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救不了》骨斯

12、城主府

　　如此说来，这小狐狸却是飞来横祸，无辜被搅进容屿城的风雨中。

　　在发觉那修士夺取她修为之时，方无患便知道她绝非异界而来的妖魔，更不可能有昨夜凶案的嫌疑。

　　师父曾经说过，自从两界划分，灵妖二气阻绝，千年来直到今日，妖魔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地现世。

　　人族入不了妖道，同样的，凡在人界，非人而修真气者，亦属逆天而行，修行速度极其缓慢。看她如今半人半狐的模样，少说折损了百年修为，不知何时才能补回。

　　“那昨夜里，你在何处？”方无患此时心中已有定数，向她确认道。

　　“昨夜我睡在城外树林里。”云纱答道，她垂头想了一阵，又说，“我早上才进城，那里的人应该还记得我。”

　　她有些羞赧，“进城的时候我很饿，不知道包子要用钱买，差点做了坏事。”说着，目光飘向一旁的糖葫芦。

　　倒是天性纯真，只是有些过于单纯。她对人毫无防备，今日若不是及时出手，这小狐狸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方无患感叹。

　　既然她和城中诸事皆无关系，自然也不必押送于囚牢之中。到时与城主解释一番，便放她离去吧。

　　打定主意，方无患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绳结，递与云纱道：“此为盘生结，危急时可救你性命。”

　　云纱看向面具人手掌中托着的那物，数条流光溢彩的丝绳以极巧妙的方式编成一个玲珑小球，条理细密却不失轻巧，其下还坠有银白流苏。

　　东西虽小，可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为什么？”云纱偏头看着面前这个先是恐吓威胁，又突然变得和颜悦色的人，一时不敢接受。

　　毕竟她们到此刻才算相识，那人笑道：“你只当是缘分罢。”

　　方无患深知如今人间受妖魔所害，自然对异族抱有敌意，有时连她也不免如此。只是眼前这小狐狸全然无辜，却生生被逼得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若放任她就这样在世间行走，怕是举步维艰。何况这护身法器放在自己身上这么久了，实在用处不大，赠给小狐狸保命倒正正好。

　　想着，方无患看了看云纱举在胸前的狐爪，索性抬手将那绳结系在了她的发带上。

　　小狐狸伸爪碰了碰发间的绳结，脸颊微红，抿起嘴角对着面前的人轻声道：

　　“谢谢你。”

　　见云纱不再惊惧，众人也放下心来，只是对着糖葫芦又犯起了难。最后还是阿回出的主意，将签子拿布条缚在一只前爪上，两足捧着吃。

　　如此，将帷帽上的纱帘一遮，旁人倒也看不出痕迹。递给方无患的那支被她回绝，最终塞进了阿回手里。

　　天色愈晚，几人离开街市，向城主府赶去。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着避人耳目，方秩午带着众人尽捡些偏僻的小道行走。一路上倒也清静，待钻出又一条小巷，城主府的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道路登时开阔，几人刚走出巷口，忽听见身边一道叫骂。

　　一个满身鱼腥的汉子走得急，险些撞上突然冒出来的几人。他脚步一个踉跄，与众人擦肩而过。汉子怒瞪一眼，却不敢停留，骂了一句便绕道离去。

　　紧跟在身旁的阿回猝然抓住方无患的衣袖，他瞥了眼身后远去的那人，低声道：

　　“他身上有那种血腥气。”

　　方无患立刻向侧头看来的方秩午递去一个眼神。方秩午会意，点点头便闪身去追，白衣很快跟着那人消失在街角。

　　“是今日在巷子里闻见的？”方无患边走边问。

　　“嗯。虽然被鱼腥味压着，但多少还是有一点。”阿回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那巷子里的味道我印象很深，应该不会认错。”

　　难怪他当时反应剧烈，这样的嗅觉，在那血气冲天的焦巷中多呆一秒都是折磨。

　　无法想象阿回那时是如何忍耐的。方无患正想着，忽然又记起魔窟里也是同样的血气冲天，不由得心中一颤。

　　方秩午还未回来，几人已经走到城主府后院的墙边。

　　走了没多远，方无患蓦地停下脚步，伸手将呆立在一旁的云纱扯到身边，抬头往上看去，淡淡道：

　　“今夜未免也太热闹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一团黑乎乎的身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摔在刚才云纱站立的位置。

　　地上灰头土脸的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身前半晌，疑惑道：“咦？是你？你怎么变矮了。”待缓过神定睛细瞧，又看见裙裾之下隐约一对兽足，登时吓得从地上弹起来哇哇大叫。

　　云纱也被面前这人吓到，缩着身子就往方无患身后躲。

　　“原来你是城主府的人。”方无患出声调侃，“夜里溜出来玩，不怕府上责罚吗。”

