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很会反杀》眼睛一闭不睁

22、残破村寨

　　五天？！

　　鲸骆瞬间反应过来之前姬炆嗤笑的含义，系统在穿越时空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时间流速差异的提醒，一切以为来得及的挣扎被无情的时间差击溃殆尽。她所处的这两个时空不过一比五的时间差，若是有极快时间流速的世界，那么之前以为勉强还算同步的跑道岂不是一场空谈？

　　仿佛下一刻便会被来自异时空的同位体割破咽喉，鲸骆藏在身后的手指末端又忍不住用力蜷缩起。

　　但现在姬炆还在她对面，鲸骆无暇去套百德的话，所幸周围一切还看似正常，不至于已经突降灭顶之灾。

　　“但你说得对。”姬炆挺直的背脊如松柏坚韧，她的视线越过山林看向寨沟，凝重的神色注视虚空，眸子里闪烁的火焰映照遥远的北方皇城，“必须……尽快启程。”

　　“天卫，联系剩下的人手清点兵马粮草，待送完最后一车粮食后便立刻上路。”
　　“遵命！”

　　暗处的天卫领命退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暂不熟悉能力的鲸骆只能判断出对方进入了密林更深处。

　　天卫离开后，姬炆不知从哪掏出一顶斗笠，隔着远远地抛向鲸骆：“你的服饰已经非同寻常，遮一遮面容为好。”

　　残枝败叶燃烧的火光弥漫刺鼻的烟气，混浊发臭的泥土上各类能挖铲的工具轮番上阵，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发黑指节。一具又一具残躯被从废墟泥流中拖出，每一份希望都被冰冷的尸体撕扯破碎。

　　“小王！小王这好像是你媳妇！”
　　不知是谁干哑着嗓子喊了声，随着阑珊滚落的步伐声响后又响起几声难耐的呜咽，几日来不断重复的场景已经让人麻木不堪，但没有一个人放弃手下还在挖刨的动作。

　　肢体疲累痉挛颤抖的瘦子喘着粗气狠狠将一根大树干移开，用力扯出倒埋在底下的幼小尸体，残破的面庞让他几乎快分不清这是哪家的孩子，借着火光确认了好几番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事、没事……老李家小五都还活着，咱娃一定还活着……”

　　忽然，一道窸窣的声响从黑暗中掠过，瘦子虽精神破败头昏脑胀，但作为寨子里的斥候，生死危机下的警惕性敏锐察觉到来者不善：“狼！狼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敏捷的黑影从咻得弹射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满嘴尖牙直指边缘的一人！

　　瘦子立刻抄起一旁尖锐的木条，飞奔直冲那匹饿到急眼的灰狼。他接住巧劲看准时机，木条顷刻间刺穿了它的腹部，灰狼痛呼一声，立刻扭头撕咬，一人一狼缠斗作一团，直至瘦子猛地发力扭断它的脖子才宣告结束。

　　同为斥候，瘦子不顾浑身阵痛，持棍如剑死死盯着暗处，他知道对付完首先冲出试探的这只远不是结束，决不能向群体捕猎的狼群露出弱势。还能动弹的众人屏气凝神，连最弱的伤员都拿起了手边散落的板砖，直至瘦子听到狼群远离的声音发出指令后才缓缓松了神。

　　“这段时间连狼都不好过。”瘦子啐了一口，转身踉跄着走回原来的地方继续刨挖，其余人也陆陆续续沉默地继续机械性动作。

　　突然，细微的不属于人类的脚步声让瘦子动作骤然一顿——还有一匹狼没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大睁，出色的夜视能力却只能徒然看着那匹狼扑咬向最外缘的伤残，而他根本来不及赶到！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闷响在黑夜中炸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名大汉挥舞拳头狠狠将那匹残狼打倒在地。这显然是一匹穷途末路的伤病老狼，偷偷跟在抛弃它的狼群后面想要捡漏，差点让它得了手。

