

　　“行就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刚才我看见马路边有臭豆腐，很久没吃了，还记得上一次吃还是一年前，有时候人怀念的东西啊，是一种精神寄托。”丁俊起身说。

　　杨均之没说话。
　　“那东西太臭。”阿华说。
　　丁导眨眨眼笑笑：“越臭越香，先吃一碗。”

　　丁俊所说的那条马路叫做人民小美食街，打眼望去，全是推车，各种美食牌子，让人眼花缭乱，香味直冲鼻子，分不清是哪一种美食，只知道是美食的香味，肚子也跟着叫。
　　这家臭豆腐排队排到马路边了，快轮到他们时，丁俊悄悄闻了一口，对杨均之说：“就这味道！”

　　“那可不是！”老板个子不高，头发也不长，眉眼看着很精神，动作也麻利，忙的一身汗，还有空搭腔丁俊。

　　丁俊凝视着冒烟的美食，好奇地问：“老板哪的人？”
　　“湖南长沙。”老板的普通话还带着浓重的口音特别淳厚可爱。
　　“长沙？”丁俊说：“长沙离这可远了啊。”

　　“我老婆是昭林的，离家远，我就过来了，”头顶的光将老板的脑门照的发亮，“正好让昭林人尝尝正宗的臭豆腐也算是宣传长沙了。”

　　“厉害，特别厉害。”丁俊由衷地赞美。

　　“做小生意嘛，在哪都能做，”老板忙的没抬头，问：“您要大份小份？”

　　“大份，多加辣酱和胡萝卜。”丁导说。

　　“小份。”杨均之说。

　　阿华想到什么，脸有一点红润，他说：“我不吃这个，去旁边买点。”
　　“去吧。”丁导说。

　　周围有很多和他俩一样的人，没位置坐，就站在小道上，吹着风，什么也不用去想，只管炫美食，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混了个配音演员和导演。

　　丁导大口炫，说：“均之，是不是很爽？”

　　杨均之望着对面空荡荡而显得宽阔的马路没说话。
　　“均之？”
　　他还是没动静。
　　丁俊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声喊：“杨均之！”
　　杨均之放大眸子啊了声。
　　“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我在想，”杨均之停顿，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在想门面的事情，地理位置都差不多，其中有一间比较偏，比其他两家便宜。”

　　“它为什么便宜肯定有它的原因，”丁俊看了他一眼，夹了个白萝卜丁，继续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行。”
　　杨均之慢慢咬了一口，总算是跳过了这个话题，但是听力问题，终究会被人起疑的，下次要用什么理由呢……

　　虽然李嘉木告诉他，她不想动不想吃饭，但阿华还是给她买了一盒寿司，小巧玲珑的，也不会吃撑，他自己买了份肠粉几口就解决完了，吃完，正好赶上丁俊和杨均之要走走，三人又像来的时候，慢悠悠地走着消失，前面的杨均之和丁俊讨论着关于什么门面，什么农家乐的事情。
　　他听得稀里糊涂，只想把寿司送到李嘉木面前，等进了电梯，他按下八层，杨均之问；“给嘉木送。”
　　阿华点点头。
　　杨均之没再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说话。

　　深夜，走廊安安静静的，还有回音，阿华害怕李嘉木害怕，打了通电话，告诉她自己在门口。

　　李嘉木才睡醒，洗了个澡，头发还湿润着，往下滴着水，她边擦边往门口走，开过门，笑嘻嘻地接过去，问：“还知道给我买吃的呀，你吃的什么呀？”

　　“肠粉。”他看见李嘉木穿着粉色睡衣心里有点不自在。“你先坐那吧，我吹个头发。”李嘉木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嗯。”阿华说：“我吹，才出来的，你赶紧吃。”
　　“好呀，谢谢，”李嘉木没有一点犹豫地把吹风机递给他，吃了一口，问：“你们去哪吃的？”
　　“不远，下次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李嘉木点点头。
　　阿华盯着她脸蛋轻笑，抬起眸子看向远处，“吃完早……”
　　话还没说完，床上一抹粉色的蕾丝一览无余，他赶紧收回视线，面前的她还没发现他看到了什么，还吃着寿司，发尾滴着水，打湿了她的后背，阿华知道她没穿……
　　她没穿，她没穿……
　　发疯一样脑补画面，他脑子像冲了血，更加不自在，动作更加缓慢，也不敢到处看，生怕越距，即使两人处了对象。

