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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   老婆子顿了顿,道:“府里有人传,秉正少爷这查不出来的病,说不得是中了邪。”
      田老太太听罢眉头一挑,朝这老婆子直直看去,“你打哪听来的?”
      老婆子道:“奴婢也是听府里的人传的,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先说的。老太太,不怪小人多心,大夫都看不出来,要不,咱们叫个会驱邪的神仙来看看?”
      田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后,田老太太道:“大夫只说是害病,府里的人怎么就传上了是中邪?”
      这老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其实前些时候,府里就曾传出,这宅中有东西不干净。但当时也只是一些猜测做不得真,下人们也只在私下里说一两句不敢传到主子们这来,但现在秉正少爷害了病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大家把这两件事连在一块,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了。”
      老太太一脸严肃地问这婆子,“是什么东西不干净?这话是因何传出来的?你如实给我说来。”
      这婆子道:“老太太,就是南边院里那位沈郎君给少爷们送的那些玩意儿,奴婢老早便听人说,这里头有邪物,要不然画在纸上的小人怎么会动,纸做的蝴蝶又怎么会飞,定是附了小鬼在里头。而这些小鬼都是吸人生魂的,秉正少爷接触得最多,于是就……”
      田老太太听着听着,只觉得手上握的拐杖越发烫手,渐渐地便松开来。
      这拐杖便是沈越送来的那根底下长四只脚的,田老太太越用越顺手,这几天因为温秉正的事儿她难得的多走了好些路,就靠的这根拐杖支撑了不少。
      而现在田老太太再看这根拐杖,再看底下那四只脚,越看越觉得是一个长得奇奇怪怪没有脑袋的小鬼。
      江若意一宿都待在秋栖院里,几乎一晚上都守在温秉正床边,快天亮了才在卧榻上眯了一小会儿,醒来看大孙子还在昏睡,抹了抹眼泪便去了一趟厨房。她实在不放心,想亲手给温秉正煲药。
      煲好药倒入保温的小罐里再入提篮中,江若意不假丫鬟之手,亲手提着这好不容易煲好的药走出厨房,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小竹林里有人在说话。
      家里下人多,丫鬟们没事儿的时候背着人嘴碎闲聊几句江若意也管不着,但她走着走着,脚步便停下了。
      丫鬟们声音不大,离她又有点距离,江若意听得并不真切,但隐约传入耳中的一些关键词令她没等多久便绕过这片小竹林走到这两个正闲聊的丫鬟跟前。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这两个丫鬟是抽空偷会儿懒,结果被夫人江氏当场逮到,吓得差得跪倒在地上,“夫、夫人……奴婢知错了……”
      江若意将手里的提篮交到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正了正脸色后对这两个丫鬟逼问道:“既然知错了那便将你们刚才说的事情如实交代,什么是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说正儿是中邪了!你们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在江若意急切地目光中将府中传了有些时日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江若意听完后身子一晃连退两步,吓得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扶她。
      江若意好不容易站稳后,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她想到一个人,眼中渐渐涌上滔天的怒意。

      沈越因为被关在院子中,对外头的事儿是半点都不知晓。
      今日柳婆婆也是天未亮便来到了他的院中,先教了他一个时辰各种行礼的姿势,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在什么场合行怎样的礼。
      沈越是听过古人礼数多,但没想到能多成这样,多到让人想要死一死的地步。
      这些东西已经繁琐到类似孔乙已的回字都有几种写法,实属没必要的程度。
      好不容易学完一个时辰,沈越还得在柳婆婆的盯视下规规矩矩用早饭。从在桌前是什么姿势,屁股只能坐椅子的一小半,腰还得直,手怎么放都有讲究;还有什么嚼东西不能发出声音,夹菜只能夹面前的几道菜,碗落在桌上的声音不能太大,筷子应该怎么放等等。
      沈越一开始也头疼,但毕竟已经被盯着这么吃了七天饭,身体到底已经形成习惯,在柳婆婆眼皮子底下已经做得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吃完这艰难的一餐,沈越还得再学一个时辰的规矩,中午柳婆婆会离开一阵,等他午睡起来还会再来教他两个时辰。
      而沈越每回等柳婆婆一走,瘫在床上就压根不想动弹了。
      估计是白天起得早,又或是学这些规矩太劳心劳力,以前没有午睡习惯的沈越这几日中午都能眯上一小会儿。
      今天他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下了,梦中只觉得外头有些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这么醒了过来。
      他人迷迷糊糊地刚从床上起来,忍冬就从外边跑了进来,“越哥儿,外头来了一堆人,说要带你去见老爷夫人!”
      沈越看着忍冬慌张的神色,人渐渐清醒过来,问道:“忍冬,为什么你这么慌张?”
      忍冬红着眼道:“他们要闯进来,是全婆婆看见不对硬是给拦下来的。越哥儿你赶紧收拾收拾,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沈越面上一肃,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沈越在换上衣服这短短时间,外头已经在拍门,同时还有叫嚷的声音传到屋里来。
      穿好衣裳,沈越要出去的时候,忍冬忽然拉了一把他,“越哥儿!”
      沈越回头看一眼忍冬担忧的脸,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没事。”
      沈越一走屋子就看见全婆婆还在顶门,而他院中的大门正被外头的人拍得乓乓作响,咣咣摇动起来。
      沈越赶紧上前,“全婆婆,把门开开。”
      全婆婆忧心地看一眼他,最后还是一横心拉开了门闩。
      院子一打开,沈越便看到外头站了不少人,一眼看去约有七八人,有三四个男仆,剩下的便是丫鬟和婆子,此时都挤在院门前。他们一见他,下意识都退了一步,他们脸色各异,却都带有些许对沈越的怒意和恐惧。
      沈越出声道:“怎么回事,你们都挤我门前是做什么?”
