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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入了夜,隋州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万籁俱寂,整个镇子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忽然,一道尖利的嚎叫声打破了这份静寂。一泼鲜血骤然飙起,随后是第二泼、第三泼……这样的尖叫声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尖叫声突然就消失了。

      第二天,住在西街的赵屠户被塞着嘴,五花大绑推出门外,腰间配着刀的衙役把他一路押到了公堂。升堂很快,判决也很快,赵屠户呜呜几句,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他就被推到菜市口斩头了。满镇百姓这才知道,赵屠户昨夜见色起意,欲强迫东街刘家的小女不成,竟趁着夜色将刘家灭了门。那刘家一家五口,两个老人,一对夫妻,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平日里寡言少语,竟没想到遭此横祸,幸亏当夜刘家小女宿在了友人家,才幸免于难。只是惨案因她而起,她大概是心中愧疚,再也未曾在人前出现过,着实令人唏嘘。

      “唏嘘?真是挺好笑的,连收殓尸骨都觉得晦气,竟有脸提唏嘘呢?”席琼坐在医堂后院,吃着许云平从尚鸿楼带回来的吃食,一边吃一边听他交代案件始末,听到激愤处,还忍不住出言讽刺几句。

      “我适才去赵屠户的店里看过了,他惯用的确实是尖刀,这样的尖刀可以将人一刀刺死,却不方便抹人的脖子——昨天见你吃了不少这个点心,今天怎么不碰它了?”“昨天吃太多了,今天腻了。那就跟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我看啊,这刘家小女那夜并非宿在友人家,而是也遭祸了。”席琼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茶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这么久不见人,要么是人死了,要么就是被控制起来了,我更偏向第二种,毕竟美貌有时是一种灾祸。”“有理,我今夜会潜入刘家的宅子,查探一番,你要一起去吗?”

      席琼动作一顿,随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我害怕。”许云平奇道:“你刚刚跟我去乱葬岗掘坟看尸体不是挺敢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不敢了?”“我是大夫,看尸体没什么怕的,就当学习了,而且那是正午。晚上去凶宅,我怕。”席琼一脸害怕,大有一种你要是今晚逼我去,我就血溅当场的架势。许云平没了招,只好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知道了,你爱干啥干啥去。

      枝头站了两只乌鸦,嘎嘎乱叫,吵人得紧。许云平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反手丢出一粒石子,乌鸦顿时哑了声。月色笼罩之下的刘家,透着一股没有生机的阴冷。时而有阴风呜呜作响,更添几分诡异。许云平不怕,他纵身一跃,跳进了院子里,随后左右逡巡一遭,见没有异常,推门进屋。门一推开,血腥味扑面而来。许云平点上火折子,缓步在这四处都是血迹的人间炼狱一样的房间内到处打量。

      尸体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只有脖颈间横着一道刀伤,是一刀毙命。可见杀人者十分熟练,而且目的明确,就是要他们的命。即便一个屠户平日里杀惯了猪,但对于杀人,应该并不会如此娴熟才对。许云平思忖着,将注意力放在了窗户边地上,一个小小的铜片身上。

      他半蹲下打量半晌,只觉得这个铜片出现的十分反常,不像是该出现在这的东西,于是伸出手将铜片塞进了怀中,打算回去好好研判。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当——”的一声,许云平随即周身一震!随后他才反应过来,是打更声,已经子时了。

      刘宅很小,再看下去也不会有收获了。许云平起身拍拍手,恢复好原本的样子,一个跃身翻出了墙外。

      第二日清晨,席琼又被食物的香气唤醒。他睁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房,走到堂上,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满桌琳琅满目的早点和坐在桌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端详自己手的许云平。他拉过凳子来坐好,十分自觉地捞过一碗粥来搅了搅。

      “你手里有啥宝贝啊,盯着看了一早上了。”席琼好奇地将头凑过去,瞥了一眼,随即“咦”了一声,“这个东西好眼熟啊……”许云平瞪大了双眼:“这是昨天我在刘家的窗下发现的。他们家门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那凶手肯定是从窗外翻进去的,只要知道了这个铜片是什么,那大概就能确定凶手了。”

      席琼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最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许云平也没有过份苛责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吃他的油条豆浆。席琼摇摇脑袋,正要把这种怪异的感觉晃出脑海时,突然顿住了,“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许云平,后者不解。

      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让人懒意顿生。穿着素白棉袍的小少年背着沉重的药箱走在小巷子里,忽然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衙役统一的帽子上,两片铜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你是新搬到街上来的吧,瞧着面生。记得尽快去衙门把户籍手续料理了。”面无表情的衙役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样的铜片,那个衙役帽子上的。”隋州城不许白日在街上纵马,两人只能步行。所幸衙门距离席琼的药堂并不远,一路走一路说,席琼把此行的目的与许云平通了个气。“所以现在,借着我户籍的事情还未了结,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这样。”