　　“你要不要吃一口？”李嘉木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注视他。
　　“嗯。”阿华心底默念阿弥陀佛，根本不知道她说什么。
　　“张嘴。”
　　阿华看着她的眼睛，“啊？”
　　寿司被塞进了他的嘴里，李嘉木看他这样笑了笑。
　　阿华失了神，她太好看了！

　　“好吃吗？”李嘉木睁着大眼睛问他。
　　阿华木纳点点头。

　　李嘉木拽住了他的袖子，俯身向前，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唇上那抹柔软已经消失，只是衣角还在被抓住，皱巴巴的，她还睁着明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

　　阿华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化成一滩水。
　　此刻天地万物静止，眼里只剩下彼此。

　　阿华缓缓顷身，慢慢闭上了眼睛，吸吮李嘉木的唇瓣，又软又甜。
　　月光下，男人的手托住了女人的后脑勺，两个身子缠绕在一起。

　　隔日，天光大亮。

　　在酒店吃过饭后，他们兵分三路分开行动，阿华和李嘉木去接三个新素人，丁俊和杨均之去看门面，顾西洲要在这三个门面的附近找几套比较合适的房子，最后这套比较合适的房子一个也没用到，他也走了，去挽留一段感情，当然这是后话。

　　昭林的天气要比云城的天气热两分，尤其是正午，太阳光大，像是初夏，单穿一件长袖T恤就可以了，比较胖的人还在穿着夏天的短袖，当然还有人穿着厚外套，一眼望去，大街上一层不染。
　　这里很少有人开车或者骑着三轮车，都是骑着两个轮的车子，看上去非常接地气，松弛感十足。

　　门被上了锁，杨均之和丁俊都探起脖子往屋里看，屋内装修的还可以，什么东西都没搬走，到时候直接开店就行，但丁俊始终眉头紧凑，双手背后，来来回回地看，看了几遍后，他对杨均之说：“门店有点大，特别大。”

　　他指了指对面的小餐馆，“比对面再大一些就可以了。”
　　“这家店什么东西看着都挺全的，到时候直接上手方便省事，我看了看，这一路都是饭店，根本不会担心没人。”
　　“你有没有考虑到我们的人员问题，”丁俊盯着他，伸出手，握着拳头，念到一个人的名字，他便伸出一个手。
　　“顾西洲，李嘉木，再加上今天新来的三个，你，我，不算上老毕阿华，才七个人，怎么经营这么大的店。”
　　杨均之注视着空气沉思，他之前一直在想只干一个月，当然门店怎么方便怎么来，最好是拎包直接干，好像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过了半天，他看向丁俊：“下一家比这个小，配套也挺全，但位置偏，看一下吗？”
　　“嗯，去看看吧。”丁俊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家饭店地理位置的确不好，四周全都是一些卖家电的，半天见不到一个人，胜在价格便宜，但这家店丁俊都没看上几眼，直接Pass掉了。
　　他说：“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吃饭，大家伙再商量商量。”

　　**
　　阿华看着身边吃糖葫芦的李嘉木，递给她一包湿巾，手臂缓缓地向她移动，略微颤抖地抓住了她的手，李嘉木嘴角一僵，主动抓紧了他的手，若无其事地咬着山楂。
　　阿华把头移开，嘴角不受控制了勾了，“他们怎么还没到？”
　　李嘉木笑着说：“不知道。”

　　阿华：“我也不知道。”

　　然后两个人站在马路边上傻笑，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公交来了，停下来开了门，司机盯着他俩看，用普通话吆喝一声：“坐不坐？”
　　阿华微笑着回答：“不坐。”