　　瘦子大松一口气，快步走到大汉身边：“老李，多亏侬啊。”

　　大汉咧开嘴笑笑，他的唇色虽然很是惨白，但比起之前陡然红润不少的脸色让瘦子很是欣慰。大汉爽朗大呵：“歇了会儿，老子现在使不完的劲！不多时就能把这都给清干净咯。”

　　直率的话语掀开人群中的麻木，大伙儿看着那带给他们奇迹的小五爹，浑身又能榨出更多的气力。

　　大汉抄起家伙翻身一跃，肌肉绷紧运气发力，一下将几人都抬不起的大石撬到一旁，底下果不其然又有几片织物布料的影子。一旁的几人赶忙动手挖掘起来，属于人类的肢体末端逐渐露出，接着是身体、头颅……

　　一人探向底下人的脉搏，然而依旧是失望。

　　“先生说小五那块石头下有啥腔室，能给娃喘气。”大汉安慰了一句。

　　还未等大起大落的情绪有所缓和，远方又一阵窸窣的声响拉响所有人脑子里的警报，耳目最为灵敏的瘦子立刻窜到前方远眺。

　　不似群狼，来者完全没有任何隐藏，明显的二人脚步声让瘦子欣喜若狂大喊：“帮主和炆小姐回来了！”

　　众人的惊呼划过耳畔，瘦子一溜烟冲向来人，踉跄的脚步差点在姬炆面前跪下。

　　“帮……”在看清两人的瞬间，瘦子的表情突然僵硬在了脸上，“炆、炆小姐？咱帮主还没回来吗？”

　　“以及这位……”
　　瘦子看向姬炆身旁面容完全掩盖在斗笠底下的女子，不知为何心中翻涌巨大的不安。他努力清醒疲惫发胀的大脑，干涩的双眼没有一丝尊重来回扫视，直至姬炆张嘴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耳鸣目胀根本没听清，眼神直勾勾盯着斗笠女子背后露出的一角剑柄。

　　那是……帮主的剑？

　　这是帮主？怎么可能？！他们寨子的头头从不会如此疏离，还带个不三不四的斗笠遮盖面容。

　　但、为何……帮主的剑在她手里？

　　“熊……熊安。”
　　熟悉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突然猛地劈头盖脸砸来，强硬唤回瘦子的神志。姬炆直接给了他一掌，沉积的老血被拍了出来，瘦子猛咳一声，终于脱离了谵妄：“咳咳、咳咳咳……炆、炆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也罢。”姬炆叹了口气，眼前原本的骄傲斥候现在宛若风中残烛，怔愣了半天还没回过神，而临时的大本营情况明显不妙，“先回去再说。”

　　不等拖沓的斥候，姬炆领着鲸骆又一路向下，终于来到这片狼藉之地。

　　“炆小姐！”
　　“炆小姐回来了！”

　　喜悦的浪潮传递开来，一旁照明的篝火甚至还被燃大了些许，锃亮的火光映照在姬炆半边面庞上，晦暗不清的神色让人看不懂她心中思绪。鲸骆静静站在一旁，隔着黑色的帘子扫过对方的神色，又将眼前所有人一一与脑海中的记忆辩识。

　　刚才那名名为熊安的男性是大鲸寨子里的得力干将之一，轻功甚至够得上大鲸的项背，作为斥候立下不少大功。这次人为造成的天灾多亏有他的拼力通报才挽回了些许生命的火种。远处一直眼神不善盯着她看的大汉名为李一，脑子一根筋但力气壮如牛，横练的硬功夫能徒手碎大石，平日大鲸要带人撑场面时往往带他一路。

　　满地有序排列摆放的尸体不少已经深度腐烂发臭，混杂泥石流后污脏泥土的味道着实不好闻。但鲸骆宛若毫无所感，她好似一个完全的过客，身着干净的衣衫独立于这片灾苦之上。

　　“侬是哪来的？畏畏缩缩带个斗笠做甚？！”

