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很会反杀》眼睛一闭不睁

24、朝日之约

　　日升的光辉自山谷破晓，修整一晚的青峰山民众陆陆续续爬起，拿过救援挖铲的工具便开始刨坑。一具又一具熟悉的尸首被埋葬下地，细细的哀哭声此起彼伏。熊安指挥人将无法动弹的伤员抬上马车，姬宁前后跟着嘴里不断念叨‘轻些’、‘别挨着伤口’。

　　昨夜姬炆表露了恭亲王的身份，但依旧如同之前一般亲力亲为毫不摆架子，甚至鲸骆也上前搭了把手。

　　“我还以为你只会袖手旁观。”姬炆将最后一名少了条腿的帮众放稳后跳下车，走到鲸骆身边轻声道。

　　从鲸骆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两手一揣不问世事，看到如此惨烈的现状也只站在一旁袖手观望。姬炆这话带了些细微的讽刺，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一直清高的异界来客竟然说了句好话：“不过现在才找到帮把手的机会而已。”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二人一同望过去，只见是李一醒了，硕大个汉子一翻身从破旧马车上滚落下来。他还维持着昏迷前的迷茫，视线寻找了一圈看向姬炆，眼神愣愣盯着她，直到熊安赶了过去才平息下来。

　　拎着药篮的姬宁急匆匆从另一辆车赶往这边替李一检查，那副样子精神的完全不像平时的柔弱懒散，疲累几天又熬了个通宵竟然步履生风。

　　“他突然同我约定，等安置了这些人后北上寻我。”英气的女声忽然响起，“我倒是好奇，你昨夜与他交谈了什么，这懦弱的性子竟转变如此之大。”

　　“我也很好奇，你竟然会问我。”鲸骆声音平静。

　　姬炆剑眉微蹙：“之后的大事攸关生死大局，不论之前或是之后发生什么，至少这段时间希望能保有默契。”

　　深深的芥蒂永远不能融合，但足够的利益关系永远牢固。姬炆会暂退一步这点在鲸骆的意料之中。帘布下的双眼微阖，意识勾连起两个世界的联系。尽管没有呼唤百德，但鲸骆明显感觉到，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原本有些僵硬的融合越发变得舒畅起来，这个世界的因果也逐渐开始将她接纳。

　　融合大鲸后，奔涌而至的是这个世界与她联系的巨大因果，而大鲸本身却毫无因果牵挂。获取到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另一个百德的交流画面，这些被隐藏的信息让鲸骆感到极度不安。

　　“好。”鲸骆抬眼看向姬炆，“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

　　“皇城内禁卫森严，硬闯绝无可能。待我们快马赶到京城后，拜托你使用百德将我们送入皇宫。接下来的危险你可以不参与，但希望你能出借武器于我，刺杀成功后也能算多你一份因果。”

　　姬炆将大体的计划一一道出，又细致剖析了许多细节，例如如何遮掩身份赶路、如何混入皇城、以及她手下剩余的兵马将领如何接管宫城。尽管掩盖了许多细节筹码，但短短两三天就能安排得如此周全，不愧是一代传奇女性亲王。

　　鲸骆认真听完，在对方话语落下后才开口：“那刺杀成功后？”

　　“辅佐新帝，镇压叛乱，以及……宫变必定引发周边骚动。”杀死一个人远远不是结束，未来想要肃清昏君留下的积弊还有很多事要考量。

　　“新帝？”鲸骆笑了声，“是花天酒地的文宣王世子？刚出生的年幼皇子？还是前边这个懦弱无能的纪王遗孤？”

　　之前与大鲸谈论的评价话语被鲸骆复述，几乎一模一样的语调让姬炆有些愣神：“幼帝最名正言顺好控制。”

　　“你是……嫌因果太少？”鲸骆的话多让姬炆有些意外，但很快她便想通其中关巧，“新朝初立必定大换血，你若是想，我可以封你个一官半职。”

　　“你不想当皇帝吗？”
　　“……”

　　姬炆突然顿住了，二人站在无人经过的角落，谈话间那边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一个又一个坟包立起。朝阳渐升，天光也从橙红逐渐变得青蓝，一道无奈的声音缓缓响起：“宫变已是大乱，再加女子登位……朝臣不会服我。前朝平不下，百姓更会处于水火。”

　　她自幼便不输男儿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若不是新帝登基后压不住周边骚动，她也最终会被礼法逼压嫁人生子。出格的昏君封了个出格的正统女性王，不仅是昏君无法无天，更是姬炆运作后极力争取的来的。

　　要说她不想当皇帝肯定绝无可能。

　　“大乱之下反骨铮铮，但潜移默化呢？”鲸骆掀开半边布帘，“我说过我有我的目的，她求我助你刺杀皇帝，而我……”

　　“要助你称帝。”

