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曲》等一片云

2、雨伞

　　夏日蝉鸣悠扬，烈阳的光束隔着窗户玻璃被分成道道剪影，斑驳陆离。其中一块就可能就会照到你的眼睫毛。此刻正午一刻，铃声即刻响起，片片人群脱涌而出。
　　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晰听到人群的沸反盈天，太过喧闹。很是引人注意，不自觉地偏了头。教学楼到食堂和球场的路互通，人流量大，挤得很，几乎到了肩抵肩。
　　有人很高，身形落拓，汗涔涔的，脸上的笑挂得耀眼。今天赢得应该很光彩，哦对，他每天都很光彩。

　　程行曦拉开了解离前桌的椅子，伸腿一跨，坐到椅子上，顺势伏趴到解离的桌上嘟嘟囔囔。
　　解离收回目光撇了她一眼，怏怏的，人神分离一般，没过多停留，随即又望向窗外。
　　她也好不了多少。
　　昨天那一晚，谁也无法幸免吧。
　　“解离明天开学考试，我好慌。”
　　程行曦的声音闷闷响起。
　　“随遇而安无不可。”
　　解离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没有什么起伏，程行曦猜她还在看。
　　“你当然随遇而安，我们终究不是一个level的。”
　　程行曦抬起了头，就这么撑这着下巴看她。人群稀疏了很多，解离终于回过了神来。有时候程行曦挺佩服她的，一声不吭，憋屈事在她眼里也甘之如饴。她总是这样古井无波，像个木头，看着就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却又有时对所有都昭然若揭一般。
　　解离偏过头，略过程行曦，看向她身后前黑板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
　　“去吃饭吗？”
　　解离起身问她。
　　程行曦点了点头，直愣愣地对着她伸出了手，解离立马会意，一把拉起。
　　“以后就分不到一个班了。”
　　程行曦斟酌着开口，看着颇为难过。
　　“干嘛说这么消极的话？”
　　解离觉得她的情绪真的来的很快。
　　“高二开始就给全理班设尖子班了，你绝对能进。”
　　程行曦垂眼拉起了解离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过了许久缓缓又开口：“这双手考试的时候在我身上就……”
　　程行曦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解离不解，看了过去。程行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神情难以形容，突然靠近了，继续说到。
　　“喂，你是不是要和他一个班了？”
　　解离稍稍消化了两秒，而后反应过来他是指谁，还是没什么表情。
　　“说不准。”
　　“果然，兄弟哪有心上人重要啊。”

　　而后两天是高二开学考考试，阴雨绵绵，原本前一天还晴空万里。
　　解离抱着书站在教学楼的架空层，雨势转大，原本的丝丝银线还可以应付一下，现在这雨都是豆珠般大。她低下头，看着砸出的一个又一个小水坑，清澈印出惟余莽莽的天，绿油油的树叶被冲刷的泛光。
　　突然水镜破了，圈圈涟漪泛起，她看见阴影笼络，视线就这么被挡住。
　　“没伞吗？”
　　解离的视线从那双球鞋向上，个很高，靠过来的时候风带的有点冷，她闻到空气中的栀子花香混着另一种味道。
　　一种衣服柔顺剂的清香，还有一种，像花香，太淡了，好像闻过，不记得什么时候。
　　眼前的人低眉看她，身子很挺拔，体态很正，校服最上的扣子却解开了，或许是不小心开的。露出了修长的脖子，削立的锁骨堪堪没在衣领后，若隐若现。
　　解离发现他剪头发了，鬓角和额前的头发都短了些，耳边的银光看的更清楚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更显干净利落，身上那种凛冽不好接近的味不免浓了些。
　　“嗯。”
　　解离才回。
　　他伸出手，指甲剪得整齐，手背很白，青白色的经络隐隐可见，关节处还泛着健康的红。
　　解离没接，又重新看向他。这个人的瞳色会黑一点，看人的时候又是意外地直接，可偏偏教养很好，总是挂着礼貌边际的淡笑。
　　“给我了你怎么办？”
　　他手还是没收回，指腹无意识摸索了一下手中的伞柄。
　　“不要吗？”
　　他歪了歪头，天色渐晚，半边脸融进昏暗，看起来神情不清，不过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解离不可避免看到那个耳钉，有些晃眼，感觉摇摇欲坠。