　　李一性子急，直接上前一步大喝出声，遗存的帮众和村民也逐渐反应过来不对，一个年轻小伙皱眉嘀咕：“那不是鲸帮主的剑么？”

　　这声音虽小，但近乎所有人都听清了，原本夜色过暗看不清现状的人也心中一紧，几个脾性耐不住的甚至还欲要靠近。

　　而姬炆却率先一步上前挡在鲸骆身前：“这几日虽艰辛困顿，但至少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留存，也不算辜负你们帮主的苦心。亲朋的尸首明日后再商量如何妥善安置，诸位今夜先修整歇息，等天亮我会给大家指引去处。”

　　“……啊？”姬炆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一懵，“可、可还没挖完嘞！”

　　“停手，休息。”眼前的炆小姐仿佛变得陌生，命令式的语调带着极大压迫感，“你们帮主花大力气救了你们的命，不是让你们没用地空耗徒劳。”

　　“怎么能说徒劳，刚还救了老李家小五呢！”一人忍不住反驳，眼神求助般看向李一。李一也连连点头：“是啊，这肯定还有活的，咱不能放弃啊！”

　　鲸骆默不作声，掩盖在帘布底下的视线难以被人察觉，她虽然没有多少医学知识储备，但也看出眼前这大汉明显是强弩之末。而姬炆更是察觉到了这点，强撑下去的回光返照迟早会害了更多人，她当机立断运气飞石，小小石子撞上李一几个穴位，强壮的汉子瞬间软倒在地。

　　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使用强制手段，武力最强的李一被轻飘飘一下放倒，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突然，一道文邹邹的书生语调从一侧传来：“这已经整七日过去，最厉害的大内高手都无法在泥里屏气七天，各位还是先行休息为好，听炆小姐的意思，过几日要赶得路可长。”

　　江湖郎中在寨里呆得久，被他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的人不少，更不论平日里的小伤小病，故而他的话还是更多人听得进去些，但依旧有人不死心：“先、先生……那小五？”

　　一点点的星火总是会不断点燃麻木的内心，陆续又有几人忍不住侧头请求起姬炆来。江湖郎中悄悄看了眼姬炆，对方目光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深深呼了口气，又瞥了眼那倒下的李一后才轻声哀叹：“小五已经……去了。”

　　“啊！？”
　　“怎么可能？”

　　众人满脸错愕，他们这几个时辰全靠那个奇迹才能勉力到现在：“您……您确定没诊错吗？小五那时还能动弹呢！”

　　“虽巨石下撑起腔室，但受压时间过长。”江湖郎中侧目不忍，“这人呐就是怪，压着时还好好的，刨出来后还能走，但内里早已破败，药石难医，回天无力……”

　　挤压综合征，鲸骆回想起这个症状。它在大灾大难中时常发生，连她所处的世界科技水平尚且难以医治，更不论这个落后的科技世界。

　　“噗——！”喷涌的鲜血突然从倒下的大汉嘴里吐出，他绝望地抬头看向江湖郎中：“侬、侬说啥？！”

　　姬炆没料到这种身体的李一还能凭借意志苏醒，甚至用蛮力挣开了束缚。李一狼狈地爬起身，大步踉跄走向江湖郎中：“小、小五……咳咳……”

　　喉头的腥甜让他难以说话，姬炆不再留手，直接点穴化解他体内强蓄的力气免得李一再次用蛮力伤到自己。大汉彻底瘫软在地，可强烈的意志不容许他就这么昏去，他颤抖地抓住姬炆的衣袖，死命抬头看向鲸骆的方向：“炆、炆小姐……侬实话告诉我，咱帮主……咳咳、咱帮主是不是也没了？”

　　极度绝望的口吻撕破这双方心照不宣的沉默，一直隐秘在远方暗处的斥候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鲸骆身后那柄熟悉的重剑。

　　“咱帮主……从不将剑给别人……”沙哑的嗓音尾声呜咽，“她就只给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