　　撕破礼法，颠覆朝纲，这因果比区区杀个人大得多了去。更何况……鲸骆认真看着眼前这位傲骨英豪，姬炆登基她之后的计划才能顺畅继续下去。

　　此时此刻姬炆才真正看清鲸骆的面容，不同于大鲸浩然的开朗仗义，鲸骆的眉眼一直是平稳阴郁的，盯着久了某种令人不适的寒意还会爬上脊背。

　　“一代……女帝？”姬炆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她自幼燃起又因现实妥协的雄心被再次点燃，“看起来你很有把握。”

　　“因为我信你。”鲸骆声音平稳有力，向来擅长拿捏人心，“更信我自己。”

　　半日前两人几乎是下一刻就能杀死对方的关系，虽是被迫，但也是血海深仇横隔在二人之间，姬炆佩服鲸骆的胆量：“好，那我便洗耳恭听阁下的方略。”

　　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鲸骆还不满足，她需要将姬炆彻底绑死在她的利益链条上：“姬炆，要去看看吗？”
　　“……嗯？”

　　“你心心念想的……我所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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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辆朴实老旧的车马缓缓驶出山间，青峰帮新帮主熊安亲自驾驭车头领队，马蹄阵阵车轴滚滚，直至行至一岔路才停下。

　　此时已经离青峰山六十里地远，赶了一个白天的路天色又开始黯淡下来。此处刚好靠近溪流，熊安招呼人手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虽一日的车马疲累，但在药材补足的情况下不少人恢复的不错，能开始走动帮把手。

　　这群人分工配合默契，干活的动作麻利迅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智能时代鲸骆不动声色站在一边坐享其成。姬炆则完全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她端着一碗稀薄的粥水走到鲸骆身边询问：“吃？”

　　一直紧盯着姬炆动作的鲸骆平稳接过缺角的破碗：“谢谢。”

　　马车上人挨着人难以揭开面罩，她已经一天多没进过食。鲸骆虽有大鲸骑马的记忆，但没真正训练过之前她不敢贸然上马，万一出事，不仅暴露劣势还会危及自己的性命。姬炆则为了隐蔽身份也缩在了车内，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主上。”跟随而来的天卫侦查完周边，悄无声息的步伐出现在姬炆身后，“两边都没发现异状。”

　　闻言，姬炆默然思索了一会儿：“边境那边呢？”

　　“……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依旧只有前天报上来的情况。”

　　鲸骆在一旁一边喝粥一边侧耳倾听，姬炆并没有刻意避开她，那么对方所提到的事情应该是有关南境的危机。

　　三个月前姬炆在南境取得大胜，把南国打得主动投降，送上臣服协议，这场战绩让姬炆彻底在百姓心中封神。

　　自新朝成立，大魏遭受四国联合入侵，姬炆巧计搅乱联盟，率兵力战逐一攻破。而南国与大魏不分伯仲，也是这场入侵的发起者，它趁着姬炆在扫清它国之时大举侵入，夺取了大魏不少边境城池。

　　直至三月前，姬炆才将最后一处失地夺回。

　　姬炆虽早料到她这亲弟弟会卸磨杀驴，但没想到当今陛下竟连一刻都不想耽搁，直接在她送协议回皇城的路上就派兵截杀，这也使她不小心中招，差点真没了命。而这个嫉妒贤能昏庸无比的举动，让本来不情不愿臣服的南国再次异动，要不是姬炆的尸体一直还没找到，南国也不会只是骚扰。

　　大鲸的记忆只记录到这里，鲸骆抬眼看向姬炆，向上微微昂起的斗笠明晃晃发出询问的信号。现在的姬炆不再打算瞒她，嘱咐完天卫后解释到：“这次人为灾祸虽被伪装成天灾，但南国那帮人不是傻子，陛下这么大张旗鼓的动作必然是完全不想留我。”

　　“分明还顶着南国的骚扰，却继续残杀功高震主的将领。呵……南国那帮人这几天怕不是笑得完全合不拢嘴。”姬炆虽是嘲弄，但话语之下无比痛惜疲累，“虽然我这边拿不到最新的消息，但前方竟然连点阻挠都没有……”

　　那必然是对方根本抽不出空再来细致围杀。

　　形势紧迫，内忧外患昏君当道，大魏的所有气数现在只看姬炆这一击能否最终成功，她背脊如松柏不屈，身上扛着的责任担子是整个国家的重量。

　　姬炆言辞诚恳：“时间紧迫，还望阁下能多助我一些。”

　　“可以。”

　　鲸骆很满意她的态度，异世界的吸引力对于姬炆而言十分诱人，再加上关称帝的方法……足够姬炆多让一步，更为主动地向她求助。

　　“你的部下赶到皇城至少需要三天，再加上修整和前期准备……五天够了。”

　　这个世界的五天等于她的世界一天，拥有充足时空量的鲸骆不介意多耗费一些换取更大的收益。

　　稀薄的粥水填不了多少饥饿感，但对于食不果腹的灾民来说已经是极为丰盛。夜色深邃，鲸骆站在远离人群的一隅静静等待，姬炆嘱咐完熊安和天卫后再次回到她身边，二人快步无声深入密林。

　　无人能查的神秘波动小幅度震荡，古树下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这方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