　　“那别挡门啊。”司机喊。

　　“奥。”阿华牵着李嘉木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在他眼里蓝色公交像个蓝色的云彩飘远了，其他颜色的云彩陆续从他眼前略过，他也终于想起了正事，看着李嘉木问：“打个电话问问。”
　　李嘉木挂完电话，“让我们等会儿。”

　　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电话又打来了，看样子到了，阿华注视着女朋友，他女朋友李嘉木在电话里总结——一号站牌，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我穿着白色裙子，男生灰色棒球衣。
　　远处，径直走来两个女生，年纪相仿，二十来岁的样子，一个穿着卫衣牛仔运动帆布鞋，一个穿着卫衣卡其色长裙黑皮鞋，前者狼尾后者卷发，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穿裙子的女生比较外向，笑得十分灿烂，问：“是节目组的人吗？我是李宝熙，这个是我闺熙，陈斐。”

　　李嘉木也笑笑：“你好，我叫李嘉木。”
　　李宝熙说：“我知道你，电视上看到的，你比电视上脸更小巧。”

　　“是吗，谢谢，”李嘉木又看了她闺蜜一眼，这个女生站在一边也没笑，性格看上去挺淡，两人反差感这么大，也不知怎么玩到一起的。

　　“我脸上有东西吗？”陈斐淡淡地看了李嘉木一眼。

　　李嘉木：“你的头发真酷。”

　　“还行，吧，理发店剪的。”陈斐说。
　　“好看。”李嘉木说。
　　“谢谢。”陈斐又说。
　　有点尴尬了……
　　李宝熙笑了笑：“当时剪完头发的时候，我们去体育场玩，有个小男孩给她说，‘哥哥这个能借我玩吗？’陈斐没说话，直接让给他了。
　　“嘉木姐，你猜她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她心情不好？”
　　“不对。”李宝熙说。
　　陈斐低头笑了笑，李宝熙推了推她，说：“我记不清楚了，你说为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害怕他担心我是变态，一个男生发出女生的声音。”
　　“本来不好笑的，就因为你这个表情配上这句话就蛮好笑的。”李嘉木说。
　　李宝熙激动地说：“是吧是吧，我一直就是这样觉得。”
　　气氛好了许多……

　　坐上车子，李嘉木说：“咱还得去接一个人。”

　　“男生女生啊？”李宝熙系着安全带问。

　　“男生，高鼻梁，挺帅。”
　　李嘉木说完，阿华看了她一眼，李嘉木也看了他一眼，并且挑了挑眉，阿华瞥开眸子，嘴角弯了。
　　后面。

　　一个人在刷淘宝，一个人在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应该是纯发呆，什么都没想，因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睡着了，温顺不少。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小公园都是玩滑板的，很喧嚣，车子停下，里面一片安静，李嘉木说：“我去吧。”
　　“我和你一起吧，透透气。”李宝熙边解安全带边说。
　　“好吧。”李嘉木说。
　　男生穿着衬衫工装裤，背着一个饺子包，正蹲在那一脸笑意，夕阳将他的身影渡了一层光。
　　小男孩脚底下踩着一个滑板，一副探究地表情，声音嫩嫩的：“你真的会从这么高的阶梯上滑下来。”

　　男生点了点头：“真的啊。”

　　“那你试试，”小男孩把滑板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没等接住，他又把滑板放到了身后，警告男生：“你摔伤了不怨我啊，别找我要钱。”

　　“摔伤了不找你，找你爸。”男生说。
　　“我爸也没钱，都在我妈放着，”小男孩抬头看了一眼男生，颇为无语：“我爸还乐呵呵的，你说他是不是傻。”
　　“等你长大，有女朋友了再来想这个问题。”
　　男生说话的时候和李嘉木，李宝熙擦肩而过，声音渐渐远去，李嘉木依稀听到小男孩问了句——你会吗？
　　“是他吗？”李宝熙说：“挺阳光的。”
　　“是的，看他装完逼吧。”
　　李宝熙哈哈笑：“好欧。”
　　男生这个逼装的挺齐全，展示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还有劈叉……
　　真会装，垃圾桶都没你能装。
　　不过这男生性格应该挺吸引妹子的。
　　李嘉木和李宝熙默默对视一眼，李嘉木不动声色地走到男生身边问：“你叫谢宥吧？”
　　谢宥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李嘉木：“啊是，你是？”
　　“我是《拥抱一下吧》来接你的嘉宾李嘉木。”
　　“你们等多久了？”