　　“陆及，干嘛呢？”
　　有人打破僵局，他没应声，还是看着解离。解离心思细腻的很，红炉点雪般很快明白。她点了点然后接过，手指不经意擦在了一起，像起了静电一样，很麻，她觉得还热。
　　同时开口：“明天还你。”
　　陆及不置可否，反而是另起话题，一声“再见”不大不小，就这样悬在他们两步之遥中，好像云一样，很快就散了。
　　他转身走了，步子不紧不慢，那边的男孩好像是笑骂了他几句，然后一把勾住了陆及的肩膀。
　　解离重新抬头看着雨势，拿着伞，迟疑片刻还是打开，跨过水坑离开了。

　　附中高二开学考会和高一下学期的考试一起叠加评价，选出考前的40个人然后组成优生班。当然啦，新高考下组合不同所以，所以享此待遇只有全理班。不过附中高手如云，选全理的比例已经过了一半。
　　解离家离学校不远，常常是公交车和步行看心情来。今天程行曦放学后还有学生会的事情忙着处理，所以她一个人回去。
　　解离迎面踩上一个浅水坑，力道不大，水花四溅但是泵的不高，有一点润湿了她的校裤裤脚。
　　她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小，虽然说解离不喜欢考完估分，但是今天破了个例，她自我感觉不错。加上高一期末她是稳定发挥，解离觉得她是得了程行曦吉言的便宜，这个优生班，九成稳。

　　“回来了？”
　　解离打开门，扫过一眼玄关处的高跟鞋，很干练的细高跟，如果摔了不知道多疼。
　　“嗯。”
　　解离换好了鞋子往里走，钥匙塞进书包里，都放到了鞋柜上。
　　女人难得早回来，她买了些菜，几乎没什么做饭经验，所以围裙上已经沾了水渍，头发也不再一丝不苟，几缕碎发划到了脖颈。
　　她洗了洗手，然后扯了一张大理石餐桌上的卫生纸，边擦手边走过来。
　　“本来想自己做饭，让刘姨回去了，还是高估了自己，等下吃外卖吧。”
　　解离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果汁，是新鲜用菠萝，皇帝柑和金色猕猴桃混一起榨的。
　　她喝着果汁看解闲静，熟练拉开书包拉链，然后一节一节检查着，这是习惯了。陆及给的黑色雨伞靠在鞋柜边，还落着水，湿了一小片地板。
　　“你先去写作业吧。”
　　解闲静又重新整理好书包递给了解离，这才注意到脚步的黑伞。
　　“程行曦的？”
　　解离拿着书包，“嗯”了一声。
　　“明天记得换回去，下次，上学不要忘了看天气预报。”
　　解闲静相貌如盈盈秋水，淡淡春山，解离和她真的很像，甚至是身上那种如圭如璋那种气质都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好。”
　　解离手放在口袋离，拽的手指有点发白，她面色如常，其实心理的节拍早就乱的叮咚作响。她接过书包，如释重负般，刚打算迈开步子离开，解闲静又叫住了她。心里的石头又沉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僵硬了一点。
　　“等下，你们是不是开学考了？”
　　石头砸偏了。
　　“是。”
　　解离轻松了点，淡淡回，想了下，又加了几句。
　　“我觉得考得还可以。”
　　这话一出，她听见解闲静笑了，很清脆，是开心的。她弯了弯眉眼，然后摸了摸解离的头，头发很软，摸起来很舒服，收回的时候发顶还束起了几根呆毛。
　　“好。”
　　解闲静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呼，解离进了房间不免松了一口气，她很轻地锁了门，然后随意把书包一放，马不停歇地开始找东西。
　　她藏在口袋里的东西在卧室小吊灯的暖光下反着光，很小一个，却光可鉴人。她找了一块檫镜湿巾，把那枚耳钉檫的更光彩照人了。

　　陆及带耳钉，文明分抠1分！