　　听到声音，翻墙而出的家伙惊魂未定转向她道：“真是吓死我了，你们怎么偏偏站在这里。”

　　华似抚着胸口喘了好一阵粗气，平复下来，才重新打量眼前几人。

　　原来方无患的帷帽安在了另一个女孩头上，她自己换了面具戴着，身后除了阿回，还躲着那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华似回想起刚才看见的景象，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摔在地上眼花看错了，人怎么会长着毛绒绒的兽足呢。

　　她将那离谱的画面甩出脑海，轻咳两声，避开了关于她私逃出府的问题，“你们在城主府后院外面做什么？”

　　方无患看着她答道：“自然是要去见城主，只是我们不认路，正在这里绕呢。”

　　“你们要见城主？”

　　“正是。”

　　“那真是不巧，原本还想去找你们玩呢。既然你们有事，那我还是不打扰了。”华似一边说，一边讪笑着往后退去。

　　她转头要跑，面前霍然多出一人，险些撞上。低头只看见白袍边缂着暗带云纹，再抬头，却正是去追了人回来的方秩午。

　　“城中正不太平，你还是不要往外跑了。”来人看看华似，又看了看高墙另一头的大树，笑了一声道：“怎么又是这里。”

　　华似咕囔，“这里人迹最少嘛。”

　　说着，挪蹭到一旁。她见到方秩午，便知道今日是跑不了了，索性转去和阿回说话，打起了他手上糖葫芦的主意。

　　方无患看向来人，问道：“如何？”

　　方秩午掂了掂手里一卷帛书，交给方无患道：“那人性子急，没说两句就要动手。如今在巷子里捆着呢，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方无患点头，接过帛书展开。里头墨线纵横，勾画着一座府邸的门户脉络。不过图上内容并不完整，只着重描了自后门深入的一条小道，又在分叉处圈着几个角落。

　　再看那帛书上后墙的形状，曲折之处与几人所站立的地方如出一辙。这不是城主府的地图又是什么？

　　“这才是家贼难防。”方秩午感慨道。

　　青袍人却一手托着帛书，一手在划圈处点了几下，沉思道：“看样子这些人在找些什么。如此大费周章，说不定和之前那两件事有所联系。”

　　“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调虎离山，”方无患微微眯起眼睛，“而且不止一派。”

　　他们手中这份地图路线清晰，目标却含糊其辞，可见作图人对城主府的了解有限，只能大概指定几个方位下手。

　　而骚动持续了近半月，弄得满城人心惶惶，虽制造了不少麻烦，到底没有伤及人命。直到昨夜命案曝出。

　　二者行事风格迥然不同，达成的结果却一致。那便是转移城中的守备，混淆视听。同时，后者也更似一记警告。

　　斜伸在墙外的一枝树杈忽而被风吹动，树影簌簌作响。

　　戴着面具的人低头沉声道：“若单只是盯上什么东西，造成的影响可能还有限。但如今牵扯到魔物，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难说还有何后手……”

　　方秩午看着帛书被收起，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机。但凡与魔物勾结，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看了看面前这人，心中成算又多几分。他知道，方无患虽对人界异族包容怜悯，但若对上的是妖界孽物，只会和他一样毫不手软。

　　两人按下此事不表，拎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华似就往城主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几个孩子刚才不知说了些什么，阿回手上的糖葫芦，大半都到了华似手中。男孩手里只剩一支，说什么也不肯再给。

　　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城主府正门前。一路看下来，方无患只觉此处守备比预想中还要薄弱。不说巡逻的卫兵极少，门前左右分立，仅站着四名持戟卫士。

　　那四人见了他们，竟收刃俯首，齐声喊道：“少主！”

　　除了方秩午，其余人皆是一愣。方无患等人向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却见华似一手捏着两串糖葫芦，垂头丧气道：“别叫了。”

　　“你们就不能看看情况吗？” 她有些懊恼，“万一我落在坏人手里，身份暴露可是要被灭口的。”

　　其中一个卫士老实认错，“是！少主！我等考虑不周，请少主责罚！”

　　一旁的云纱见此情景，忍不住呵呵笑出声，“哪有人吃着东西，在自家门口说要被灭口的？”

　　华似一听，她说的颇有道理，羞红了脸也不再多言，只领着众人往府里走去。

　　门内早有人听见动静，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自中院跑出来。向众人施了一礼，“城主与二爷在书房议事，请客人堂中稍坐。”

　　又转向华似提醒道：“少主暂陪。”

　　要她暂陪，那不就是一会儿再收拾她私逃出府的事吗。华似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过想到二叔也在府中，父亲定不会责罚太过，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几人在厅里坐下不多时，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从侧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