　　李宝熙说：“看你装……展示了技术，很厉害。”
　　尤其是那个劈叉，看的我大腿根疼。

　　“谢谢，我技术是挺好的。”谢宥点点头，表示认可她说的话。

　　“现在走？”李嘉木看着他身后的小男孩，有点纠结。
　　“走吧。”谢宥看了一眼小男孩：“再见。”
　　“你明天还会来吗？”小男孩问。
　　谢宥干脆地说：“不来了。”
　　小男孩：“后天呢？”
　　谢宥：“也不来。”
　　小男孩逐渐皱起眉头：“那你什么时候来？”
　　谢宥：“一个月后。”

　　回去的路上，李宝熙问：“一个月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月后不是这期节目结束的时间吗？”
　　李宝熙心底有点惋惜：“你只参加一期啊。”
　　谢宥点点头。
　　李嘉木笑笑，接起了电话：“杨老师，我们准备回去，有事吗？”
　　“买几个凉菜，水果，饮料。”杨钧之喝着茶说。
　　李嘉木：“行的。”

　　上了车子，轮流介绍一遍，大家简单地认识一下。
　　李宝熙说：“那个睡着的是陈斐。”
　　谢宥：“她的头发真个性。”
　　“我也觉得很好看，”坐在副驾驶的李嘉木接他的话，转头对着阿华说：“杨老师让我们买点凉菜，你看看去哪买。”
　　“街边有摆摊的。”阿华说：“在那买点就行。”

　　黄昏十分，天暗了一些，天边尽头挂着一轮红日，清澈明亮，那片建筑晕染成红铜，铮亮亮的，晚风也不让人寒冷，一片宁静祥和，陈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对彼此都不太了解，大家坐在车里都挺安静的。

　　阿华把车停好，打开车门：“我们在四楼，走吧。”
　　“我们行李……放哪？”到了四楼，陈斐终于说了一句话，但大家都在聊天，没在意她说了话，她走在后面又说了句：“要不要先把行李放个地方。”

　　“对啊，把行李放到房间吧，我们住哪啊？嘉木姐。”

　　李嘉木把一袋子熟食递给阿华，“你们先去705，我们去上面放一下行李。”

　　“行。”

　　电梯只有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大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三人安静的面庞，李嘉木动了动嘴唇：“男生住三楼，我们住四楼，一起吃饭的时候是都去三楼的。”

　　陈斐和李宝熙点了点头，后者又问：“嘉木姐，你自己住不害怕吗？”

　　“害怕啊，所以睡觉我都不关灯，”李嘉木刷卡，嘀了一声，她打开门，“先放门口吧，吃饭回来再收拾。”

　　705的小客厅多了家里的氛围，小茶几上摆满了吃的，还有雪碧花生米，周围放了彩色的小胶灯，杨均之在摆餐具，这时门铃响了响，他头没抬地说：“阿华开门，嘉木回来了。”
　　阿华丢下手头的东西，拖长音：“奥！”

　　李宝熙面上挺冷静的，眸子却不断往一处飘，自打她们三人进来，那个人头都没抬，她只好收起目光，跟着李嘉木走向丁俊，丁俊她是知道的，一个黑马导演，她最喜欢那部悬疑爱情片。
　　“这个就是我们《拥抱一下吧》的导演丁俊。”李嘉木说。

　　“久仰大名。”陈斐伸出手，李宝熙也跟着她打了个招呼，
　　一通简单地认识寒暄，李嘉木领着他们走进客厅，在沙发处定住，“这位是我们的指导老师杨均之同时呢也是一名配音演员。”

　　杨均之抬起头，目光在二人面前流转，淡淡微笑，“你们好。”
　　“又见面了，杨老师。”李宝熙准备好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声音脆脆的甜。

　　李嘉木愣住：“你们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