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不悔》苏财财

50、第 50 章

　　我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
　　只听“吱嘎”一声，窗户被推开，外面的秋风吹进屋内，很是惬意。
　　“我说过，我能救你。”一个声音说道。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我并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地说道。
　　“这些天如果不是我的汤药，你早就死了。”那老妪说道。
　　我懒洋洋地睁开眼，转头去看她“是啊，何必费尽心思救我，如今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又有什么意思。”
　　老妪的眼眸明亮，她看着我“你想不想死，何时想死我不在乎，但作为医者，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依您之见，我的日子还有多长？”
　　“不医治的话，最多半年。”
　　我在心中默默盘算，半年，比预期少了点，但好像也够了。
　　“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看着老妪，认真地说道。
　　“你说。”
　　“您能否帮我制一种药，能让我与常人无异，我不想人生最后的时候是躺在这张床上度过的。”以往不觉得健康的可贵，现在竟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我无法接受。
　　“这需要猛药，你无异于在透支你的寿数。”老妪皱眉说道“我不希望你这样。”
　　“我求您！”我打断了她的话，提高了音量“帮我。”

　　“欢颜，我听见你在说话。”卫奕推开门，准备进来。
　　老妪闻声，连忙关上窗户，不再言语，她似乎很怕见到卫奕。

　　“我没说话，你听错了。”我说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卫奕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中又弥漫上氤氲的水汽。
　　他坐在床沿，拉过我的双手，低声说“我真的不想离开。”
　　“你是将军，身后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军中不能没有主帅，如果因为我，你不肯回去，他们因此丢了性命，这样的罪过，便是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都无法弥补。”
　　卫奕用唇堵住了我想说的话，我一时间也忘了反抗。
　　“我说过，不允许你再说死字。”他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语气轻柔且坚定。
　　“欢颜……”他轻声唤我的名字。
　　“恩。”
　　“我没见过我的母妃，她在我出生时便抛弃了我，陛下也只是冷眼旁观，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你，有阿猫，有一个家了，你不要让我的家散了好吗？”卫奕很少会向我表达他的脆弱，印象中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挡在我的身前，一次又一次。
　　我反手抱着他，不敢看他的眼睛，此时的我给不出任何承诺，我骗他的次数够多了，已经不想再编织新的谎言了。

　　卫奕用温水细细地替我擦拭着身子，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指环“你竟然还留着？”
　　“恩。”卫奕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干枯的藤条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显得十分突兀。
　　我顺手伸过去想帮他摘下“已经不好看了，摘下来吧。”
　　卫奕轻轻侧身，躲过了我伸出的手“我就要这个。”样子仿佛一个置气的孩子。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天天手上戴个藤条别人会笑话你的。”我说道。
　　“你都说我是大将军了，谁还敢笑话我。”卫奕坐在我的身后，轻柔地替我擦干潮湿的长发。
　　“别擦了，风一吹就干了。”我不耐烦地说道，我一向不喜欢擦干头发，麻烦的很。
　　卫奕并没有理会我的话“头发洗完之后都要擦干的，要不然会头疼。”
　　我看到他本应该握弓持剑的手此刻正在我的青丝间来回拨弄，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根发簪替我簪上“这次去边境，偶尔有时间去市集，觉得这个簪子和你很是合适，便买下了。”他拿过一面铜镜给我“为夫的眼光如何？”
　　我看向铜镜中，只见那发簪是乌木材质，通体雕刻着繁丽的花纹，但戴在乌发中又不突兀，反而很难令人察觉，看上去无甚新奇，就是比普通的簪子略长了一点。
　　“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叮叮当当的首饰，如此简单的发饰甚好，舞剑也方便。”我满意地说道。
　　“宫中送来的人，我已经送入军中了，之后如果公中再来人刁难，你赶出去便是，何必惹自己不悦。”卫奕将我抱在怀中，柔声说道。
　　“那我的名声以后岂不是会很难听？外人会如何说我，刁妇？妒妇？好像都不怎么好听”我打趣道。
　　“名声是给外人听的，你是我的内人，我不在乎。”卫奕柔声道。

　　我转头用食指勾住他的下巴，半是调侃“去一趟边疆，你到底是去军营了还是去青楼了，怎么这哄人的话一套接一套呢。”
　　卫奕顺势便吻上我的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全是夫人调教的好。”
　　看着卫奕的脸庞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的老脸一红，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免疫他的这张脸啊。

　　屋外的小兵一遍遍催促，直到日暮时分，卫奕才愿意离开。
　　当他的脸庞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当我听到屋外响起的马蹄声，我突然意识到，这次一别，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我一直很害怕一时欢愉后的离开，明明一盏茶之前他还在我的身旁，现在就已经策马扬鞭奔向远方，他坐过的地方尚且温热，内心仿佛被撕了一块般，空落落的。
　　我将双腿折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泪水不自觉地落下。
　　自从恢复记忆后，面对卫奕，我无时无刻不在抑制自己的感情，我努力让自己抽离对他的爱意，忽视他对我的好，但我做不到。
　　那些年，他在东楚皇宫对我的守护是真，他在李村对我的悉心照料是真，他为了我一己之力对付西晋王亦是真，更何况，我们还有阿猫，那是我们的女儿，大哥迟早会向西晋宣战，那个时候阿猫又将面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