      许云平深深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觉得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这位官爷,我看你帽子上金光闪闪的,是缀的金子上去吧,隋州可真是富饶之地啊。”那衙役哈哈一笑,指着帽子上的铜片,凑到席琼眼前,说:“我们可没那么穷奢极欲,能往帽子上缀金子。是铜片,在阳光底下金光闪闪的,打眼一看确实像金子。”“哦,原来如此啊,那这铜片可有讲究?比如等级不同的人配的铜片样式也不同?”席琼签好字画好押,像是对铜片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缠着那个没什么心眼的衙役问个不停。“这当然有了,我们隋州盛产梅花,便以梅花花瓣定等级,一等的衙役,是七瓣花瓣,二等衙役五瓣,三等衙役就只有三瓣了。唉?你是谁啊,也是新到我们随州的?不如今日将程序一起办了吧。”席琼看看许云平,又看看衙役,一时有些慌乱。许云平不急不慌,把手搭在席琼的肩上,沉声说:“哦这倒不是,我是他的表兄,家里人听说表弟要在隋州定居了,不放心,派我来照看他几天。”席琼用力点了点头,那衙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他俩几句。

      告辞离去,许云平马上从怀中掏出从刘宅捡的那个铜片,一数,果然是五瓣。“衙役有佩刀,杀人也算得上是娴熟,对上了。隋州府内,二等衙役只有四人,应当很好查。只是不知道,那位刘小姐,又现在何处呢。”许云平皱了皱眉,觉得这案子并不是那么简单。“先别想了,中午了,去吃点东西吧。”席琼摸着瘪下来的肚子,眼睛放光的看着眼前的尚鸿楼。许云平无奈一笑,只好先带他去吃东西。

      进了门,许云平招手叫来小二,想安排个隔间,却被席琼止住了:“不必包间,大堂就很好。”许云平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语气戏谑:“哟,学会给我省钱了?不过不用,这点钱我还是能掏得起的。”席琼一脸冷漠:“这倒不是,只是大堂里都是当地的百姓,更适合偷听而已。”说罢,他将头一拧,径直往大堂一张角落的桌子上落座了。

      饭菜一道道送上来,席琼边津津有味的嗦鱼骨头,边听四下里的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

      “唉我说老马,今天怎么有钱请兄弟喝酒了,在哪发财了?”“咳,什么发财啊,今天出诊,那家给的诊金丰厚,这不是想着哥几个好久没聚聚了,家里婆娘要我都没给!”“哟,这是哪家的贵人啊,出手这么阔绰……”“唉,还得是咱们老马医术高超啊,要不哥几个这顿酒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一桌上几人轮番恭维奉承,哄得主位上一个男子飘飘欲仙。“哎我说老马啊,愚兄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你现在也发达了,不如接济接济?都是一家子兄弟,你不会忍心我家中三岁的幼女吃不上饭吧。”那姓马的大夫醉醺醺的眯起一双细眼,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身旁要找他借钱的男子:“好说好说,如今不过是给他府上新得的夫人把脉,就随手打发了我几十两白银,若是能伺候到他家小公子安稳降生,自然不会亏待我,到时候诸位兄弟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这么大方,莫不是我们太守老爷的女人怀上了?”“你猜的倒准!正是他三月前新纳的第五房夫人!”那人一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板起了脸,还仿佛是怕人听到一样,压低了声音。此话一出,满桌哗然:“怎么没听说太守老爷得了新欢呢,看太守老爷对这位夫人的关切,若是她进门,定然得是大操大办一场啊。”“可不说呢,我猜啊,肯定是这女子来路不正,身份不明!”“那不是正好,咱们还免了份礼金呢。若是他这个夫人又要大摆筵席,咱们还得给他随礼。”“好了好了,这话不要再说了,小心像去年王家那个小孩一样,乱议论太守,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正是正是……来喝酒,不说这些了。”这些人显然是喝高了,一时没了顾忌,声音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压着了。

      玩笑声又起,席琼满脸凝重,一言不发。碗里的鱼也不吃了,最爱的雨前龙井也不喝了。半晌,在许云平同样凝重的视线中,他问:“案宗上,刘家灭门那天是什么时候?”“九月初三。”“据我所知,这个太守行事颇为张扬,纳前面几房夫人时,都是大操大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了新欢,就算是个青楼女子,他也得昭告全隋州。”“这位夫人身份能有多不堪,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吗?”“听说隋州衙役……对这位太守言听计从。”至于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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