      最前头的宋婆子上前一步,道:“沈郎君,老爷夫人叫你去见他们。”
      沈越便对她道:“有何事传一声便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得这么多人来请。”
      宋婆子却道:“沈郎君跟我们一同去了便知道了。”
      沈越看了看他们,道:“你们这架式,想来是觉得我不会乖乖去吧?为什么?到底是有什么事?”
      宋婆子回答的语气却是有些阴阳怪气,“沈郎君,奴婢说了,你去见了老爷夫人便知道了。当然,你若是不肯去,那我们也只能硬来了。”
      沈越想了想,道:“放心,不会给你们硬来的机会,我去。”然后他转身对站在自己后头正担忧地看着他的忍冬和全婆婆道,“你们就留在院里,别跟着去了。”
      忍冬想也不想便道:“不行,我也要去!”
      全婆婆没说话,只是她扭头就把院门关上还落了锁,态度很明显。
      沈越无奈,却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随他们了。
      去正堂的这一路上,像是怕沈越突然跑了,宋婆子带着的丫鬟男仆个个都围在他左右,但又隔着一点距离,像是怕他跑,又怕离他太近。
      沈越还发现一件事,那便是这一路,有不少丫鬟下人们躲在一旁偷偷地朝他看过来。个个看他,像是在看妖魔鬼怪,一副又怕又想看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带着这个疑问,沈越终于见到了站在正堂门外的温鸿与江若意,他们见他,脸上的厌恶与不满则越发明显。
      甚至没给沈越迈入正堂门槛的机会,沈越在正堂的前面空地上便被拦下了。江若意一见他便恨恨地道:“沈越,你心思怎么如此歹毒,正儿还这么小,你竟对他下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
      一上来就被盖上这么大的帽子,一头雾水的沈越顿了顿,然后道:“夫人,在指责我之前,可否先告知一下,我沈越到底做了什么引得你们如此恼怒。”
      “你做了什么?”江若意冷笑一声,然后对下头的人喝道,“把那些玩意儿都给他拿上来!”
      然后便见两个男仆提上来一个大箱子,箱子上还贴着几道符纸,等箱子摆在沈越面前后一打开,沈越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一样一样,全是他之前送给温家人的东西。田老太太的拐杖,装药的药盒,温鸿的文房四宝,江若意的首饰珠宝和布料,温秉正的纸蝴蝶和木圆筒、画了大树生长过程的册子,温秉均的学步车,以及许谨的几本诗集书册。
      有所不同的是这些东西现在都被贴上了符纸。
      至此,沈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江若意指着他恨恨地说道:“沈越,因着你这些东西,秉正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眼见的大不好了!我们温家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叫你这般费尽心思地来害我们,害正儿!沈越,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正儿,正儿哪里得罪你了,你说啊!”
      江若意一宿没睡,情绪又格外激动,说完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一旁的温鸿赶紧扶住她。
      温鸿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空地上的沈越,道:“沈越,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沈越抬头看着温鸿,道:“老爷,你们是觉得我送出的这些东西不干净?”
      江若意听他这话只觉得字字都是在狡辩,气上头的她站直了又骂道:“岂止是不干净,简直是歹毒至极!什么会动的小人会飞的蝴蝶,一道大师说了,这些里头通通都是会吸人生魂的小鬼,正儿都被你害得快要不行了!沈越,若是正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赔命,我叫你沈氏上下全都赔葬!”
      沈越听得眼皮子一跳。
      这时田老太太在许谨和丫鬟的搀扶之下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站定,田老太太便发话了,她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沈越,你如实招来,你到底在这些东西里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正儿病重至此。若你能知错悔改,让正儿的病早些好起来,我们温家上下可以既往不咎。”
      沈越心中一顿,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沈越送的这些东西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又看向温鸿,“温老爷,当时我已经向您演示过,纸上小人之所以会动,蝴蝶之所以会飞,都是有原因的,根本不是藏了什么小鬼在里头。”
      温鸿道:“不是藏小鬼,那正儿这病又是从何而来?正儿不是均儿,他打小就鲜少生病,可自从收了你那些玩意儿后,他就害了如此大病,连京中的所有大夫都查不出原因,更无法对症下药。”
      这事沈越当然答不上来,他又不是医生,又没能看见温秉正如今的情况,他能知道的是他送的这些东西不可能有问题,什么藏小鬼吸人生魂,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田老太太突然喝道:“沈越,你真不承认正儿的病是你做的?”
      沈越道:“没做过的事情,沈越如何承认。”
      “好!好!好!”
      田老太太连说三个好字后,突然道:“把他关起来,不准给他水和吃的,他一日不承认,饿他一日,我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沈越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上来的两个强健的婆子给押住了。忍冬和全婆婆慌得都上来拦,“你们要干什么!老太太,老爷,夫人越哥儿不会做这些事情,他是好人,你们放开他!别关他!越哥儿是好人啊!”
      他们这一拦,田老太太似才想起他俩似地,掀起眼皮说道:“对,还有这两个沈家来的,以防他们在外头做什么手脚,一道送进杂物房里关进来!另外四个沈家的家丁,也得找人看管起来,这事没完之前,绝不准他们乱跑!”
      一声令下,沈越他们三个都被押住连拖带拽地往温府最偏的杂物房里带去。
      在被带下去之前,被两三个人押着的沈越费力地往身后看过去一眼,正好对上了许谨看过来的目光。
      许谨始终安静地陪在田老太太身旁,只乖巧听话地搀扶着她。
      他就像是一个寂静的,内敛的,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色,可是他看过来的这一眼却深深地刻在了沈越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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